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老爺扛著一把開山斧從裴府裏氣勢洶洶地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罵著:“兔崽子不要怕,爹來了!”
儼然一副護犢子的形象。
裴老爺身高比一般人都要高上一些,虎背熊腰,雖然常年在後院裏跟各種小妾廝磨,顯然沒有耽誤一點身材的走樣。還是那麽的嚇人。
不說別的,光是那一把斧子,就不是普通人能扛得起來的!
裴老爺走出來,兩個銅鈴般的眼睛掃了一眼,四下裏看了看,又是一聲吼:“是誰!站出來!”
聞人千絕的嘴角抽了一抽……裴老爺這是……
還真得站起來……聞人嚴在別人的攙扶下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全身都弄得灰塌塌的。狼狽不堪。
憋了一肚子氣想發泄吧,還真就一句都發泄不出來!
眼見雪亮的斧頭近在咫尺,隻能生生咽下了自己嘴裏的話,他不是傻子,裴老爺年輕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厲害,一人之力,可守一關!
那一身的腱子肉,可不是白長的。真人的實力,要比看著可怕多了!
而且又護短,小時候裴遠空在外麵如果被人欺負了,回家保準會被教了一兩招,再狠狠地欺負回去!
他隻能撲了撲身上的灰塵:“裴兄,好久不見。”
裴老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把斧子一掂量,嘴裏露出了奇怪的笑意:“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進來喝杯茶啊,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跟年輕人過不去幹什麽。”
一番話說的粗獷至極,讓人忍俊不禁。
聞人嚴的臉色黑如鍋底,偏偏也不敢怎麽樣,隻是正色說道:“裴兄,我此來是有事情的。賢侄曾經說過白家的妖女是他的未婚妻,不知……白家的案子,裴家可否參與了?”
他眼神裏,一抹陰鷙的神色閃過,仿佛是威脅。
裴老爺隻當沒看見:“年輕人談個戀愛怎麽了?這你也要管?”
“……這不是戀愛的問題。”聞人嚴拳頭握緊了又鬆開,他已經被裴家糾纏得腦袋都打了。裴家在各個方麵一向跟聞人家沒有大接觸,原來這個看似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家族,竟然如此難纏!
正在此時,一個人從裏麵走了出來,挺括的上衣筆挺地貼合在他的精壯身材上,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筆直的。
行走起來的樣子也有軍官的利落暗黑。
裴遠空淡淡地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淡漠著一張臉出現在門口:“丞相。有皇上的聖旨麽?”
聞人嚴一怔:“沒有。”
“哦。”裴遠空眼眸裏不含半分的感情,公事公辦,揚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利落好看:“那就下次再說。”
一擊必殺!
聞人嚴當場愣住。他什麽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聖旨!
丞相的麵子豈能就這麽被駁了!他一咬牙道:“你們裴家今日是一定無視我大胤的法規,將此事包庇到底了?”
“對。”裴遠空的聲音沒有一點點起伏,那一雙淡漠的眸子裏有軍人獨有的寒氣,毫無畏懼地看向了聞人嚴。
抬手,他冷冷地輕輕拍了拍手。
兩邊瞬間湧出了一眾裴家的門徒!每個人身上都是利落的黑色武衣!井然有序猶如軍隊一般,跟金甲侍衛麵對麵站著,一模一樣的身材,一模一樣的速度,都是麵無表情!
“裴家子弟,見令跪下!”裴遠空揚手,一枚小小的玉牌嵌在他的手中。
轟然!
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金甲侍衛當中,有一多半都齊刷刷地跪了下來!剩下的一小半孤零零地站著,不知所措。
裴遠空的態度已經擺明了。
沒有聖旨?滾。
不服?打!
聞人嚴站在中間,簡直是孤立無援!
他發現,自己又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大胤最厲害的侍衛隊,是金甲侍衛,而金甲侍衛中,大多都是裴遠空調教出來的!
他們條件反射會對裴遠空的命令發生反應……
聞人嚴深吸一口氣,今日已經成為僵局……如果他再堅持下去,完全不敢保證裴家這群虎崽子不真動手。
“好,改日我帶了聖旨,再登門拜訪。”聞人嚴上了別人的馬,領著金甲侍衛離去。
裴遠空淡淡地拍手,尚未出師的裴家門徒才如潮水一般地退回了府邸。
聞人千絕眼眸打量在那些人的身上,有了這些人,相當於裴家有了符合大胤法規的死士!裴家看起來嘻嘻笑笑,其實固若金湯!恐怕連皇上都不敢輕易動!
這麽看來,四大家族,每一家都有自己屹立不倒的本領。
“我們進去吧。”聞人嚴走後,裴遠歌的眼眸裏蒙上了一層陰翳,看不出喜怒。
裴遠空顯然已經在府門裏等候多時了,聞人嚴是一頭狡猾的狐狸,必須要讓他一點辦法沒有,一切都得按照步驟來。
裴老爹的出現其實已經嚇破了他的膽子。
所以之後,裴遠空的威脅才那麽有用。
“哥。”裴遠空略一皺眉,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絲的波動:“下次在人前不要再動手了。”
他出門一掃,就知道裴遠歌已經讓這些人吃苦頭了。
“知道了知道了。好嘮叨。”裴遠歌笑意盈盈,一雙桃花眸入骨風流:“話說小空你一直這樣好無趣啊,有時候也該享受一下生活才好。”
“關門,放老爹。還不算享受生活?”裴遠空濃密的眉略微一蹙。
聞人千絕憋到了內傷,什麽叫做“關門,放老爹”。裴家的人還真是有趣,不隻是裴遠歌而已。
“兔崽子,你在外麵又幹嘛了?”裴老爺納悶地拿著那把大斧子撓了撓頭。
自從他們長大後,一切事宜都交給這對兄弟了。裴遠歌在外應酬,在內掌控大局。裴遠空則在外麵豎立好裴家的形象,讓人知道裴家年輕的一代是有厲害人的,不能隨意欺負。
可……裴老爺明顯地感覺到,有什麽不對了。
“老爹……”裴遠歌略一思忖,還是說了出來:“最近聞人家的勢力擴張的很厲害,推倒白家之後,可能下一個是我們。”
“哦。”裴老爺聽了以後,反應淡淡:“我還以為你跟哪家的姑娘分手了呢。”
聞人千絕失笑,眸子半彎,煞是好看。
她倒是沒想到,裴老爺是這麽個性子。
裴遠空在旁,不巧看到了她笑的樣子,眸子微微晃動了一下。
“放心啦老爹,交給我們處理。不會讓聞人家好過的。”裴遠歌一手搭在了裴老爺的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唔。”裴老爺一邊被他哄著往後院走,一邊淡淡開口:“鬼靈現世的事情,你們也能處理好?兔崽子,這可是玩命的事兒。”
他一開口,眾人俱是一驚。
裴老爺居然知道這個事情?
“幹嘛拿那種眼神看我?”裴老爺提出了抗議:“我雖然不問家事了,這麽大的事情,我總得知道知道吧?老爹的眼線也不是鬧的,好嘛!”
裴遠歌頓了頓,正色道:“沒關係。就算是鬼靈的事情,我們也會處理好。我在裴家長到這麽大,一切事情都是小空出麵處理的,這一次,該我了。”
一邊說著,他手中一寸銀芒閃過,隻劃出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
哢嚓!
那種凜然的劍氣,已經遠處固若金湯的牆壁劃出了一個兩寸深的口子!
這個人,儼然已經厲害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
“老爹信你。”裴老爺的熊掌拍了回去,咂咂嘴,想說什麽,又咽回去了,到了嘴邊變成了:“隻是這是玩命的事情,哪怕是對你。所以老爹多問一句。你和小空都是老爹的兒子。一個都不能少。”
“嗯。”裴遠歌笑著應了。
可聞人千絕看到了,裴遠歌的眸子中,那笑意並未深達。內裏,是一種微酸的意味。
畢竟,這件事情,不是他坐在高閣上指揮千軍萬馬,而是孤身深入險情……聞人家現在在已經是機關重重,何況有那麽個絕世兵器在裏麵,一不小心,就都完了。
“我去吧。”
裴遠空依舊是麵無表情,挺拔的身材如古鬆:“裴家的事情一向是兄長在實際照應。不能少了他。”
“搶什麽搶!”裴遠歌桃花眸些微流轉,波光瀲灩:“小空啊,你還有那麽多沒享受到的東西,哥哥我可是沒有沒玩過的了。再說……”
他一把拉過聞人千絕,做小鳥依人狀:“千絕會保護我的。”
聞人千絕嘴一抽,毫不猶豫地將他的腦袋一掌推開:“找你男人保護你去。”
“千絕姑娘也去?唔……這樣吧。”裴老爹從懷裏摸出了個小玩意,放到了她手裏:“這個東西你帶著。關鍵時刻吃下去,可以保命。”
手裏是一個小小的盒子,打開來,一枚純白色的丹藥安靜地躺在那裏。
不用多說,一定是好東西。
聞人千絕收了盒子,利落帥氣地抱拳:“謝謝裴老爺。”
“客氣什麽。長江後浪推前浪,我不希望看到你們這群年輕人倒下,要倒下,也應該是我們這些老骨頭。”裴老爺搖頭,走了。
“對了,訪煙閣那裏。你能不能想點辦法?”
聞人千絕忽然想起了這樁事情,問道。
“我可以。”裴遠空淡淡開口,大概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今晚便叫她們回去吧。刑部那裏我會打招呼。”
“多謝。”聞人千絕唇線上挑,眸子半彎。
裴遠空淡淡皺眉,他隻覺得,這個女人笑起來的樣子,跟別人很不同。
裴遠歌在府邸中睡不著,便跟聞人千絕一起去了訪煙閣。聞人千絕帶來了好消息,將大家都帶上了樓,回去休息了。
人群當中,隻有一個身影孤零零地站著。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是蘇沫。
聞人千絕故意沒有蘇沫舉報的事情講給裴遠歌。身為女人,她知道怎樣傷,才最痛。
“你怎麽不上去?”
裴遠歌淡笑著走過來,溫柔儒雅,滿身的氣度都令人著迷。
蘇沫身子一僵,仿佛不敢相信地望著他,確認了他什麽都不知道後,心裏那股委屈卻再也忍不住,撲到了裴遠歌的懷裏:“裴公子……”
隻叫了一聲,眼淚便簌簌而落。
“怎麽了?”裴遠歌略一愣怔,卻聽蘇沫哭著說道:“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