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走後,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驀然出現了一個絕世獨立的身影,渾身的氣度,就是別國的皇子也比不了的。
鏡片反射著月華,看不到那雙狐狸眸是如何的神情,唯有他唇邊的笑意,腹黑迷人。
修長的手指隨意撥動了幾下紫金小算盤的算珠,他淡淡道:“一切具備,隻欠東風了。”
隨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對簿公堂之上,吸引了很多圍觀的老百姓來看。
畢竟挖心案可是大案子,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男人大半夜都不敢出門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是不能回家的命。
前段時間明明說是白家的人做下的這件事情。一時也鬧得轟轟烈烈,結果居然又出了一個凶手?
刑部的大人站在台前,不住地拿著手帕擦著臉上的汗珠,這個案子一旦審不好,就是烏紗不保啊!
哆嗦著捧好了自己的帽子,一眼掃了下去。
風流倜儻的裴大少爺,一個戴著麵紗可是功力深不可測的神秘少女,還有一位是最近七皇子妃的流言漫天飛的聞人千絕。
無論是哪個,都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啊。可另一邊,也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聞人千絕慵懶地挖了挖耳朵,活動活動自己的脖頸,古刀已經被黑布纏上了背在背後,可那副囂張的痞氣範兒,一點沒改,略帶嘲諷地開了口:“大人,天還不熱吧?汗,還沒擦完?”
“就好就好。”若是以往,他一定一個簽子扔出去,叫人把聞人千絕拖下去打個五十大板,可眼下,他不確定自己得罪得起她。
正在此時,外麵熙熙攘攘的人流被分開,嚴肅有序的侍衛們湧在兩旁,分開了一條道路。一個威嚴的身影穿著官服,從人群中走了進來。
精明的老眼落在了聞人千絕的身上,恨不得能把她看出一個洞來!
隨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朝著前麵的位置上走去,不是聞人嚴還能有誰?
跟在他身邊的,是一個窈窕的女人,身著桃紅色的衣衫,輕靈如桃,又凸顯了自己高華的氣質,正是聞人雪汐。
這對父女居然出現了。
冤家路窄?嗬……聞人千絕才不信!聞人家掌握著鬼靈,一旦月迷情倒了,鬼靈會反噬!到時候,才是聞人家滅門的時候了!
他當然會出現!
而刑部的人遲遲不肯開審,就是等待著聞人嚴到。
大胤的宰相,何其威嚴,周圍的老百姓都噤聲了。
“不知聞人丞相來此,究竟意欲何為?”裴遠歌笑容滿麵,白皙俊逸的麵容上,分明是淡淡的詢問。
場麵上的事情,裴遠歌最應付得來的。
聞人千絕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沉穩開口:“老夫剛剛下朝,就聽說挖心案要重審,身為一國宰相,這麽大的事情,當然要來看看。”
“看來聞人相愛國憂民,真是大胤之幸啊。”裴遠歌諷刺得毫不眨眼。
聞人嚴到底精明,沒有跟裴遠歌糾纏下去,而是采取了無視的態度:“說說吧,發生了什麽?”
裴遠歌開口道:“晚輩接到了有人來報案,說挖心案真正的凶手抓到了,自然帶著刑部的大人一起去看了。然後便見到了妖物惑人,聞人千絕與這位姑娘將這兩個殺人凶手擒獲。”
裴遠歌說的幹淨利落,側身朝著地上一看,物證都在那裏。
月迷情的幹屍,以及那個死去的男人,挖出的鮮血淋漓的心還在那裏,根本不需要仵作,長個眼睛的人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屍體身上的傷口,跟月迷情的爪子完全吻合。
當初對於白家的攻擊,隻有一碗人血,而這個,直觀得多。
周圍陷入了一片靜默。若是這樣,白家的冤屈該有多大。
聞人嚴沉吟許久,這個案子確實不好審理,人證物證都很全,那麽多侍衛都親眼看到當時的那一幕,總不能都把人戳瞎吧?
“台下那人,抬起頭來。”聞人嚴決定繼續審下去,先找個突破口。
葉秦風聞言,緩慢地抬起了自己的眼睛,碎冰般的眼眸中沒有一點情緒的起伏,隻是他的手中,仍然抱著那把白色的傘。
“本相問你,人可是你殺的?”聞人嚴威嚴地問道。
葉秦風淡淡道:“不是。”
聞人嚴立刻冷笑,抓住了把柄一般:“抓到了一些奇怪的人,就說是與挖心案有關,現在他說不是,你們有什麽可說的?”
“大人審案,就是這麽容易麽?”聞人千絕慵懶地開口了。
對於這個假模假樣的男人,她厭惡至極。一想到當年自己娘親的死,他恐怕脫不了幹係,心裏就一陣不爽。
她說過,要讓聞人家倒得徹底。
現在,就是那個時機!
她不介意在全麵發動之前,先給聞人嚴一點苦頭嚐嚐!
沒想到聞人千絕在自己麵前還敢開口,聞人嚴的臉色立刻不好了,冷笑道:“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麽?”
“丞相說的對。”聞人千絕聳聳肩:“沒有我說話的地方,最好我們這些老百姓都把嘴縫上,不該說的,一句話都別說。”
她最討厭的便是別人對自己擺官威!
扒下那層官服大多什麽都不是,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都不知道!
此話一出,分明就是指責他位高權重,強壓別人。聞人嚴忍著氣,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你說。”
“若是單單問一句,人家說了不是,就否認了一切,那也太好辦案了吧?當年你們問白家的時候,白家可有人承認過?還不是一樣將白盛落各種酷刑伺候?”
聞人千絕散漫地將這一切娓娓道來,讓周圍的圍觀人自己心裏有一杆秤。有的時候,他們說的話,是會有作用的。
她的目光落到了葉秦風的身上:“人不是你殺的。是不是她殺的?”她的手指,指向了月迷情的那具幹屍。
葉秦風的表情沒有變化:“是。”
他不是弄虛作假的人,贏便是贏,輸便是輸。不會當堂說沒做過的事情,做過的,也承認。
“你有沒有起到一個幫凶的作用?”聞人千絕挑眉,字字清澈,繼續問了下去。
葉秦風話不多,繼續應聲:“是。”
聞人千絕唇線上挑,刀鋒般的眉眼凜然朝著上麵看去,直視聞人嚴的那雙老眼:“丞相,還有什麽要審的麽?人證物證都有,不信還可以叫仵作當場來認!連凶手都已認罪!”
她咄咄逼人,不給聞人嚴一點餘地,直接說道:“判吧。”
周圍的人都鼓噪起來:“判啊!”
“還等什麽!我家老三就是被這個女妖精殺死的!”
“白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然是這個女妖精作祟!”
聞人嚴死死地握拳,仍然在強撐道:“這件事情,已經破案了。現在橫生出來一個凶手,老夫看來,得慢慢查!”
隻要時間,隻要有這個機會,他們就仍然可以做手腳。
聞人千絕目光炯炯,冷笑道:“白盛落就算真的想吃人,要吃什麽樣的人沒有?以白家的關係,買來的奴仆,天牢裏的罪犯,何苦上街隨便殺?”
這麽一說,心裏透亮的人就都明白過來了。
是啊!
白盛落就算真的想吃人心,什麽樣的人心沒有?何況當初那碗人血,還不知道怎麽來的呢,連心的影子都沒見到……
“大人,判吧。”聞人千絕笑意盈盈,風華絕代,她身上的那股氣勢,讓人隻想臣服!一點別的都想不了!
聞人嚴很害怕,縱橫官場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丫頭打得措手不及。仿佛一覺醒來,鋪天蓋地的,都逼著他下同一個結論。
他看出來了,聞人千絕是有備而來。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毫無紕漏!
好不容易弄倒了白家,若是承認了這是個錯案,在皇上那裏,他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
肩頭上,一隻柔若無骨的手落下。
是聞人雪汐,仿佛在那一刻給了他巨大的力量。
隻聽聞人雪汐柔柔地開口:“那位戴麵紗的姑娘,能把麵紗摘下來讓我們看看麽?一個姑娘家,能擒獲這麽厲害的凶手,實屬不易。”
聞人雪汐的眼睛很尖,她就覺得戴著麵紗的少女不對勁。
究竟是哪裏,她說不出來,不過,那差不多就是突破口了!
這麽一說,眾人才把目光放在了白盛落的身上。是啊,看她身量不高,身子瘦弱,怎麽才能抓到這麽可怕的凶手?
“不好意思。不能。”聞人千絕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聞人雪汐目光一冷,隨即知道了,確實有問題!立刻死死地抓住這點不放了:“身為大英雄,居然不肯摘下麵紗。難道說,這件案子裏,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麽?”
三言兩語之間,就讓一切重新撲朔迷離了起來。
聞人千絕笑靨如花:“聞人二小姐,聽說,一般看人就像是照鏡子,我看你貌美如花心地善良的,你居然用這種齷齪心思去無端猜疑別人,這,不好吧?”
裴遠歌大汗,這女人,在罵別人的同時還把自己給誇了,有這麽不要臉的麽?
聞人千絕毫不在乎,邪肆地盯緊了聞人雪汐。
聞人雪汐款款走了下來,落落大方的神色絲毫不變,麵對著白盛落,隻是道:“姑娘,你別怕。凶手能抓大家都很高興。大家也隻想瞻仰一下大英雄的樣子,你這樣……讓大家都很奇怪啊。”
白盛落不說話,隻是看著聞人雪汐那副裝出來的樣子,手指狠狠地握起,隻要一下,就能貫穿她的頭顱,讓她那張漂亮的嘴,再也無法顛倒是非。
眼看就要忍不住了。
身子忽然被一個人攬住。
是裴遠歌,他風流的笑意裏多了幾分溫柔:“這個,還真不行。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裴家的規矩,新娘過門前,不可以被人看到的。”
聞人千絕想擊掌,從來沒覺得裴遠歌這麽爺們過。
聞人雪汐還想說什麽,這個時候,一頂黑色的轎子落在了衙門口,一道玄色的身影從裏麵走了下來,二話不說攬住了聞人千絕,絕美的容顏讓別人都說不出話來,他卻開口,聲音錚然好聽:“怎麽還沒回?”
那聲音,說不出的寵溺!
聞人千絕聳聳肩,看向了聞人嚴:“沒辦法,這麽簡單的案子,大人仍然不給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