百裏夙夜緩緩舉步,從容不迫地走了上船,船身一點晃動都沒有發出。仿佛他是個沒有形體的幽靈。
聞人千絕摸了摸鼻子,也走了上去。
小船很小,最多隻能乘坐三個人。
擺渡人站在船的一頭,撐著手中一支長長的篙,緩緩地劃著,小船便在的湖麵平靜地移動,劃過的水波分開了那些如血的紅葉。
如晃蕩過去的,瀲灩的血。
聞人千絕伸手,想揭一片湖麵的紅葉。百裏夙夜忽然冷聲開口道:“我若是你,就不會動。”
她低頭,這才看到,重重如血的紅葉下。
似乎有某種東西冷血的眼眸從湖麵上一閃而過,身後拖曳著巨大的身體,緩緩在迷霧湖泊中掠過,在表麵沒有掀起一點浪。
那東西遊得很小心,雖然看不清,一直圍繞在他們的附近,像是懼怕什麽似的,不敢太接近這艘看似脆弱不堪的小船。
擺渡人嘶啞著嘿嘿笑,聲音裏充滿了邪惡。似乎就在等著聞人千絕伸手去揭那紅葉。
這片奇怪的紅葉澤裏,似乎有很多的秘密。
聞人千絕淡淡地收回了手,她倒沒有怕,隻是想盡快找到易容的人,在此之前,不想惹上什麽麻煩。
湖麵下,一片暗色的菱形陰影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
迷霧中靜悄悄的,誰都沒有再說話,詭異的氣氛在延續。
百裏夙夜靠在小船的另一端,長臂慵懶地搭在了兩旁,看似漫不經心,卻忽然開口道:“你繞路了。”
眼前的湖麵越來越窄,似乎已經進入了河道。
河道兩旁都是那種紅葉木,葉片更加大,層層落在河麵上,遠遠看去,如流動的一河血,妖異的美麗。
遮擋的湖麵已經看不到下麵那個跟著他們的陰影了。
擺渡人啞聲道:“客人,坐好了。”長篙一推,忽然,聞人千絕的身旁躍起了一條魚!那魚在半空中的時候已經長大的利齒,朝著她的咽喉咬來。
她反應如閃電!手臂一揮,正中怪魚的大臉!
怪魚吧嘰一聲,糊在了她手上,然後掉入了河中。
“食人魚?”她挑眉,神色不變,依舊是那股慵懶的範。
“嗯。”百裏夙夜嗯聲出來的時候,已經閃電般地幹掉了好幾條躍起的食人魚,優雅無比。他重新靠在船上,慵懶地仰頭,暗夜般的眸子裏已然有了殺意:“你主子知道你帶客人繞路麽?”
擺渡人見他們動作利落狠厲,根本不是會被這些雜碎幹掉的,冷哼一聲,二指放在唇邊,尖利的呼嘯聲發出。
小船停下了。周邊是比剛才更可怕的寂靜!
紅葉河麵下,旋起了不小的漩渦,似乎有什麽東西即將破出!
驟然,一個龐然*從河道中猛地升起,皮膚似蟒似鱷,尖利的獠牙突出!銅鈴般巨大的黃色圓眼睛居高臨下地瞪著他們。
緊接著,又一個浮出了水麵!
又一個!又一個!
轉瞬之間,他們這艘小船便被水獸包圍了!
擺渡人躍到其中一頭水獸的頭上,撫摸了一下它的頭,對百裏夙夜和聞人千絕冷笑道:“好好享受。”
聞人千絕起身,慵懶抻了個懶腰,然後摸了摸肚子:“我餓了,七殿下你呢?”
百裏夙夜依舊靠在船上,姿態慵懶又十分囂張,他勾了勾唇:“你想吃什麽?”
聞人千絕回身,冷眼睥睨著那群凶惡的水獸,唇角牽起:“這些東西,烤了應該還不賴吧。”
她話音剛落,那些巨大的凶獸都撲了上來,聞人千絕驟然起身,迎著水獸的巨大身體奔騰而上!
袖口處,一柄全新的匕首露出了鋒芒!
水獸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聞人千絕已經順著它凹凸不平的身體表麵走到了它的頭部,優雅一笑,雙手握著匕首,狠狠向著它橙黃色的眼珠子刺了下去!
鮮血四濺!
水獸發出尖銳的哀嚎聲,巨大的身體落了下去!
聞人千絕在千鈞一發的時刻縱身而起,抓住了高大的紅葉木枝椏,懸掛在半空中。
“身手不錯。”百裏夙夜如一尊亙古不變的雕塑,仍然站在船上,優雅地拍著手。
正在這時!
船身劇烈地搖晃起來!忽然被什麽東西從低下頂了上來,在半空中撕裂成了碎片!
百裏夙夜穩穩地懸浮在半空中,看著船身下麵的水獸,神情上彌漫出輕蔑至極的神色,然後緩緩伸手,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壓下!
水獸仿佛看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黃色的大眼睛裏滿是驚恐!
百裏夙夜的身體借著輕功緩緩升起,玄色的衣服上下翻飛,烏黑的發絲披散下來,天生的王者氣勢散發出來。
他冷漠地啟唇,吐出兩個字:“跪下。”
那兩個字帶著回音,在紅葉澤中一圈又一圈地回蕩開去,又重新聚集回來,匯集著巨大的音量!
可怕的事情出現了,聞人千絕眼睜睜看到那些水獸都低下了自己的頭顱,屈膝表示臣服。
他隻需要兩個字,便能使這群可怕的冷血動物臣服!
聞人千絕默默在心裏驚歎,這個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遠處傳來一道妖孽悅耳的男聲:“不要殺——”
話音剛落,一個紅如血的身影從迷霧中翩然出現,落在聞人千絕他們的麵前。穩穩站在水獸上的男人身著一身大紅色的衣服,烈烈飛揚,如血如烈火,偏生一張妖孽般的麵龐,有男女莫辨的美。
他手裏提著個死去的人,正是剛才的擺渡人。
百裏夙夜的手慢慢放下了,冷漠地看著來人:“紅葉,你手下的人越來越不中用了。”
妖孽男無奈地晃蕩裏一下手裏的死人:“沒辦法,這地方太冷清了,他們總想背叛我。現在死的都差不多了。”
說著,將手中的人丟了下去,被水獸接住,哢嚓哢嚓地嚼得骨頭飛濺。
妖孽男眨眨眼,就想撲到百裏夙夜身上來:“小夜夜,你怎麽有時間來看我啊?”
啪嚓!
聞人千絕腦子中的神經斷了,他管百裏夙夜叫……小夜夜?她翻身上去,抱胸靠著樹幹,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場好戲。
果然,百裏夙夜眼眸一冷:“你再敢叫一次試試。”
妖孽男很委屈:“長大了就一點都不好玩了。既然如此還來看我做什麽?”一副小媳婦的樣子。
百裏夙夜似是習慣了,抬眸看了一眼聞人千絕的方向:“他是紅葉,紅葉澤的主人,會易容。”
聞人千絕很是帥氣地點頭:“聞人千絕,見過前輩。”
紅葉瞬間燃燒起了極大的興趣,紅色的衣服翻飛,整個人如蝶般,飛到了聞人千絕站著的粗大樹枝上,拉著她左右看個不停:“咦!小夜夜交女朋友了!還不錯嘛。不怕水獸,我很喜歡!”
聞人千絕:“……前輩,我跟七殿下沒關係。”
紅葉仍然眨著自己會發光的妖孽眼眸:“那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一個糟老頭子生活在紅葉澤很無聊哎。”
糟老頭子……
他很年輕,美得妖孽,紅衣似火,哪一點像是跟“糟老頭子”這四個字靠邊。
仿佛是知道了聞人千絕的想法,紅葉無奈地解釋道:“我活了快二百歲啦,早就活成了老妖怪了。”他扯扯自己的臉皮:“其實這張臉呢,是我自己畫的臉皮,不是我自己的。”
說著,他便用力一撕!
將臉上的皮生生撕了下來!
下麵的臉分明是一張幹涸的骷髏!空洞的眼詭異的瞪著她。
半晌,聞人千絕還是沒什麽表情:“哦。”
紅葉這下才真的對她感興趣了:“嚇你的啦!”他再度伸手,將臉上精致的麵具扯了下來,他真正的臉,便是那張妖孽好看的麵龐,骷髏那張麵皮是嚇唬聞人千絕的。
“不錯不錯,看到有人在你眼前活撕臉皮都不怕。”他回頭,對著浮在空中的百裏夙夜興奮喊道:“喂喂,這小丫頭要不是你老婆,不如留下來給老頭子我做個伴吧!”
百裏夙夜搖搖地冷睨著他,語氣如冰:“想得美。”
“小夜夜是小氣鬼。”紅葉做了個鬼臉,拉著聞人千絕道:“這裏說話不方便,跟我來。”
紅葉澤的深處有一棵參天古樹,古樹上有個樹屋,紅葉就住在裏麵。
屋裏的布置出奇地奢華舒適。隻是到處都是一張張形態各異的臉。
“唔。”紅葉聽完後思索著:“你隻是想要一張普通的臉,有幾分姿色的普通人。這個好辦。”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聞人千絕的臉,拿著奇奇怪怪的工具,這裏填一下,那裏改一下,手速如飛!竟然被武功還快!
一邊動著手,紅葉還一邊瞧著百裏夙夜,調侃道:“小夜夜很少帶朋友來的,丫頭,你跟老頭子說說,為什麽那麽想不開!要跟小夜夜玩!”
聞人千絕扯動嘴角。
嗬嗬嗬,如果是她選擇的話,才不會跟這個變態七殿下一起玩。
百裏夙夜揚眉,打了個響指,砰的一聲!他手邊的幾張麵具臉便炸成了灰燼……
“我說過,不準再那麽叫我。”
“孩子長大咯,到了叛逆期咯。管不住咯。”紅葉一連歎了三聲,心疼自己的成品心疼得臉都皺了一團。
不多時,紅葉便停下了,拿了個鏡子遞給她,笑吟吟地問道:“這個怎麽樣?”
鏡子中的臉淡掃蛾眉,杏眸檀口,轉眸的瞬間水波瀲灩,似要把人的魂勾了去。跟自己從前的臉是完全不同的美,聞人千絕已經完全看不出自己曾經的模樣了。
不過毫無疑問的是,這張臉少說也是傾國傾城……跟普通不沾邊。
“這張臉太漂亮了。”聞人千絕聳聳肩:“前輩能不能再給我做一次。”
“咦。”紅葉端起聞人千絕的臉,左看右看:“不會吧,我一百多年沒出紅葉澤了,現在外麵的人都長的這麽醜麽?”
後來又動了一次,再找鏡子的時候就好多了。
她的臉已經蛻變成了一張麵相清純但不是很好看的少女,帶著這張臉,應該能蒙混過關吧。
紅葉拿了一個小盒子放到她手裏:“帶著這個,若是妝容臨時出了什麽變故,你幹脆洗掉全部,戴上它。”
聞人千絕打開了小盒子,裏麵是一張薄薄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