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正在一萬個詛咒百裏夙夜的時候,無癡抬頭就看見他詛咒的人好端端地站在院子裏不遠處的位置。
那張俊美無儔的容顏上帶著一分玩味。
這貨早就看到了,隻是不來幫他解圍而已。
“嗬嗬。”無癡冷笑一聲,以為他不出現自己就進不去了?
紅衣驟然飄蕩,他驀然縱身而起,雙手斜斜掠在身邊,已是隨時準備取人的性命。
“讓他進來吧。”
殿下此時才慢悠悠地補了一句。
兩邊的暗衛以閃電般的速度閃開……
然而,無癡掠在半空的身影一歪,心裏更是把百裏夙夜的祖宗都罵了個遍。丫的他闖進來了。這貨才開口?
戲耍誰呢?
殿下很腹黑,穀主很小心眼。
無癡落地後,紅衣仍然烈焰生輝,他基本沒有看百裏夙夜一眼,繞過他就往聞人千絕的方向走去。
殿下也不著急,優雅地站在那裏,似乎在等著看熱鬧。
果然,第二層暗衛湧出,再次攔住了無癡。
這一次無癡學乖了,他長袖一揮,紅色的衣袖宛如天邊的火燒雲,一帶一過的時候,那群暗衛紛紛被擊飛!
那個紅色的身影根本就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走得依舊那麽從容深邃……
絕代芳華!
這就是鬼靈的力量啊……
百裏夙夜淡淡挑眉。
不過,他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過了一會兒,無癡簡直青筋暴跳,隻是表情沒有什麽變化,看起來簡直像是強忍著:“千絕呢?”
妹的,夜宮太大了!
還有好多地方似乎在重建。進去了以後就跟進入迷宮一樣。千絕根本不在她以前住的地方……
“不自己進去找?”百裏夙夜聲音淡然,暗夜般的眸子裏古井無波。
早就預料到他會回來。殿下等待看笑話的,就是這一刻。
果然,無癡不負眾望。
“百裏夙夜……”無癡狠狠壓低聲音,從嘴裏擠出了四個字。
然而,找不到千絕,還是得跟在他後麵。
一黑一紅,兩個同樣美到了極致的人,一前一後地走著。
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極為詭異,一個淡然若雪,一個劍拔弩張……
無癡的臉上分明寫著兩個大字:殺人!
殿下優哉遊哉,慵懶入骨,直到走到聞人千絕住的地方才停了下來,轉頭,暗夜般的眸子卻沒有落在穀主的身上,而是淡淡地看向了陽光。
估計著這會兒小女人已經起床了,他才推門而入。
無癡哼地一聲從他身邊繞了過去,走在了前麵。
聞人千絕看到他們兩個如此怪異地進來,也是挑眉一愣:“怎麽了?”
“沒怎麽,要走了,來給你送點東西。”無癡狠狠地剜了百裏夙夜一眼,殿下仿佛沒看見,坐在桌子邊,矜貴無比地端起了一杯茶,悠閑地品著。
看兩人的樣子,聞人千絕在心裏也猜了個差不多。
不用說,肯定是心性單純的無癡在百裏夙夜的手上吃了虧。殿下厲害的,不光是武功而已。
“什麽東西。”她一手托腮,帶著痞氣的笑容看著無癡。
無癡走到她的桌邊,嘩啦啦開始往下倒東西:“有保胎的。有讓你不顯懷的。還有什麽美容養顏的。反正葉秦風說會對你有用的東西,我都煉製了一份。”
倒下來的有白玉的小瓶子、紫檀木的小盒子。
亂七八糟的,光是容器就價值不菲。
聞人千絕更是清楚,裏麵的東西又是多麽可怕的價格。
“這些東西太珍貴了,你辛辛苦苦地煉製了,不如拿去給無心穀。”聞人千絕將東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
無癡站著撇嘴:“這些東西,別人還不配用。”
他的眼圈不再發紅,他不開心的時候隻會懶懶地撇嘴,狹長的鳳眸如黑曜石般純粹,然而裏麵隱藏著深深的執拗。
聞人千絕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其實是傷到了他。
“東西我留著,你好歹得告訴我怎麽吃啊?”聞人千絕挑唇,邪氣萬分。
無癡的心意,她收下才是正常的。
“每天每樣吃一顆。”無癡直接明快。
“記住了。”聞人千絕慣性地伸手去揉了揉他的頭發,像是姐姐一般。
無癡不語,半晌才開口道:“我今天來,其實是要跟你告別的。千絕,我要離開了。”
“什麽時候……”聞人千絕的手一頓,忽然心裏湧起一股酸澀。
無癡淡淡道:“就在這兩天吧。離別的事情我不想再經曆一次。到時候我不會跟你打招呼,直接走了。”
聞人千絕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最終隻能點點頭:“無心穀在哪裏?”
再也不能像上次那樣,讓自己最親的家人一離開,就石沉大海地空寂。聞人千絕一定要知道,這次他去了哪裏。
“東南方的一處幽穀當中。附近有個小鎮子,叫做‘方落之地’。”無癡慢慢地笑了,似乎眼裏掩映著幾分的邪氣。
“記得我上次說的話。”聞人千絕開口:“如果到了約定的時間你沒有回來,我會去找你。”
是帶著你家的死變態一起來吧?
無癡雖然在心裏默默地吐槽著,心裏確實開心了不少:“知道了。”
送走了無癡,聞人千絕沒有回夜宮,而是直接轉路去了公主殿。
唰——
唰唰——
利劍劃破寧靜的空氣,百裏鳶的身影矯若遊龍,眼眸中幾分的冷厲正在逐漸成型。
“這麽用功?”聞人千絕慵懶環胸,站在一旁看了許久。
一開口,百裏鳶差點沒從半空中掉下來:“蠢女人!”
她飛奔到聞人千絕麵前,白瓷般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聞人千絕抽出殿下給的帕子,幫她擦了擦汗水:“今天是你上路的時候了。”她淡淡開口。
“什麽上路?”百裏鳶心想這話聽著很不吉利的哎。
聞人千絕聳聳肩:“不是你說要離開皇宮的嗎?”
“是。我東西都準備好了,你說讓我等……難道盛落姐姐卜出來的吉日是今天?”百裏鳶忽然反應了過來。
“嗯。”聞人千絕這謊應得麵不改色心不跳。
此時,遠在白府密室研究秘術的白盛落驀然打了個噴嚏:“奇怪,誰在提我?”
百裏鳶瞬間眼眸都亮了起來:“父皇那邊我有講過,他雖然不太同意,但是夜哥哥去說了之後就沒什麽問題了。蠢女人,我該去哪裏?”
“東南方向。”
聞人千絕隻出口了這四個字。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際遇和福分,她這個小心眼已經耍得夠多,絕不能硬生生將兩個人生生掰到一起去。
若是無癡那家夥一輩子對鳶兒沒感覺,她豈不是害了鳶兒。
於是,她決定自己隻做一個推手,剩下的,交給老天爺去選擇。
讓鳶兒早走幾天,同樣是東南方向,若是兩個人相遇了,一起走了下去,就是他們命裏有這個緣分。
若是沒有遇到,走上不同的道路……
也希望東南方向有鳶兒期待的際遇,讓她變得更強。
百裏鳶當然不知道這些,隻有四個字,對她來說已是希望滿滿:“告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現在我就收拾行囊離開。”
“嗯。”聞人千絕想了許久,從袖子裏摸出了自己一直用得匕首,鋒利而冰冷:“帶著這個。”
百裏鳶接過那匕首,貼身肉藏了。
坐著夜宮的馬車,聞人千絕和百裏夙夜將鳶兒送到了京城的城門口外麵。
前方的道路有很多人踏過,已經是一條平台的大路。
“我走了。”百裏鳶揚眸一笑,她隻穿了一件普通的利落裝束,那些漂亮的、屬於公主的裙子,都被扔在了公主殿當中。
“想好了?”百裏夙夜看著小丫頭,勾了勾唇。
百裏鳶撫摸著手中的細薄長劍,雪亮的刀光映照著她稚氣未脫的麵龐。過去的一切像是一個一個的畫麵從她眼前流過……
驕傲恣肆的邊疆戰場、皇宮中的優渥生活、噩夢般的經曆。小時候跟無癡一起看花燈的時候,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這個少年歸來的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再也難以配得上了。
可是不甘心啊。
心裏有著小小的不甘心在發芽,也許跟蠢女人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她有了新的觀念,既然覺得自己不夠好,那麽就去變得更好。直到有一天自己也耀眼到發光,堂堂正正站在那個人的身邊。
隻是抱著慘不忍睹的過去哭,有什麽用呢?
“想好了。”百裏鳶看著百裏夙夜,回答得無比平靜。
殿下淡淡點頭,舉步走過去,輕輕地把手放在肩頭:“想好了就走吧。”
沒人看到,百裏鳶的肩頭,被殿下碰過的地方,驀然發光,一瞬間,仿佛什麽標記一般,被深深印刻在她的身體裏,消失掉了……
有著這個東西,能幫她驅逐一些危險。
若是她真的生死一線,他也能夠知道。
百裏夙夜眼眸淡淡,捫心自問,他是不是被自家的小女人傳染了,也會有了感情。
百裏鳶離開了。
沒有回頭。
等她的身影消失了,聞人千絕才跟殿下一起坐馬車回去了。
馬車不斷地前行,車廂裏的兩個人卻無比沉默。
“很難受吧?”殿下的聲音帶著誘惑的嗓音,淡淡地響起。
“嗯……”聞人千絕蔫蔫地答應了。然後覺得不對勁:“嗯?”
“很想去看看他們能不能遇到吧?”殿下的聲音繼續帶著引誘的意味,深入地……說出聞人千絕的心事。
“你怎麽知道?”聞人千絕眼睛睜大。
不對啊,好像殿下一直以來對這件事情就不關心的吧?
他難道不應該是壓根不知道鳶兒的想法嗎?怎麽突然間……
聞人千絕一陣無語,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小瞧了自家夫君。
“想看就去看。”百裏夙夜挑眉,將她拉入了懷中,霸道地挑起她的下頦,幾分笑意緩緩浮現:“你在怕什麽?”
“我沒怕。”聞人千絕皺皺自己的小鼻子:“我現在腦子裏想的是,果真一孕傻三年。聽說孩子特別聰明的時候,會搶娘親的聰明機智。”
她死死地認為,以前跟殿下還是旗鼓相當的,不至於被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