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千絕眯了一雙眸子,聲音沉了幾分:“怎麽?我不能買?”
“沒什麽,怪怪的。”老板搖搖頭,拿了個油紙包,給她包了幾塊:“姑娘,你先買這幾塊嚐嚐吧。芙蓉酥啊,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愛吃,太油太甜,你們小姑娘不愛吃的。喏。看到那家沒有?”
老板指向了老太太家的方向:“那家的老太太就愛吃我家的芙蓉酥,回回兒子來了就讓兒子來買。前段日子還來買過呢。”
見老板認識那家的人,聞人千絕付了錢,繼續問道:“哦?那家的兒子上次隻買了芙蓉酥麽?”
“是啊,每次都買這個,專門給老娘的。”老板似乎也很善於攀談,隨意說道:“他自己啊,不愛吃這個,在皇宮裏的禦膳房當雜役,把嘴給當刁了,自己吃的東西,刁著呢。那天來的時候,我看他手裏就不知道拎了什麽東西。”
聞人千絕道了謝,離開了清河齋。
隨手拈起了一塊芙蓉酥填入口中,她眉頭一皺,確實軟甜得過分,很膩。是老人家會喜歡的。
那麽說,雜役在死之前還去過的別的地方。這個……就不好調查了。
將芙蓉酥送給了老太太,她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客棧之中。剛推開了門,一股香氣就撲鼻而來。
桌子上擺滿了各色的小吃,裴遠歌招呼道:“正好你回來了,快趁熱嚐嚐。”
白盛落和百裏夙夜坐在桌邊,一個白一個黑,都是懶得說話的人。白盛落吃相優雅。而對麵的百裏夙夜坐著的樣子就像君臨天下的王者,修長的手指拈起筷子,感覺入了他口中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小吃,而是瓊漿玉釀!
“這是……”聞人千絕挑眉。她還沒動,赤炎便先跳了下來,自己竄上了一個小凳子,可憐巴巴地看著眼前的東西,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還是認真地看著自家主子,等她允許。
“這、這、這是什麽!!”裴大少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剛剛他分明看見這小東西隻是聞人千絕手腕上的一圈絨毛,怎麽就跳下來變成小狐狸了。
白盛落抬眸,淡漠的目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赤炎,很好心地告訴了裴大少爺:“火狐妖精,看樣子修煉沒多久,不能化成人。”
說罷咬了一口自己夾的小籠包,目光還在桌上的小吃上逡巡著,找尋下一個吃什麽。
裴遠歌:……
敢情這一屋子淡定的,就他嚇了一跳?
這可是妖精喂!白大小姐怎麽說的雲淡風輕的,好像家養的小狗!
“可以吃,但是別弄髒。”聞人千絕囑咐了赤炎一聲,揉揉它的小腦瓜。
赤炎點點頭,伸了爪子,費勁巴拉地握起了筷子,倒還用的得心應手。
裴遠歌隻在旁邊看著,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小東西的身上,它……居然還會用筷子?他狠狠掐了一把,嗯,很痛,不是做夢。
聞人千絕瀟灑拿起了筷子,看著一桌子噴香撲鼻的小吃,覺得這個案子辦完,自己很有可能胖個十斤:“怎麽買了這麽多。”
“都是附近有名又味道不錯的小吃,你不是想多試試麽?”裴遠歌也默默坐下,覺得自己早晚會習慣一屋子的怪人的。
聞人千絕夾著一塊看著不錯的入口,味道香濃,是雞腿上的肉,看來醃製過很久,最後熏蒸出爐的。越嚼越香:“不是多試試,是要全試遍!”
從雜役那裏,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這個人很愛吃。
死前也是拚命吃下了很多東西,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放過。上次在皇宮中的秘密書庫中,她著意查了這方麵的內容,應該與隔空下咒之類的無關,隻有是“禍從口入”。
“全吃遍,唔……”裴遠歌認真道:“看來需要一段時間了。”
與此同時,福壽樓的一間房間裏。
所有的人都仿佛瘋了一樣,握著筷子不斷往嘴裏扒拉著菜肴,雙目裏除了吃的沒有了別的,很好吃,太好吃了,還想要更多、更多……
後來他們扔掉了筷子,用手抓著飯菜,不分東西地往嘴裏送。
有人端著盤子把菜湯喝了個幹幹淨淨,有人舔著什麽都不剩下的盤子,舔的跟洗過一樣。他們的眼睛泛著神經質的癡迷……
不是對錢財,不是對女人,而是對美食!
“還要!還要!”有人瘋狂地呢喃著,眼看著桌上的菜越來越少,自己也越來越焦躁,一盤盤的菜端了進來。
盤子摞起來,已經很高了。他們的肚子也無限脹大。可他們仿佛永遠沒有夠,隻有吃吃吃。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男子斜倚在屏風上,麵上帶著陽光般的笑意看著眼前的一切,隨後輕聲問道:“好吃麽?”
“好吃!還要更多!”
油膩的手朝著他伸過來,仿佛乞求。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尊嚴,隻要有更多的美食,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可惜……你們今天已經吃的太多了呢。不能再吃了。”年輕男子粲然一笑,輕聲道。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那些客人們仿佛醒了過來,迷茫道:“好撐……我這是怎麽了?”
一道身影離開了那個房間……
第二天,四個人一起又降臨了別家酒樓,點了招牌菜肴來試吃。嚐過後便換了一家。隨後又是一家。
好事的人們已經知道了他們四個人的行蹤,更有愛慕裴遠歌和“夜公子”的少女們來蹲點守候。
在一家酒樓的時候,百裏夙夜默默撂了筷子。
聞人千絕坐在他身邊,率先反應了過來,抬眸道:“夜公子,怎麽?”
“這菜,你們居然吃的下去?”百裏夙夜唇邊浮現了一層譏誚,說的緩慢。那雙本來就容不下萬物的眸子當中,是冷徹入骨的輕蔑。
裴遠歌撂了筷子,也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家春興樓可是京城最負盛名的,招牌菜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的。”
“是怕所有人都吃到吧。”百裏夙夜暗夜般的眸子不動,冷冷道。
聽他這麽說,裴遠歌知道菜肴有問題,拍拍手:“把你們老板和主廚叫來。”
老板一頭的冷汗,主廚倒是很不服氣的樣子,問了好。然後老板才小心翼翼地問道:“菜有什麽問題?”
“這道菜。”百裏夙夜冷冷地扔了筷子,筷子直直地豎立在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當中!
廚師的額頭上瞬間也滲出了冷汗,臉色灰敗,不過仍然死撐著:“這道菜有什麽問題?”
“你說呢,茯苓?”百裏夙夜似笑非笑,冷睨著強撐著的廚師,聲音好聽得如上古樂器,對廚師來說卻仿佛當頭重擊。
雙腿一軟,險些跪了下去,一言不發地上前拿起了那盤菜:“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周圍的人看的雲裏霧裏,那道菜三人都吃了,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裴遠歌問道:“這不是你家的招牌菜麽?出了什麽問題?”
廚師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才勉強開口道:“這道菜裏放的應該是白素。白素是我大胤深山裏才有的一種食材,小的覺得太貴了,弄不來的時候便用茯苓代替……兩者很像……我……”
他語無倫次了起來。
茯苓味道微微發甜,很淡很淡。跟其他調料的味道相互混合,幾乎沒有任何可能被嚐出來!
聞人千絕看了一眼身邊的百裏夙夜。他擁有品嚐天下萬物的味覺!
某殿下的味覺,也未免太矜貴了吧……怪不得普通的東西入不了口。
“還有這個。”
百裏夙夜的另一根筷子撞擊到了另一盤的菜肴。
這回廚師更是傻眼了,這個東西他死活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隻能跪地,求百裏夙夜告知。
百裏夙夜淡淡起身,朝著外麵走去:“你家的主廚,可以辭掉了。水有問題。”
老板傻眼了,主廚是他千辛萬苦聘來的,竟然在這位公子的麵前輸得一敗塗地,他急吼吼地扯了廚師:“水怎麽了!”
廚師跪地良久,等人走了才反應過來:“我們這裏的井水有土腥味。那道菜隻吃菜蔬的新鮮甜脆,應該用無根水。或者在焯菜的時候,在水的表層滴些油,菜下去的時候就會裹上油,不進土腥味。我、我懶了……”
從此春興樓再也不複以前的盛名,而夜公子的大名卻揚進了全京城人的耳朵。
四人行無論吃到了哪裏,老板和主廚都細心招待著,一旦百裏夙夜撂了筷子,便意味著這家倒了牌子。
而大名鼎鼎的夜公子吃下去了的東西,一定門庭若市,大紅大火。
隔天歐陽君諾就知道了這事,立刻找上了門,紫金的小算盤隨便一撥拉,腹黑的笑意就浮現在了他那雙狐狸般的眼眸之中。
然後歐陽家的產業中便又多了一處有名的酒樓,因為是夜公子“大加讚賞”的地方,所以一開,就把其他酒樓的生意壓了下來,成為京城的第一酒樓。
四個人的名聲越來越大,可聞人千絕始終沒有吃到那個有問題的菜……
到底是什麽呢?
聞人千絕坐在客棧裏,眉頭微皺。
“不愧是歐陽,下手真夠快的,就這也能看出賺銀子的好機會來。”裴遠歌站在窗戶邊,看著客棧對麵新起來的酒樓,笑得優雅。
“還是沒有。”聞人千絕抬眸,看向了百裏夙夜:“是不是我的方向錯了?”
她總覺得,百裏夙夜是知道什麽的,隻是從不說。
百裏夙夜微微抬眸,薄唇勾了勾,一個致命的弧度浮現:“案子是你辦的,你要來問我?”
他似乎很喜歡最近吃吃玩玩的生活。
聞人千絕冷下臉,某殿下真不是一般的小氣,這麽下去,她得想個辦法了。
正在此時,外麵傳來了驚慌的叫聲,一群身著黑衣的侍衛帶著兵器出現了客棧的門口,不由分說衝上了樓來。
站在窗口的裴遠歌恰好看到了,桃花眸裏第一次浮現了認真的神色:“不好……”
話音剛落,外麵就傳來了斯文有禮的敲門聲,說話的人聲音卻很平板無奇:“少爺,老爺想請四位回府一趟。”
裴家的家主,裴天南?
白盛落和聞人千絕對視了一眼,看來裴遠歌這次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