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向著祠堂的方向看去,隻見百裏夙夜玄色的衣衫瀟灑垂墜,淡淡伸手,身上那矯饒欲飛的金龍蜿蜒怒張,仿佛活物一般,怒視著什麽。
隨著他的舉動,聞人雪汐的屍體淡淡綻放出了光華……
一枚珠子,發著亮光從她的屍體中冉冉升起。
聞人千絕眸子一緊,這種場景她很熟悉,因為之前已經在衛卿挽的身上見過了。緩步走了過去,隻見珠子脫離了聞人雪汐的屍體之後,她的屍體上亮光已經退去……
隻有珠子的光華冉冉,仿佛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上麵的兩個字古樸宛然:妒忌。
這已經是第四枚珠子了!
與此同時,聞人千絕腰包中的那三枚珠子也散發出了一種難言的光華來,仿佛召喚著同伴前來。
妒忌的那枚珠子受到感召,落到了聞人千絕的手裏。
唰地一下,上麵的光熄滅了,看起來,就像是一枚石頭那般,非金非玉。
“想不到是在她身上……”聞人千絕將石頭收了起來,鬼靈食人心,那麽多條人命,這一枚“妒忌”上,又沾染了多少不堪的冤魂!
最後看了一眼聞人雪汐,臉色已經泛出青色,屍體已經僵硬了。
那張生前貌美絕倫的容貌,在死了之後,也不過褪去了所有顧盼生輝的神采,變得陰森可怖。
聞人千絕握緊了古刀,嘴唇貼合著冰冷的刀鋒。
娘……聞人家已倒,該死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還剩一個聞人嚴,必然也會因為謀反的罪名受到聖上的製裁!
結束了,她該報的仇,終究是得以報了。
聞人千絕將古刀用黑布纏繞上,再也不看腳下的屍體一眼,背在了自己的背後,走到了外麵,回眸道:“七殿下,我先走了。”
外麵已經隱隱了有了官兵的聲音,皇上那邊接到消息的速度很快。
立刻,就會有人封鎖聞人府邸,一代丞相,家破人亡,落得最不堪的下場。那是她聞人千絕的收獲,卻不能在此處繼續看下去了。
沒辦法,誰叫一不小心手裏就多了個燙手山芋呢。
少年雙手插兜,修長的身材略彎,痞痞地一站,已經是一副絕美的畫麵。
百裏夙夜沒動,淡漠的神情上沒有絲毫變化,仿佛隔了千萬年朝著聞人千絕看了過來,薄唇上挑,看起來多了幾分的邪肆:“去吧。”
“嗯。”
聞人千絕啟唇一笑,帶著少年離開。
小心地繞開了各種皇城侍衛,從小門繞出去的時候,忽然前麵冷風一閃,赫然便是一個人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抬眸,是裴遠空。
烏金色的鎧甲穿在他的身上,比平常更多了幾分不常見的堅毅帥氣。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冷酷的味道。
他本是要從這裏看看還有沒有聞人家的餘孽,沒想到碰上了她。
裴遠空臉上沒有多少表情,正常地跟聞人千絕打了聲招呼:“千絕。”隨後,一眼掃到了那少年的身上。
這種純粹的美,不可能不令人注意到。
然而少年毫無知覺,仍然一臉的天真傲嬌,站在聞人千絕身邊。
剛想開口問這是誰,就聽院子的那邊,皇上已經到了。
周圍的金甲侍衛正在散開,到處搜索,皇上已然開口,威嚴的聲音帶著帝王特有的冷酷:“那東西呢?”
“死了。”百裏夙夜的聲音,冷漠得沒有絲毫的起伏。
聞人千絕的嘴角抽了一抽,沒想到某人說起謊來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呢,她怎麽不知道七殿下有這個技能。
果真,皇上雖有懷疑,但是也有了幾分相信:“怎麽死的?屍體在哪裏?”
鬼靈若是真的能死,白家也不用耗盡自己的血脈,這麽多年來強行鎮壓了……
“我打死的。那裏。”百裏夙夜的聲音絲毫沒有波瀾,錚然如上古樂器,好聽得令人心顫。
少年也知道百裏夙夜說的是自己,忍不住撇撇嘴,一臉不服氣。
被聞人千絕瞪了一眼,才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裴遠空淡漠的容顏上,出現了一絲波瀾,將他們之間的小動作收於眼底。一個來曆不明又擁有絕色容顏的少年……
十分靠近的話,甚至能感受他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
他……究竟是誰?
隨後,便聽見皇上走了幾步,似乎是進了祠堂,隨後沉聲道:“你給我看的就是這個?”
祠堂裏隻有一具屍體,是聞人雪汐的……
一道溫潤如泉的嗓音悠然響起,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聞人家的二小姐入了魔道,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跟鬼靈合體了。”
親眼見過鬼靈的人,唯有地下室衝進來的那一波,已經全部都死了。
其餘的人,在濃霧中,根本不知道聞人千絕身邊的少年是誰,更不會認為他就是鬼靈!
這件事,天知地知,百裏夙夜和歐陽君諾知,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人!
見歐陽君諾也這麽說,皇上便有了七分相信,並不言語,而是等待查探的結果,不多久,金甲衛士的各小隊統領已經回到了院子中:“回稟皇上,各處都搜過了,除了聞人嚴和一些黨羽餘孽之外,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這一句話,就是把鬼靈的存在給否定了。
“唔……”皇上沉吟著:“再等等。裴遠空不是還沒回來麽。”
刹那間,聞人千絕看向了裴遠空!
兩個人之間有一種詭異的靜默!
若是此時,裴遠空稍加懷疑,探出了身邊少年的身份,並將他的存在報給皇上的話,一切就都完了!
不過裴家倒是可以立功,在聞人家已倒、白家沒落的情況下,一舉權利無雙!
淡漠的眼神幾經變換,裴遠空淡淡地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身形挺拔如鬆,手勢也是標準的軍人般的恰到好處。
這是……放行了!
聞人千絕無聲地點點頭,帶著少年離開了那個小門,出去後,便是晴朗天空。
身後,裴遠空看著少年的背影,無聲地啟唇,麵無表情:“鬼靈……”
走到外麵。月色已經西斜,天很快就會亮起。一天重新開啟,剛剛過去的妖紅月,沉睡的人們不會知道,他們在睡眠中差點經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聞人千絕痞氣十足地揉了揉鼻尖,她還不知道這個時候去哪裏呢。
帶著這麽一個隨時能爆炸核武器,回訪煙閣肯定是不行的。那麽……能去哪裏呢?聞人千絕琢磨著,自己也已經有了點小積蓄,要不幹脆做點小生意什麽的?
一想到這個,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千絕,我們要去哪裏啊?”少年倒是精神頭十足,雙手放在腦後,一邊說話一邊朝前邊走著。
跟在她身邊的樣子,活像個小哈巴狗。
叫狗剩什麽的,也無所謂吧?
聞人千絕挑眉:“這邊來。”
不多久,兩人就到了歐陽君諾給買下的小酒館裏,小酒館通宵營業,隻有一個小夥計坐在櫃台後麵打著瞌睡。
聞人千絕的手指在櫃台上清脆地敲了兩聲:“後院有住的地方麽?”
小夥計揉揉眼睛,一看是東家來了,立刻笑臉相迎道:“有有有,後院住的人不多,空房到處都是。”
然後睡眼惺忪地朝著少年看了一眼。
喲嗬,可長的真美啊!
難不成是東家帶回來睡的小倌?
小夥計偷眼打量了聞人千絕一眼,不敢造次,提起一盞風燈帶人進了後院。
小酒館有點年頭了,後院倒還寬敞得很,幾件屋子雖然老了,拾掇得幹幹淨淨,一看原先經營酒館的老人就是個幹淨人。
小夥計臨時安排了兩件房間,讓聞人千絕和少年住下了。
少年一皺眉,嘟著好看的唇,拉住了聞人千絕的衣袖:“千絕,我要跟你同住。”
“咳咳咳……”小夥計覺得自己一口唾沫沒咽好,差點把自己給嗆了!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東家的桃色消息是他能聽的嗎?
立刻假裝沒事退出去了。
聞人千絕眉頭一挑,冷聲道:“幹嘛?別告訴我你怕黑。”
少年牽住她的衣袖,嘴唇一牽起,簡直笑得春暖花開:“我一個人住,不習慣啊。千絕你看,我之前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就被扔在那麽個地下室裏,多可怕啊。”
聞人千絕眉頭的青筋跳了幾跳,她怎麽覺著,這個鬼靈是個傲嬌愛炸毛的話嘮呢?
“不行。”聞人千絕果斷拒絕,然後便把少年一個人甩在了外麵,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少年在外麵磨蹭了一會兒,隻好撇撇嘴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聞人千絕沒點燈,直接卸下了古刀放在自己的身邊,然後臥倒在了床上,一雙凜然的眼眸無言地睜開著。
終於從那個噩夢般的聞人府邸走出來,一切都還像是做夢一般。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大仇得報,接下來得想想自己怎麽縱橫這個古代,為自己而活了。不過話說……七殿下那邊,皇上真的會相信麽?
那張絕世的容顏就在眼前浮現,百裏夙夜一貫的冷漠霸道,偶爾的溫柔卻甜得人心都化了。
次奧,老娘怎麽想著想著就想歪了。
聞人千絕眉頭一皺,闔上了自己的眼眸。
“死了?”耶律修悠然坐在了雕花的石凳子上,手中的一個白玉酒杯裏,盛放的就是那天他跟聞人雪汐共飲時候的梨花酒。
輕輕嗅了一下其中悠然甜香的味道,耶律修麵容上帶著一抹幽暗的笑容。
在他的前麵,一個身影坐在了他對麵,卻不再是女人,而是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舉手投足都有一種天生的貴族味道。
“嗯。死了。”那人開口,若明若暗的神情掩藏著黑暗中,看不清楚麵目。
耶律修早就想到了這麽個結局,不用他幫忙?嗬嗬……以為聞人千絕是吃素的麽?那個女人勢力膨脹得太厲害,以至於野心太大了。
跟他一樣野心太大的人,他不會喜歡。
所以,聞人雪汐的死,他很順心。
“主子有沒有說什麽?”耶律修的聲音仍然有著似笑非笑的樣子。對麵的男人微微一蹙眉:“沒聽說。”
“那麽,祝願我們合作愉快。明天,大概京城裏會沸騰不已吧。”耶律修跟對方碰了杯子。
卻聽對方說:“鬼靈下落不明。百裏夙夜說跟聞人雪汐合體,死掉了”
陷入一片死寂。耶律修緩慢地揮手,叫了下人來:“去,給我查,一直到找到鬼靈的線索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