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局裏忙忙碌碌,看到純然也都紛紛讓開。就算不認識臉,看到她的衣著華貴程度,和舉手投足,也該知道這個女人身份不凡。
“不知道,這裏負責夜宮衣服的是哪一位呢?”
純然抓了個看起來像是管事的人問道。
那老嬤嬤笑道:“那個,這位主子,夜宮的衣服一向不歸我們管的。夜宮有自己的管家,自己管。不過,倒是從那裏挑選衣服料子。”
指向了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屋子,那老嬤嬤繼續道:“姑娘如果想要什麽,可以去問他們要。”
純然點點頭,走進了那件屋子,順手帶上了門
興奮又害羞地張嘴:“我想要一件衣服……很著急……”
公主殿裏飄出濃鬱的飯菜香味。
聞人千絕進門的時候,百裏鳶坐在飯桌前麵,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赤炎的廚藝,不是任何人能比的。
那絕對是人間嚐不到的美味啊!
“還等我做什麽,還不快開始吃?”聞人千絕微微一笑,也坐到了桌邊。
赤炎已經幻化出了小女孩的模樣,憑空又水靈了幾分,真真是惹人喜歡。
“千絕姐姐嚐嚐這個,姐姐姐姐,那個也不錯。”她忙不迭地給聞人千絕夾菜。
聞人千絕也不遺餘力地吃著,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她表現得這麽好,倒是叫人心生疑惑。
穀主自始至終地優雅用餐,誰也看不到他麵紗下的表情是什麽樣子的,隻是在看向聞人千絕的時候,似乎有所停頓。
終於,他放下了筷子:“怎麽胃口這麽好?”
很奇怪啊。
從白天遇到那兩個人開始,她不是一直很不開心的麽?
聞人千絕自己一愣,隨即知道他在問什麽,眉頭一挑,如小痞子一般地笑開了:“心和胃,總得有一個是暖的吧~”
見她真的沒事了,穀主也不再多話。繼續吃自己的東西。
聞人千絕先吃飽了,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消化肚子裏的食物,才想起問道:“唐茗哪裏去了?”
穀主淡淡道:“我把留在外麵了,有幾種藥材,需要她在外麵置辦。”
“哦……說到這個。”
聞人千絕的眼眸眨了眨,到了說正題的時候了:“穀主什麽時候可以開始煉製情毒的解藥呢?”
“咳咳咳——”
百裏鳶被嗆到了,咳嗽個不止:“什麽?!你說他能治療情毒?”
“不然你以為我這一趟是去幹嘛了?”聞人千絕一手撐著下巴,眉眼彎彎。
穀主自己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嗯。等藥材收集全了之後。”
等。
還是等。
聞人千絕最不耐煩的事情就是等待了。
反正她現在沒什麽事情,不如……
“都有哪些要收集的藥材,我可以去找。總比讓我在這裏幹等著好。”聞人千絕利落開口。
每天看著自己的男人跟別的女人恩愛。
這種事情她做不來。
不如做點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穀主冷笑一聲:“你還真是等不及回到他的身邊,他有什麽好。”
“哎?”
這一下,百裏鳶都懵了。
她還沒等說什麽,那一襲紅衣就已經消失了。走得如風。
“蠢女人。他……他什麽意思?”百裏鳶鼓著自己的小臉蛋,很迷惑。
聞人千絕苦笑一下,她也想知道。
這個穀主的脾氣還真是奇怪,讓人摸不透。
“大概是覺得我太心急了吧。”聞人千絕聳肩。
赤炎這次反倒沒有說話,隻是挑唇,一抹狡黠的笑意浮現。
當天晚上,夜宮的寢殿中。
百裏夙夜毫無睡意,一遍遍地看著手中的書卷。
青燈黃卷。
青燈下的人,眉目比畫上的還要極具雕塑感。
他翻閱著,心緒卻飄到了外麵。
白天遇到的那個女人,明明沒有任何脂粉在臉上,素麵朝天,眉眼鋒利如刀,卻美得驚心動魄。
奇怪……百裏夙夜眉頭一皺。
美?他從前是會被美色所誘的麽?
何況,他現在已經有了身邊的女人了。
對別人念念不忘,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正想著的時候,他寢宮的門,被一寸寸推開。
夜色清涼如水,站在門口的女子身著桃紅色的紗衣,飄渺綽約,紗衣下麵的身體隻是做著簡單的點綴,遮住了那些必要的地方……
然而,比不穿多了十二萬分誘惑!
“殿下……”
純然咬唇,眸子裏含著春水蕩漾。
別的話沒說,她款款地走了進來,走路的姿勢嫋娜生姿。
若是耶律藍煙看到這一幕。非得氣死不可。她一直以為純然是那個還沒長大,隻知道打架的傻丫頭。
在她不知不覺中,一直被她欺騙的傻丫頭已經長大了,變成了一個女人。
百裏夙夜眉頭略微皺起,弄不清楚他的表情和想法。
純然不著急,她為了今天,已經準備了太久。
手中的小鈴鐺一搖,身子隨之扭動了起來,旋律美好,身體……也美好……
這一場舞,她長發飄忽,媚眼如絲,每一個動作都誘惑至極。
好像那山野當中,書生遇到的狐妖,明明那美是致命的,有毒的,還是讓人義務反顧地想撲上去。
天下,不會有哪一個男人,能禁得起這種誘惑。
跳舞完畢,純然身子一軟,倒在了百裏夙夜的懷裏,唇裏銜了一顆果子,對著百裏夙夜那完美的薄唇,喂了過去……
時間仿佛一分一秒都走得特別慢,純然的胸脯起伏著,馬上,就要有肌膚之親了,她怎麽能不緊張!
“起來。”
冷漠的聲音不帶一點轉圜餘地,冷冷響起。
純然愣住了,剛剛,是殿下在說話嗎?
“我不喜歡說第二次。”百裏夙夜冷漠不變,甚至,那雙暗夜般的眸子中,一閃而過的,是厭惡!
純然的身體驟然冰冷,心似乎在刹那間被撕裂了一般。
就算身體已經僵硬,她也不得不控製自己,慢慢起身,從他懷裏站了起來:“殿下,然兒……”
一開口,眼淚就如斷線了的珠子,簌簌掉落。
沒有哪個女人能禁得住這種羞辱。
她能做出今晚香豔的舞蹈,就已經賭上了自己的一切,在孤注一擲!
若是不能得償所願,她的一切就都沒有了!
麵對美女的眼淚,或許是個男人就心軟。可惜,百裏夙夜偏偏不是能用人類的理論衡量的人!
“回去吧,今晚的事情,我就當沒發生過。”
百裏夙夜的聲音還是毫無溫度,不過,他心中始終念著初見純然時的那種感覺。
其實,他是個很長情,而且很有原則的人。
一旦把人劃進了自己保護的圈裏,就會不知不覺對那人好上一些。
何況,純然帶給他的感覺,讓他一直以為是聞人千絕。
純然眼淚一滴滴砸在地麵,也沒能讓他心軟半分,剛剛那一句話,就是極限了。
甚至沒有給她一件衣服,就任由她那麽哭著跑了出去。
再度拿起書卷,百裏夙夜沒有看上幾頁就放下了,今晚似乎難得的心緒煩亂,黑色的大氅一披,人走了出去。
本想在宮中散散步,不知不覺地走到了百裏鳶的寢殿裏。
寢殿裏,而不是寢殿外麵!
說一點刻意沒有吧,百裏夙夜自己都不相信了。
但,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麽魅力?怕是自己孤獨久了,在尋找一個玩物吧。百裏夙夜自嘲著,身影隱沒在夜色裏,追尋著種種線索,找到了聞人千絕的住處。
聞人千絕也睡不著覺,索性推開了窗,看著院子當中的那株桃樹。
想起自己的小酒館也有一株樹,突然有點想回去了。
不知道老伯把小酒館經營得怎麽樣了,不過,有葉秦風坐鎮,怕是什麽都不怕吧。
說來,那才是她的家啊。
她胡思亂想著,對麵的屋裏燭火一動,窗戶也推開了,一襲紅衣映著燭火,也出現在了窗邊向外看著。
兩人對視了半晌……
“哈哈哈哈……”聞人千絕忍不住大笑。
穀主麵紗後的一張臉黑了下來:“你笑什麽?”
聞人千絕的手指慵懶地點在烏木的窗框上:“沒什麽,你大晚上還把自己捂那麽嚴,不怕長痱子啊?”
穀主:“……”
聞人千絕手指像是按動音律那般悠閑地敲著,也不管他開不開心:“說真的,穀主前輩肯定不是醜得特別嚇人吧?為什麽要一直帶著麵紗呢?”
“用你管?”
穀主哼了一聲,竟然這麽傲嬌地答了一句。
半晌,聞人千絕都沒有動靜。
穀主以為她生氣了,再看去,她半撐著下巴,明豔的小臉映著月光,神情繾綣,不由得看癡了。
這個女人恐怕自己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麽迷人。
“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聞人千絕的聲音空靈飄渺,笑意淡淡。一直看著夜空。
穀主沉默了許久,竟然說了話:“有吧。我認為是有的。隻可惜,我知道的太晚,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聞人千絕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穀主,沒想到勾到了人家的傷心事。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人嘛,總要往前看啊。”
她笑得分明很無賴。
穀主也沒有爭辯,隻是苦笑著問了句:“你呢?能放下他,往前看嗎?”
聞人千絕一時語塞,然後搖搖頭。
自己曾經後知後覺,讓那個死變態付出了太多。後麵的,都是她欠下的,愛這個人,她從來沒有過半分後悔!
聞人千絕思緒飄渺中,那一襲紅衣竟然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跟我來。”
穀主長袖一招,將聞人千絕從窗口半抱了出來,妖豔無比!
落到院子當中,穀主自然而然地鬆開了她,坦坦蕩蕩地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長夜無聊,過上兩招,來爭這葫蘆酒,如何?”
一葫蘆酒被拋到了天上去。
聞人千絕抽出古刀,雙眸熠熠:“好!”
兩人邊過招,邊爭奪,不時還說上幾句話,儼然是默契度十足,言談甚歡。
一道幾乎溶於夜色的黑影站在暗處,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隻要一眼,百裏夙夜便發現,這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度已經超乎了朋友之間,又不是親人……
那麽,隻有愛人了?
原來這個女人,也是有自己愛人的。
不知為何,他心中無故生出一股滔天怒火。隻能死死地抓著身邊的大樹來冷靜。
“我贏了!”
聞人千絕抓住了酒葫蘆,瀟灑落地。
那一瞬間的笑容刺傷了百裏夙夜,他立刻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