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轉入了紅顏坊後院的身影穿著上好的衣料,動作很是熟練,幾乎是熟門熟路地摸到了通往歐陽尋內室的路子。
聞人千絕確認自己絕沒有看錯,那個人是聞人雪汐的生母——朱氏!
她身為丞相夫人,平時來買這些胭脂水粉都不是自己來買的。
就算偶爾曾經來過紅顏坊,也絕不該這麽熟門熟路。
聞人千絕隱隱感覺到,事情還沒有結束……
“還不走?”裴遠歌湊在她的耳邊,猛然問了一句。剛出了紅顏坊的門,就見她若有所思地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你和七殿下先走吧。”聞人千絕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我還有事去忙。”
說罷也不等裴遠歌回應,自己就先走了。
紅顏坊的內室,她也順著朱氏走的路悄悄地跟了進去,小心翼翼地推開了內室的另一道門,眼前卻靜悄悄的。
她四處都看了個遍,朱氏不在這裏。
可她剛剛明明看到朱氏進來的,短短的時間內,她走了。
聞人千絕四處敲打了一番,確認沒有暗門或者密室什麽的,離開了紅顏坊。她來這裏幹嘛?
外麵天高海闊,夕陽已經下去了,月亮剛剛升起來。
各種販賣小吃的小販都出來擺攤了,一時叫賣聲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聞人千絕心裏不舒服的感覺被衝淡了不少,不由自主地跟著開闊起來,她摸了摸鼻子,點要了點小吃,坐在路邊一個人吃得不亦樂乎。
有錢就是好啊。
想到回頭還有七殿下答應給自己的錢,以及皇上要給自己的賞賜。
雖然過程有點曲折,自己好歹也成為了小富婆啊。休息個幾天,找個由頭走南闖北,估計聞人家也是樂得的。
最後她打包了點東西,一個人出現在夏尚書家的高牆大院上。
她一貫的原則,事情從哪裏開始,就該從哪裏結束。
這裏麵還關著一個瘋女人呢。
二樓的閣樓處,聞人千絕翻身上去,推開了窗戶,一躍而盡。
夏雲柔的生母丁姨娘正在佛像前麵念著佛,見一個賊人忽然闖入,也完全沒有反應,似乎對自己的性命不在意了。
“是我。”聞人千絕將自己從街道上買的雲片糕放在了桌上。
丁姨娘聞言似乎一顫,然後起身回頭,見到聞人千絕的一刻,死灰般的眸子裏第一次浮現出了生意:“凶手抓到了?”
“嗯。”聞人千絕坐在桌子上,一腿曲起,另一長腿瀟灑地垂下,看起來反而有幾分江湖女俠的味道:“明天皇上應該會給夏尚書一個答複,我提前來告訴你一聲。”
“是嘛……”丁姨娘嘴唇蠕動了兩下。捏著佛祖的手,指甲都已經碎裂不堪,現在雖然長好了,仍然有點畸形,那是那天她去毒死聞人千絕的時候,撓著牢門留下的。
“真好……”她說:“真好……真好啊……”
念叨到最後,已經是泣不成聲。
低低的哭泣,卻仿佛是釋然了。
聞人千絕自認絕不是什麽聖母,夏雲柔一心害人,死了不可惜,可是那麽多其他女孩是無辜的,丁姨娘也是無辜的。
夏雲柔生前一直是過季給正房當嫡出小姐養的。她心高氣傲,早就不記得自己這個生母了吧。
可當她死的時候,能為她心痛至此的,也隻有親娘了。
“吃點東西吧。”聞人千絕點了點雲片糕:“人死不能複生。”
說罷也不再打擾她,徑自離開了夏尚書的府邸。
擰開腰間的葫蘆,她往嘴裏麵猛灌了一口酒,任由那辛辣芳香的液體順著自己的喉嚨緩緩地流下去,覺得心裏一片舒暢。對月酌酒。
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客棧,她往自己的床上一撲。
黑燈瞎火的,猛地砸到了一個不那麽軟綿綿的肉體。
忽然,身體被什麽力量襲來!
聞人千絕向後仰倒,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屈膝,躲過力道後晃晃悠悠地站著,不爽地朝著床上喊道:“你誰啊!”
百裏夙夜冷然坐起,好看的眉毛一挑:“你喝酒了。”
聞人千絕皺了下眉,她喝的不少,但是清醒還在,一葫蘆的烈酒,或許會把別人醉倒,對她來說卻是小菜一碟,平日裏根本不會有什麽反應。
隻是今天,她想好好放縱一下。
“哦……”她緩慢點頭:“七殿下啊。”
黑暗裏,百裏夙夜的眸子宛若銀河,熠熠生輝,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這個女人喝醉了?
到底能作出什麽幺蛾子。
聞人千絕卻是很禮貌地笑了一下,伸手:“七殿下,錢。”
“什麽錢?”百裏夙夜皺眉,不管清醒還是喝醉,這個女人一開口就是錢嗎?除了錢她腦袋裏是不是沒別的了?
“一百兩銀子啊。”聞人千絕的手沒有縮回來。她真的清醒得很!
百裏夙夜冷漠地勾起一個弧度,她是在說上次說的事情,想住她的床便是一百兩銀子。很好,喝醉了也是一點虧不肯吃的。
一張銀票拍在了聞人千絕的掌心,百裏夙夜唇邊是邪肆的笑,他的嗓音無比好聽:“足夠我住五十晚了。”
“嗯嗯。”聞人千絕笑眯眯地將銀票揣進了自己的懷裏,轉身朝著窗走去:“七殿下好夢。”
百裏夙夜慵懶道:“你要去哪?”
聞人千絕的腳步沒停,指著窗戶道:“去另外開個房間。”
有了錢還要跟別人擠在一起?當她是傻子?
咦,但是七殿下竟然沒阻止自己哎。真是年年有怪事,今年特別多。
咦咦,她怎麽不記得門口還有樓梯的,還這麽陡。聞人千絕已經站在桌子上,推開了麵前的窗,對著饒有興趣觀賞的百裏夙夜擺擺手:“七殿下,不用送了,怪客氣的。”
百裏夙夜長腿交疊,很是囂張又很是優雅地搭在了桌上。
對著臉蛋紅撲撲的聞人千絕道:“沒送,你去吧。”
“哦。”聞人千絕皺眉,一瞬間的迷糊可愛,隨後一腳踩了出去……
淩空的一瞬間,聞人千絕的腦子瞬間清醒了,次奧!這邊是門!
天殺的七殿下!
就那麽看著她一腳踩了出去!這尼瑪還是人嗎?
好在樓層不高,才二樓,她反應得也夠快,落地穩穩地,很完美,身上更沒有受到一點傷痕。
抬頭,見自己跳下來的窗口處,某殿下已經探出了頭,唇邊分明是邪肆的笑意!
還笑她!
聞人千絕默默咬牙,七殿下,別以為我真的就那麽好欺負,兔子急了也是咬人的!
百裏夙夜分明看到她臉上恨恨的神情,好死不死地這個時候開了口:“自己跳下去的還有臉怨別人?”
“哪有怨別人?”聞人千絕氣哼哼地站了起來,臉上是一股詭異的笑意:“隻是覺得今晚月色很好,沒看夠,想出來看看罷了。”
“唔。”百裏夙夜托腮,俊美無儔的麵龐在月光的照射下,愈加顯得清俊不似世間人,竟然讓人看得一時失了神。
接下來,某殿下非常無情地說道:“對了,忘了告訴你,今天客棧滿房了。”
擦!聞人千絕握拳!
然後某殿下又更無良地說道:“我包下來的。”
擦擦!聞人千絕微笑著看著窗口上的七殿下,眼神若能化成實物,早把百裏夙夜片成一片片的,涮肉吃了!
錚然好聽的嗓音在夜空中再度響起,如果不是說的那麽可怕的話:“京城這一片的客棧我都包下來了,你想找到睡覺的地方,大概……得走到明天早上吧。”
擦擦擦!
聞人千絕感覺到自己額角的青筋暴露了一下,絕不是因為喝酒的原因!
最後,某殿下聲音依舊那麽好聽,又不帶半分感情:“好夢。”
關上了窗……
這是幾個意思?聞人千絕看著緊閉的窗戶,哪怕一半的床,好歹得有個地方睡覺吧!
她默默地從樓梯又回了上去,上樓的時候驀然發現,這麽一鬧,自己竟然心情完全好了,過去的事情都是過去了。
她已經盡了力,抓住了凶手,沒有什麽可遺憾的。
明天要記得跟皇上說一聲,辨別使用邪物的少女的辦法,挽救一下其他人。
剩下的,朱氏的事情,她會再調查。
走到了門邊,她躡手躡腳地開了門,好在百裏夙夜給她留了一條活路。
輕輕繞過七殿下,她鬼鬼祟祟地爬上了床,蓋上了被子,正在享受黑暗中的安靜,闔上了眼睛打算睡覺的時候。
某殿下冷不丁地開口了:“你這是自薦枕席?”
聞人千絕:“……啊,差不多吧。”
明明是他逼得她不得不回到這張床上來睡,還能這麽問出口,她開始懷疑七殿下的變態程度了。
黑夜中,百裏夙夜唇邊的玩味越來越濃,卻不再說話了。
聞人千絕蓋著舒服的被子,很快睡著了。
喝了酒的她很不老實,往百裏夙夜的身邊蹭了好幾下,迷人精致的小下巴甚至在百裏夙夜的肩頭磨來磨去。
百裏夙夜伸出兩根手指頭,捏起她的小下巴,眼睛一眯,扔到了一邊去。
滿月的那天晚上,他睡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原本隻是欺負著她玩,從那之後,仿佛隻有在她身邊睡得才舒適。這個女人……暗夜般的眸子中,黑暗閃耀。
第二天早上,聞人千絕迷迷糊糊睡醒的時候,沒有宿醉的疼痛。
百裏夙夜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在房間裏麵的,是一個太監。
路公公喝著茶,見她睡醒了,立刻高興道:“哎喲,三小姐可算是醒了!咱家昨日到府上去請小姐,小姐不在,來到這客棧,小姐還是不在。今早可算讓咱家給等著了。”
“路公公有事?”聞人千絕坐了起來,她昨晚睡覺的時候沒有脫外衣,身上的衣服都還是好好的。
“當然有事了!我的三小姐喲,今日選秀大會重新開始了,咱家得接小姐們回宮去!”路公公十分喜慶地道。
聞人千絕腦袋嗡地一下。
她忘了這茬了,夏雲柔的案子一破,沒有什麽能威脅秀女們的安全了。選秀自然會重新開始。
而她,還要回到那個皇宮裏,繼續參加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