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不是個稱職的哥哥,對黏著自己的妹妹沒有多麽深刻的感情。他一直覺得,感情那種東西,是人類才有的低賤之物。
可……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管家知道這次事情打發了,不敢怠慢,立刻朝著安置百裏鳶的房間走去。
百裏鳶正睡著,卻不是很深,醒不來也睡不好,饒是屋裏有人點了安神助眠的香,她偶爾還是會皺一下眉頭。
驚慌得如同剛從兵荒馬亂當中逃出來的。
百裏夙夜的眸子又冷下了幾分,淡淡地開了口:“人。”
霎時間,兩個暗衛停留在了百裏夙夜的腳下!
這群人平時不露麵,隱藏在暗處等待著主人的召喚,一旦需要,他們會出現得比閃電還要迅速。
“去告訴公主寢宮那邊,人在這裏。另外,去查查,她們從什麽地方回來的。一個活口不留。”百裏夙夜冷漠啟唇,交代了一番。
下麵的暗衛單膝跪地:“是,主上!”
說罷,人已經消失在了宮殿中。
時間長了,公主殿裏若是著急,一定會驚動其他人,無論背後做這件事的人是誰,如果沒有皇宮中的人做內應,一定做不來。
驚動了別人對百裏鳶沒有好處。
先要把事情壓下來再說。
百裏夙夜沉了沉眸,然後走了過去,坐在了自己妹妹的身邊,這個丫頭是他從小帶大的,雖然懶散,不過一切也都是親自調教。
如今,她遇到這樣的事情。
百裏夙夜的手指狠狠地握成了拳,發出卡蹦的聲音。
睡著的百裏鳶臉色越來越紅,泛著變態的不舒適,她時而皺眉,時而舒緩開來,即使是睡著,手也緊緊地拽著被。
他探手,試了試百裏鳶頭上的溫度,似乎是發燒了。
“不要……你別過來!”百裏鳶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驀然驚醒,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下,才看清眼前的人。
俊美無儔的容顏,是跟自己最親密的哥哥沒錯。
她愣愣的,哭都哭不出來。隻能呆呆地看著他。
百裏夙夜皺了一下眉。然後親自走了過去,將被子給她蓋在了身上,又對管家道:“叫公主的貼身丫鬟過來。”
這種時候,她應該不想被男人觸碰,有貼身的人在身邊照顧總是好事。
“好好睡一覺,一覺醒來就是天明。”百裏夙夜的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讓百裏鳶不知不覺地就陷了進去。
她覺得眼皮子睜不開了,心裏那些害怕的也消散了,眼眸中,唯有百裏夙夜的一雙子夜般的眸。
那眸逐漸逐漸在變淡,就要變成了淡紫色。
太困了啊她……百裏鳶闔上了眼眸,再次沉沉地睡去。
百裏夙夜收了自己的迷魂術,然後轉身走了出去,門口,其中一個暗衛已經回來了:“主上,千絕姑娘和公主是從東四巷那邊的一個暗娼窩走出來的,現在那邊在燒著大火,人已經死光了。”
“下去吧。”百裏夙夜抬眸,朝著他說的那個方向看去。
漆黑的夜晚,在夜宮最高的地方,確實能看到那邊的火光。
東四巷,距離皇城不遠,卻是最肮髒的一個所在。那裏麵比不得花街,沒有什麽上得了台麵的女人,都是一些人老珠黃的暗娼,每日裏做著見不得人皮肉生意,也有轉賣人口的事情出現。
百裏鳶竟是被送到了那裏。百裏夙夜唇邊挑起了冷笑,對方的膽子,不小啊。
同樣注視著火光的,還有耶律修。
方永言瞧了半晌,不禁感歎了一句:“聞人千絕做的真狠,問不出來我們是誰,就一個活口也沒留。”
這樣的女人,留在世上豈不是一個禍害?
耶律修早料到了是這麽個結果,眸子裏剛剛熄滅的火如今映著火光,竟然有幾分蒼涼的味道:“能讓方左使開口感歎一句的女人,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方永言俯身:“太子殿下,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他其實搞不懂耶律修為什麽要這樣做。他們明明有了另一套方案,他還是想著和親。以為這樣就可以製止血流成河嗎?
嗬,那麽誰來心疼雲豐的百姓呢?
耶律修淡淡地闔了眸:“找個機會把這件事情讓大胤的皇帝知道,然後,我們再提親一次。再不成,就按照原計劃來。”
方永言點頭道:“是,屬下知道了。”
夜風嗚嗚地吹著,如泣如訴,似乎也為著百裏鳶遇到的一切而不甘心。
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耶律修意識到自己冷了,那會兒在地下室時候,那具柔軟細膩的身體跟剝了皮的小綿羊一樣,真溫暖啊。
他甩掉了腦子中的畫麵,起身道:“我們走吧。”
早上聞人千絕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亮,清晨的氣息吹得人身上一陣陣地冷,她窩在床上,雙眸冷冷地往外麵看去。
睡不穩。
隻要一閉上眼睛,都是剛進入地下室的畫麵。
百裏鳶醒來時的神色,那麽純潔美好,怕是今後再也沒辦法見到了吧。
既然睡不著就索性起身,聞人千絕走到了鏡子麵前,順手拿起桌上的木梳開始梳著自己柔軟的長發。
腦子裏不禁又想起百裏鳶的事情。
哢嚓!
一聲脆響才把聞人千絕的思緒拉了回來,原來剛剛她死死地握著手中的木梳,已經給捏碎了。
“我來吧。”
百裏夙夜淡淡地拿了另一個木梳,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親手為她梳著柔順的長發。
鏡子上映出那張宛若天神的容顏,聞人千絕澀澀地開口:“鳶兒怎麽樣了?”
“有人在照顧。”百裏夙夜的目光沒有離開她的發絲,如瀑布一般垂墜而下。嘴上避免了說百裏鳶的情緒。
那丫頭也睡不著,淩晨時分醒來便是一副不想說話的模樣。
比起那些尋死覓活的,總算是好多了。
聞人千絕眼眸一眯,厲色浮現:“有沒有查到是誰做的?”
什麽人?費盡心力想要玷汙大胤的公主?!這件事情絕不是一般的采花賊做的,可百裏鳶的仇人都在塞外,更不能進到皇宮中來。
“你很急?”
百裏夙夜一下一下地梳著她的長發,手指拂過柔軟的發絲,麵目上卻沒有任何表情。早上的時候,他已經派人去百裏鳶的臥室裏看過了。
那股味道,是媚藥的味道。雖然散的差不多了,還殘留少許。
她宮中的那幾個侍女,全部家世清白,對她忠心不二,也不可能做出來這種事情。從這點來著手,絲毫不會有進展。
“你不急?”聞人千絕反問一句,氣得肩膀都在發抖,百裏鳶是他的親妹妹!他居然就這麽輕飄飄地一句話帶過?
他還是不是人了?
哦對,他不是,他是正兒八經的冷血動物!是她想多了才對。
聞人千絕氣哼哼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滿身煞氣地往外走,路上的下人都對她退避三舍,嚇得看都不敢看一眼。
“去哪?”淡淡的聲音出現在自己的前方。
聞人千絕抬頭,見百裏夙夜不知何時,已經無聲地攔在了自己的前麵。
心裏莫名地煩躁,如果昨天去給百裏鳶送到請柬的是他的話,是不是就沒什麽事情發生了?
偏偏是她!
相隔了那麽久,她越來越不在乎自己當年當殺手時留下的那些技術了。
那種媚藥,為何她是那麽晚才聞出來?如果早一點,更早一點……
一股股火在往上冒,聞人千絕驀然仰頭,冷若冰霜的小臉掛著威脅:“你讓不讓!”
管家雖然見過很多次聞人千絕的厲害,不過……敢對他家主上吼的,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
吼完聞人千絕又有點後悔。
這不關人家什麽事情,他本來就沒有心,自己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能指望他變什麽臉色呢。
俗世的觀念無法束縛他。
還有,她隻是自己跟自己生氣,為什麽又要對他吼?遷怒於旁人,不像是她會做的事情。
想著想著,聞人千絕簡直慪死了,氣得自己的眼睛又開始紅。
管家在一旁更是傻眼,什麽是女人!比小娃娃的臉變得都快!明明是她吼了自家主上,這會兒好像又是她委屈了!
主上還沒不樂意呢,她委屈什麽……
哎哎不對!主上被吼了居然毫無表情?!
聞人千絕揉揉自己的眼睛,冷冽地揚起頭,她不會在這個毫無感情的男人麵前掉眼淚。既然他不讓,她就繞開好了。
大道朝天,各走兩邊。
從那道玄色身影繞開的瞬間,手腕被冰冷的手拉住了,百裏夙夜沒見過她生氣又委屈的小模樣,心頭驀然一軟,竟然挽留了她!
聞人千絕站住了,下意識地回眸,見那人的神情溫柔得一塌糊塗。懷疑自己是沒睡好,眼瞎看錯了。
情毒霎時開始作怪,他不動聲色地放開她:“人在左手邊第三件房。”
聞人千絕眨眨眼,果然是看錯了。
最近眼睛越來越不好使了,她冷冷開口,腳步未停:“知道了。”
“午時之前,告別出門。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百裏夙夜的聲音冷漠得如同飄雪。
聞人千絕翻了個白眼,沒出聲,直接拐去看百裏鳶了。
“七殿下,你不跟千絕說明白麽?”裴遠歌倚著門框,風流倜儻中透著一絲絲的俊雅。他像個狡黠的狐狸,桃花眸一眨一眨的,特別沒節操。
百裏夙夜冷冷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就把他看閉嘴了。
“咳咳。我去查過了啊,東四巷那邊被燒的暗娼窩最近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人出沒,看樣子不像是本地人。不過形跡非常訓練有素,一點蛛絲馬跡沒有留下。”裴遠歌說到正事,神色正經了起來。
這種風流場所,交給他去查最好不過。
“還有呢?”百裏夙夜慵懶地靠在了椅子靠背上,若隻是這些線索,暗衛完全可以查出來。
“還有就是,一般去那個地方的,偏好別國人比較多。”裴遠歌眯了自己的狐狸眸。
“嗬。”百裏夙夜掀起了薄唇:“那就是說,跟本殿下之前預想的差不多?”
“極有這個可能。”裴遠歌點頭:“聽七殿下剛才對千絕說的話,意思是要今天午時之後就動身?”
“嗯。”百裏夙夜淡淡應著,眸子中凜冽的邪氣大盛:“去雲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