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果還在樹上吧?
來不及多想,聞人千絕摸索到了身邊的古刀,霍然從床榻上下來了,披上了外套,腳步雖然有些虛浮,但是已經好多了。
她避開眾人,直接用了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娑婆樹的附近。
等她停下來的時候,驟然發現!娑婆樹好好地在那裏,什麽火都沒有。甚至,連娑婆樹周圍原本燃燒那一圈火,都熄滅了。
隻有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了娑婆樹下,仿佛正在等著她一般,麵前,放著一把古琴……
“引我來此,你有什麽目的?”聞人千絕開門見山,慵懶地抱著自己的古刀,一步步走近。
對方坐在樹影下,看不清麵貌。隨著聞人千絕的走近,她的麵貌也逐漸展現了出來……
無人的雪域之中,隻有月亮放著清輝,看著下麵的眾生。
百裏夙夜一人,獨自站在了廣闊的雪域中,玄色的衣衫曳地,風華萬千,暗夜般的眼眸已經逐漸變成了純粹的紫色。
在他的麵前,一道水鏡生成了。
歐陽君諾露出了腹黑的笑容:“早啊,夜。”
百裏夙夜側眸,唇邊的弧線冰冷淡漠:“找到出去的辦法了麽?”
“這個嘛。”歐陽君諾抬手,白皙的手指托了托鏡片,光芒閃動:“我聽說,娑婆果擂台賽已經結束了,夜,你是贏家啊。”
“那又如何?”百裏夙夜淡淡蹙眉。他不習慣輸。
“什麽叫那又如何。”歐陽君諾溫柔繾綣的笑意絲絲彌漫:“趕快吃了它啊。我們就永無後患了哎。”
“不打算吃。”百裏夙夜慵懶散漫,漫不經心地回答著,仍舊關注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出口,在哪裏?”
歐陽君諾驟然縮緊了眸子,難道……不!不能再讓他如此任性妄為了:“夜,哪怕隻有一點點,考慮考慮你自己。”
“唔。”百裏夙夜淡淡垂眸。要他,考慮自己麽?
考慮什麽呢?他亙古永恒的生命已經太漫長太無聊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喜歡的玩具,卻讓他處處束手束腳?
嗬……
反正,有些事情,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歐陽君諾看到他的表情,已經了然了,自己多說無用,除非他自己能扭轉想法!他歎了口氣,淡淡道:“出口,確實有一個。隻怕,不是那麽容易開啟的。”
“在哪裏?”百裏夙夜抬眸,那種璀璨明淨的紫色,讓人驚豔得無法呼吸。
歐陽君諾慢慢地扯出了一個笑意:“在,娑婆樹下。”
月下,聞人千絕已經看清楚了那張臉!
是皇甫慕兒!
皇甫慕兒笑著,把手按在了古琴上,輕聲道:“聞人千絕,你以為,我什麽本事都沒有,任你揉捏?”
“我揉捏你?”聞人千絕仿佛聽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從始至終,她對這個皇甫慕兒,做了什麽?倒是她,三番兩次,想置她於死地!
現在看來,倒是她太手軟了,早就該給這個無腦的女人狠狠的教訓!讓她知道知道,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皇甫慕兒,別廢話。你敢讓我來到這裏,我也沒打算回去。白淩的帳,在別處不好算,在這裏,很好。”聞人千絕的眸子裏點染了幾分邪氣。
她原本便有一種介於男女之間的痞氣,眼下更加邪魅了幾分。若是男子,還不知道能迷惑多少姑娘。
皇甫慕兒情緒激動了起來,坐在古琴後的身影已經氣得發抖:“白淩哥哥是我的!誰都搶不走!他對你青眼有加,你,就該死!聞人千絕,你還敢在擂台賽的時候威脅我,本小姐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得罪我皇甫慕兒,到底是什麽下場!”
話音剛落,皇甫慕兒長發飛揚,雪地上反光看不清,一根琴弦已經順著她的動作,朝著聞人千絕飛揚而來!
嘶……
縱然是她躲了,那根琴弦還是在她的臉上割裂出了一個細微的口子。血,滲了出來……
鮮紅的血液映照著聞人千絕原本便白皙的麵容,顯得妖媚不堪,她伸手,緩緩地抹掉了自己臉上的血,放在了自己的唇邊。
舌尖優雅地伸出,在血上輕輕點了一下。
她的笑容愈加彌漫,古刀,對於皇甫慕兒這種惡心的女人,根本是不屑於出手的!她一步步,緩緩走近。
黑夜中,還有一個人,是兩個人都沒注意到的。
百裏夙夜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這裏,獨自屹立於陰影的下麵,絕世的麵容冷淡無比,兩道好看的眉中間,一絲細紋緩慢浮現……
皇甫慕兒見不奏效,忽然猛然撥動琴弦,如泣如訴的琴聲在黑夜裏響起,仿佛是鬼般的哭泣,聽得人肝腸寸斷!
從前的一幕幕,分別都在眼前閃過。
她還流浪在大街上的時候,從垃圾堆裏找食物吃,蓬頭垢麵,被人嫌惡地打來打去,那個時候,能找到一口發黴的饅頭吃下去,對她來說,都是好的。
後來她被一群人帶走,有了飯吃,代價是,殺人。
從小一起長大的一批孩子,仿佛是養在一起的蠱蟲,從親厚友愛到自相殘殺,每次試煉過後,剩下的人,都手握這朋友的命。她也在一次次別人的背叛中,活了下來。
頭目說:想要活下來,就去吃別人的命!無論哪個行業,都是這個準則!哪怕你不是殺手!
聞人千絕當時拿著古刀,滿臉是血地站在下麵,血糊了眼睛,她看不清台上那個頭目的臉。握刀的手戰戰兢兢,因為她剛殺了一個人,那個人她曾以為是最好的朋友,直到那個姑娘站在她後麵,把匕首差點送入了她的心髒。
她想說不是的,人應該是互利的,不互相幫助,起碼不該互相殘殺。
可她沒說,隻是死咬著唇,倔強地站在那裏。
最後頭目說起,很喜歡她身上那股倔強的味道,即使被逼入死角也絕不服輸的勁兒。他知道,她一定會成為自己最滿意的利器。
記憶中的畫麵變了,變成朱氏拿著鞭子,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變成幼小的聞人千絕跪在地上擦地,而聞人雪汐叫上了夏雲柔,一起踩著她的頭,把她的頭按到髒水裏的情形。
每個人叫囂著她是廢物,要她去死。她看武學秘籍看的眼睛都瞎了,身負天才之身卻沒有一點點希望。每一次,聞人嚴看向她的眼神,都不像是看著自己的親女兒,而像是一條狗。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那麽的慘不忍睹。
攪合在她的記憶裏,分不清哪件是她親身經曆的,哪件不是。
陰影裏,百裏夙夜兩道好看的眉略微皺起,皇甫慕兒彈琴的聲音慘痛不已,仿佛能喚起人心底最慘痛傷心的回憶。
而聞人千絕停留在原地,半低著頭,眉頭緊皺,一手撫著額頭。神情極為痛苦,那樣強勢的人,卻突然虛弱不堪得像是一個孩子。
那種神情,看得人心頭一揪,哪怕冷酷如他,都不忍再看下去。
修長好看的手指驀然在玄色衣衫的袖子握緊,那一刻,百裏夙夜想的隻是,他不會再讓這個女人受到一點傷害。
如今,這已經是他的獵物了,任何人,都不許染指!
皇甫慕兒的這招,其實並不高明,隻是喚起人心底最慘痛傷心的回憶,之所以對她的影響這麽大,因為……
她經曆過的痛苦,比誰都要多。
百裏夙夜抬步,動作冷硬,剛要朝著皇甫慕兒的方向走去,就見聞人千絕的聲音忽然響徹了雪域:“夠了!”
聞人千絕驀然抬眸,刀鋒般雪亮的眸子驟然光華大放!
那股嗜血的殺意看得皇甫慕兒心頭一顫,手一哆嗦,琴音便不穩了。
“嗬……”聞人千絕冷笑,唇邊,是一抹妖豔的血跡,剛才,她死死咬了唇,利用真實的疼痛感讓自己清醒了過來!
“雕蟲小技,也想現眼嗎?”聞人千絕提著古刀步步逼近,一腳踏在古琴上!
將古琴踩碎了!
“你……!”皇甫慕兒站起來,剛要罵,啪地一聲脆響!她的臉已經紅腫了起來。聞人千絕冷冷道:“剛才那一下,替白淩打的。他不打女人,我不介意。”
皇甫慕兒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肺子都要氣炸了,猛然回頭:“聞人!”
啪!
又是一道清脆無比的響聲。聞人千絕兩個巴掌甩得很重!滿意地看著她另一邊臉也高高地腫了起來,牙齒鬆動,她淡淡笑道:“這一下,是為我自己。”
這一下,皇甫慕兒就算是想罵,都罵不出來了。
疼得她淚水滾滾而落,隻聽聞人千絕冷然的聲音繼續:“你不隻是做錯了事,你還惹錯了人!告訴你,這一次,你不再那麽好運!一下,是遠遠不夠的!”
她瀟灑地抬腿,修長的腿猛然往前一踹!
皇甫慕兒挨了一記窩心腳,遠遠地飛了出去,撞到了娑婆樹上才停下來!
眼見聞人千絕走近,她已經氣瘋了,摸索著從自己懷裏找到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往娑婆樹上一潑,腫脹不堪的唇默念了幾句……
轟!
整個娑婆樹著火了!
不知名的大火很快將整株娑婆樹吞沒了!黑煙滾滾!
聞人千絕驟然眸子一緊,完全顧不上正努力爬開的皇甫慕兒,她剛來的時候分明看清楚了,娑婆果還在上麵呢!
該死!
她暗罵了一句,就要衝上去!
這個死女人果然是瘋了,死也要拉著娑婆樹殉葬,她不知道這棵神樹的果實多麽重要嗎?
手臂突然被人拽住了,回眸,便落入了一雙深潭般的眸子裏,仿佛看不到底。
百裏夙夜的嗓音淡然響起:“來不及了。那火不是普通的火,進去,你也出不來。”
聞人千絕猛然回頭,隻見那火確實特殊……
可娑婆果……雖然不是她的,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神樹被毀,娑婆果無存啊!
“哈哈哈哈……想要?衝進去啊!”皇甫慕兒捂著自己的臉頰,在不遠處瘋狂地大喊,已經癲狂。
聞人千絕怒極,甩開了百裏夙夜拽著的手腕,衝了上去,照著那個瘋婆娘就是狠狠一腳。接著,拳頭毫不留情地揮了上去!
不是為別的,隻是,娑婆樹上結的果,也曾經救了許多人的性命。這種東西,毀了,便再也不存在了……
正在此時,白淩難以相信的聲音響起:“千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