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千絕眸子瞬間放大,她認識歐陽君諾這麽久,居然不知道他還有這個技能,怪不得能自己打理那麽多繁瑣的總賬目,還分毫不差!
管家上前一步,輕聲道:“少主,七殿下和千絕姑娘到了。”
歐陽君諾在紙張上劃下最後一筆,撥弄算盤的手也停下了。優雅地托了托眼鏡,目光溫柔腹黑:“夜、千絕,過來坐。”
他起身,帶他們到了屋中。
鏤空的香爐中燃燒著嫋嫋青煙,不嗆人,味道也是說不出的淡然好聞。
管家附耳在歐陽君諾的耳邊,講了一下外麵水車的事情。
鏡片後麵,一道腹黑的神色閃過,歐陽君諾的唇邊,一抹淡淡的弧度浮現,隨後,便被他控製住了,隻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管家不再打擾客人,轉身退了出去。
“事情查得如何了?”
百裏夙夜落座,聲音淡然慵懶,整個身體漫不經心地靠在椅子上,神情上,也沒有什麽起伏。
聞人千絕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不過,既然叫了她來,也一定有事情吧。
於是托腮,等著歐陽君諾的回答。
“查完了。”
歐陽君諾轉身,打開了一個盒子,從其中抽出了一遝厚厚的紙張,拍在了桌麵,隨後給百裏夙夜和聞人千絕兩人一人半分。
聞人千絕拿到了自己的那部分。
“這是……賬目?”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上麵寫得十分詳盡,每一筆生意,都記錄在冊。
“嗯。”歐陽君諾十指交叉,端然坐於椅子上,說不出的貴氣:“那些外邦人的交易賬目。”
聞人千絕隨便翻了翻,不僅十分清楚,而且,恐怕連一些秘密的地下交易,都被查得一清二楚!
歐陽君諾的商業網,著實可怕!
百裏夙夜淡淡將那一厚遝賬目往桌子上一拍,冷聲道:“沒有問題?”
從賬目上看來,居然一丁點出軌的行為都沒有!
交易不能更規矩了,簡直要把年度最佳商業戶頒發給他們!
“沒有。”歐陽君諾搖頭,經過他手的賬目,一定真實,並且,不會出現疏漏!他說沒有,那麽,就是一定沒有。
“奇怪……”聞人千絕眉頭一皺,也將那些東西扔在了桌麵上:“你們在查這群人?”
“你看不出來?”
百裏夙夜冷漠的聲音突然響起,矜貴無比,卻寒透人心。
不知道怎麽地,想到剛才管家對千絕的態度,莫名胸腔當中生出了一股煩躁的感覺。
歐陽君諾已經開口說過了,要公平競爭,想必那個管家也知道自己的少主在追求聞人千絕吧……
那種熱絡,不是普通對人欣賞。
而是對少主夫人的效忠。
聞人千絕略一歪頭,痞氣的笑容上一抹疏狂的神色那麽漂亮,讓人恍然如隔世:“看出來這個,看不出來你們查他們的目的。”
對於百裏夙夜的毒舌,聞人千絕已經習慣了。
她自然有自己的辦法還擊回去。
百裏夙夜淡漠的眼簾垂下,似乎目光落到了那一厚遝的紙張上,側顏絕世,沒有回答。
“他們的行蹤詭秘。越是正常,就越不正常。”歐陽君諾托了托眼鏡,動作優雅帥氣,溫柔的眉眼上,有種腹黑的氣質。
他將事情一一道來:“這些人的目的非常可疑,而且,似乎對水源有極大的興趣。跟耶律修曾經找來的蠱族人,目標應該是一個。絕不能小覷了。所以,我們最近還在查這件事情。千絕,你呢?”
“我在查攝魂術的施術人,無意中撞見了百裏初辰和這群人有所接觸,一路追尋而來。”
聞人千絕慵懶地撐著下巴,慢條斯理地道。
“你……看見了?”
歐陽君諾的神色一變,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嗯。”聞人千絕回憶起來:“而且這個人,還跟我碰麵了。就剛剛在官府對麵的茶樓當中,是個中年人,發色當中有一綹白發。”
“這個人……就是雲豐的人。”
歐陽君諾準確無誤地抽出了一張賬目,放到了聞人千絕的麵前,上麵寫著那個中年美大叔的名字:方永言。
“怪不得。”
聞人千絕繼續道:“百裏初辰的抽屜裏,放著耶律修的太子玉佩,他們之間應該有聯係了,你們也注意一下吧。沒什麽事情,我就先走了。”
“等等。”
她起身的時候,那道玄色的身影動都沒有動一下,而歐陽君諾開了口。
“嗯?”
聞人千絕回眸。
歐陽君諾容色淡淡,腹黑的神色劃過了眼眸:“既然來了,留下來吃飯吧。母親那邊已經準備了。還有夜。”
他看向了百裏夙夜。
隻是那人疏懶地起身,冷漠地看了下來:“我還有事。”
說罷,人就離開了歐陽府。
頭也沒回。甚至沒有跟聞人千絕說上一句話。
“夜就是這個脾氣,你別介意。”歐陽君諾從容地走上來,聲音極致溫柔。仿佛暖泉一般,讓人舒服得很。
不自覺地,眉頭就舒展了。
“習慣了。”聞人千絕語氣淡淡,聽起來沒有什麽起伏。
他愛怎麽樣就怎麽樣,關她屁事!
本來不想留下來吃這頓飯的,但是兩個人之中,已經走了一個,總不好叫人家白準備。於是聞人千絕留了下來。
當晚,月色溶溶。
聞人千絕暫時沒有回到孔雀閣,在歐陽家裏,皇上不會有什麽舉動。
光影珠耀,桌上的菜肴簡潔,卻極為繁複。比如瑤柱,,是江瑤,一種貝殼類動物的柱頭肉,也就是它的閉殼肌。
撬開一個江瑤,隻得到小手指尖大小的那麽點肉。
極為鮮美好吃。
因此十分珍貴。
“千絕,嚐嚐這個。這個啊,是我親手做的。”歐陽夫人一向沒有什麽架子,輕柔地給聞人千絕夾著菜肴。
曾經歐陽夫人對待聞人雪汐也很好。
不過,也就是個表麵功夫。聞人家早已跟歐陽家沒有什麽關係了。
聞人千絕什麽都沒有,歐陽夫人也不會對她假好。
“謝謝歐陽夫人。”聞人千絕挑唇,一抹淺笑。她是平時跟個小痞子似的,但是在飯桌上,也絕對拿得出手去。
優雅得如同一個真正的貴族。
氣氛無比融洽。聞人千絕奇怪地發現,自己在歐陽家裏,竟然莫名有種家的氛圍。
可能是歐陽夫人太隨和了,也可能是歐陽君諾人很溫柔。
本來三個人吃飯,吃的好好的,突然,管家走了進來,在歐陽君諾的耳邊附聲了幾句:“少主……”
“這個時候?”歐陽君諾的聲音淡淡,卻冷冷挑眉。
歐陽夫人撂下了筷子:“怎麽了?”
“沒什麽,姑丈去世了,姑母帶著表妹來投奔。”歐陽君諾淡淡地揮手:“先給她們安排個房間。等我吃過飯後,再過去。”
話音剛落,門已經被人打開。
一個女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撲向了歐陽君諾:“君諾啊!你這孩子長多大了,快讓姑母看看!”
嗤——
椅子和地麵的摩擦聲音響起,歐陽君諾竟然不動聲色地退了三尺,堪堪躲開了那女人的撲懷。
女人尷尬地停在半空,衣服也很華美,卻很惡俗,桃紅柳綠地,穿了一身:“君諾?嫂子?”
歐陽夫人神色淡淡,正常地起身:“來之前怎麽也不說一聲?”
唇邊的笑容很溫柔,笑意,卻未曾到達眼底。
女人的身後,一個穿著鵝黃裙子的少女款款地走了上來,對歐陽夫人和歐陽君諾溫柔地福身:“舅母、表哥,碧青問好。”
少女頗為清秀好看,一雙眼睛柔柔的,簡直像是盛開在風中的小雛菊。
這下,聞人千絕的位置變得有點不尷不尬起來。
這是一家人見麵,怎麽來說,她都是個外人。剛才的感覺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歐陽君諾從容起身,長身玉立,英俊得能讓天下所有的女人發瘋,他也漾起了一抹笑容:“姑母表妹遠來,一定風塵仆仆,不如先去休息,安頓好後,君諾自然會去探望。”
女人不領情:“趕了一路是累,也餓了啊。正好你們也在吃飯。”回頭就對管家道:“加兩雙碗筷。”
管家沒動。
這個家,誰是主子,他是清楚的!
除了主子的說法,誰都不能隨意使喚他。
“怎麽著,我說話你沒聽見?”那女人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
那個叫碧青的少女抓住了自己母親的胳膊,蹙眉搖頭道:“母親,我又不餓,我們先聽表哥的,去安頓下來吧。”
眼看是個僵局。
歐陽君諾大手一揮,冷聲道:“加兩副碗筷。”
“還是君諾懂得疼人。”女人笑著,徑直走了過去,目光掃到了聞人千絕的身上:“嫂子,這位是誰啊?”
“聞人千絕,君諾的朋友。”歐陽夫人淡淡笑道。
她沒有提聞人千絕曾經的三小姐身份,知道那是她引以為恥的,她就是她,不是別的什麽人。
聞人千絕?
這個名字聽著有點耳熟啊。可是女人一時沒有想起來,將自己的女兒碧青安在了歐陽君諾和聞人千絕的中間。
自己,則坐在了歐陽夫人的身邊。
聞人千絕眉目一挑,並沒說話,這種飯桶她見得多了。隻是身邊的碧青有些可憐。
碧青局促得很,知道自己母親的行為不對,又不好出言組織,隻能麵色緋紅地坐在了兩人的中間,尷尬得很。
一張清秀溫柔的小臉緊繃著。
碗筷上來,別人都沒了胃口,那女人卻吃得很歡,還不停地給自己的女兒夾菜,碧青也隻好吃下去。
“千絕,不如我先送你回去吧。”
歐陽君諾疏淡地起身,走到了聞人千絕的身邊,輕柔地為她披上了外衣。
動作簡直不能更加紳士了!
女人剛好看見,冷不丁地想起來了,立刻脫口而出:“啊!我知道你是誰了。你不是就當年名滿京城的廢物三小姐嗎?你是聞人府出來的人?爹不疼娘不待見的,怎麽有機會跟我這麽優秀的侄子一起吃飯?”
聞人千絕的神色冷冷,嘴角挑上一抹冷笑。
主人還在,她公然辱罵歐陽家的親戚,似乎不符合禮數,但這個女人,太不知好歹!
“娘!”碧青也著急了,清秀的小臉是滿臉的紅色!
“對。是她。”
歐陽君諾的聲音依舊腹黑,淡然響起:“因為我打算追求千絕,所以請她到家中來吃飯。”他揚眸,優雅筆挺,京城第一貴公子的名號,不是白來的。
聲音淡如流水:“有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