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影影綽綽,小宮人似是沒聽清聞人千絕所說的話,愣了一下才道:“太子妃,這裏麵陰森得很,她……她瘋了啊!要去也帶上一些人才好,免得她衝撞了太子妃。”
聞人千絕冷冷揮手:“不必。”
小宮人不敢再說什麽,哆哆嗦嗦掏出了鑰匙,帶聞人千絕走了進去。
院落荒涼,夜色中隻能看到瘋長的雜草,像是荒郊野外廢棄的院落。
隻有一間大房子,佇立在盡頭,安靜無比。
聞人千絕暗自忖度著,有些奇怪,有生人進來,皇後不出來喊鬧了?
心裏某種猜測在逐漸擴大,她還是走了過去,身後的小宮人不敢上前,提燈在後麵跟著。
聞人千絕走到門口,敲敲門。
裏麵毫無動靜。
“嘖……”聞人千絕斜斜勾唇,一腳踹開了大門,灰塵的味道彌漫,塵封已久。
“太子妃不要進去啊!”小宮人擔心聞人千絕受傷,硬著頭皮阻止道。
“你覺得……”聞人千絕回眸,看著嚇得不行的小宮人:“這裏還有人?”
一句話,把小宮人說得臉色煞白,自己先衝了進去,到處掀開看:“沒有!沒有!天啊!小人的命……保不住了!”
聞人千絕跟在後麵,走得閑散,借著燈籠微弱的光芒,她打量著這裏的環境。
所有東西上麵落滿了厚厚的灰塵,很久沒人觸碰了。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再喊叫的。”聞人千絕繞到懊悔的小宮人麵前,淡淡開口問道。
小宮人已經完全嚇懵了,哭著拽著聞人千絕:“太子妃,救救小人吧!小人每天都來送飯,她……她每天都有在吃,怎麽可能……人不在了呢……”
飯……
聞人千絕眉頭一挑:“你打開食盒,把吃的放在你一貫放置的位置,然後回來。”
小宮人照做了。
兩人躲在屋裏,一聲不出,過了一會兒,一隻野貓悄悄地跑了過去,呼朋引伴,不一會兒又來了幾隻,在飯碗裏挑挑揀揀,很不滿意的樣子。
“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了。”聞人千絕瞟了小宮人一眼。
這裏的飯菜沒有人動,自然便宜了野貓。
“啊……那我怎麽辦啊。”小宮人抓著頭發,煩得不得了。
聞人千絕眯了眯眼睛:“這件事情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起,你自然也不會有事情,每天照常來送食物。今晚發生的事情,也不要跟任何人說起,聽明白了嗎?”
小宮人點頭如啄米,想想又哭喪著臉:“這事瞞不了多久,若是被發現,小人的腦袋免不了會掉。”
“在被發現之前,我會讓皇後回到這冷宮中來。”聞人千絕冷冷甩下一句話,悄然離去。
小宮人看著聞人千絕的背影,自己呢喃道:“啊……太子妃好帥啊!”
夜宮門口便聽到小家夥不依不饒的聲音:“就是你,你把娘親弄丟了。”
百裏夙夜低低的聲音悅耳動聽:“沒有。”
“哼!”小人兒負氣的聲音傳來,重重地一跺腳便往外走。
走出沒兩步,被百裏夙夜提著腳倒拎了起來:“想出去是吧?”
玄色的身影往外走,七飯倒吊著哇哇叫:“你,給小爺放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還長臉了是不?”
聞人千絕的腳步一僵,心想要不還是繼續出去散步一會兒?
不然殿下問七飯那些話從哪裏學的,她該怎麽說?
“你站住。”
百裏夙夜的聲音淡淡中透著幾分的閑適。
七飯大叫:“你提著人家,人家怎麽站住?”奶聲奶氣的童聲顯得分外委屈。
“不是說你。”
百裏夙夜敲了敲小家夥的腦袋,所謂一物降一物,對於自己的兒子,果真是天生的冤家,命中的魔星。
聞人千絕逃跑的腳步頓了一下,笑嘻嘻地轉過身體來,大大方方走入夜宮,張口就是轉移話題:“殿下你知不知道,皇後被人救出去了。”
“哦。”百裏夙夜安靜地站著,手中拎著七飯,不動如山。
聞人千絕撓撓臉頰:“所以,幫姬無情的人,是百裏初辰吧?”
“……”百裏夙夜挑了挑眉,很顯然,這個發現確實是他還沒有得到的消息,略一思索後,他點點頭:“有這個可能。”
聞人千絕點著唇,想起冷宮的種種:“還真是,要說京城當中有誰勢大到可以呼風喚雨,能保姬無情不被發現的,隻有百裏初辰最合格。”
夜宮裏一片靜默。
隻有七飯的聲音囁嚅著:“娘親,腦袋暈暈的。”
聞人千絕二話不說,上前把七飯從百裏夙夜的手裏接下來,嗔怪地瞪了百裏夙夜一眼,孩子雖然不是凡俗骨骼,他也應該注意一下,怎麽能隨意欺負。
七飯一臉乖覺地躲到娘親的身後,對著百裏夙夜露出諱莫如深的嘲笑。
殿下的嘴角一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孩子是該找個時間好好教訓教訓了。
“百裏初辰的事情我會派人去調查。你,跟我過來。”百裏夙夜對著躲在娘親背後的小慫貨勾了勾手指……
夜色寂靜。
月亮一樣地圓。
“母後,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百裏初辰坐在椅子上,目光始終落在前麵婦人的身上。
婦人精致的眉眼有些渙散,顯然已經瘋了。發髻被下人梳得一絲不苟,捏著手裏的點心拚命往嘴裏塞著。這個吃東西時已經一絲儀態沒有的女人曾經權傾後宮,正是皇後。
“咳咳咳……”她吃得急,沒吃幾塊便嗆得要吐。
百裏初辰立刻拿了茶杯走上去,塞到了皇後的手中。
皇後遲疑地看了看他,才接過茶杯開始喝水。
“母後。”百裏初辰心痛難明,他替皇後擦去唇邊的點心渣,輕聲說道:“兒臣跟您發誓,一定會把屬於我們的東西都奪回來。一定!”
皇後的樣子看起來根本不關心,隻是專心地喝著水,甚至對百裏初辰還有一點抵觸和警覺。
“事情進展到哪一步了?”
姬無情輕飄飄地走進來,雙足雪白,沒有穿鞋子,影影綽綽地隔在紗裙後,似乎踩在地上,似乎沒有。
她一向神出鬼沒,百裏初辰也很少知道她的蹤跡。此刻她突然出現,無疑嚇了百裏初辰一跳。
“那邊的事情正在處理,應該沒有多久就可以了。”
百裏初辰趕緊走過來,認認真真回稟著姬無情。
“我要的效果,你到底能不能達到?嗯?”姬無情輕盈地轉了個圈,魅惑天成,卻像是一個再簡單純潔不過的小孩子。
邪神是沒有感情的。
百裏初辰明明知道,還是心中一跳,好好地回答道:“肯定可以。這個我事先已經吩咐過了。隻是我不知道,主上這樣做,是什麽意思?”
姬無情行事非常乖僻囂張,從不解釋為什麽。
越到後麵,百裏初辰越是奇怪。
不過有一件事是真的,他央求了姬無情後,姬無情果真把母後從那個冷宮當中帶了出來。
就憑借這一點,他也不想違逆姬無情的意思。
“你知道那麽多幹什麽,隻管老老實實地做。”姬無情偏過頭,神情驀然變得冷酷無比。
百裏初辰點頭稱是。
姬無情回頭看見皇後狼吞虎咽地吃點心,似乎是覺得有趣,伸出了自己柔若無骨的手,搭在了皇後手中的點心上:“好吃嗎?”
百裏初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不明白姬無情想幹嘛。
奇怪的是,皇後對她似乎沒有什麽戒心,隻是呆呆地點頭:“好吃。”
“那就多吃點。”姬無情冷笑:“你時日無多了。”
“主上這是什麽意思?”百裏初辰踏上前一步,問道。
姬無情也懶得搭理他,一會兒人便走了出去,等百裏初辰追出去的時候,外麵還哪裏有她的身影?
沒過得上幾日,京城當中忽然流傳起一個歌謠。
大意是說天上會出現兩顆星,一個帝王星,一顆無名星。無名星起,帝王星落。
大胤的氣數,要斷送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歌謠編的朗朗上口,又非常引起人們的興趣,沒過幾天就傳的滿京城都是。
所有的指向都落在了聞人千絕的頭上。
大家知道太子妃好,可是又很多相信甚囂塵上的流言,一時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百裏鳶日常帶人巡視,也是偶然的機會聽到了這個歌謠,當即大怒。
“誰編的?”
她翻身下馬,一把扯住那個人的領口,明豔的麵龐若三月桃花,讓那人激動得睜不開眼睛:“公主!小民不知道啊!大家都在唱!”
“這你就生氣了?”
夜宮中,聞人千絕端著一杯茶水,笑得淺淡。手裏摸索著茶杯身,暖了幾分的手指。
“我不僅生氣,我還打他呢!”百裏鳶氣哼哼的。
“好呀,大胤公主當街打人,憑借這一條,你就難以嫁出去。”聞人千絕挑了漂亮的眼睛,朝著百裏鳶看過來。
百裏鳶臉上一紅:“誰要嫁了。再說,你不也是這樣,我跟你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吧?”
“她有我了。”百裏夙夜不放過任何一個宣示所有權的機會。
百裏鳶低頭喝了一大口水,翻個白眼:“所以我是白白好心來告訴你們一聲了?”
“沒有。”聞人千絕安撫著炸毛的小公主,嘴角帶著淺淡的笑容,似有思索,“這個招數還蠻大氣的,無從查起。市井百姓,也就喜歡傳這些東西。”
百裏鳶點點頭:“就是。”
聞人千絕捏緊了自己的杯子,看了一眼百裏夙夜,他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君子如玉。百裏鳶不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卻是清楚。
外麵的話,壓根不是什麽流言。
無名星起,帝王星落。
這是他們彼此都知道的秘密。
外麵的消息不用猜測都知道。一定是姬無情放出來的,至於她為什麽這麽做,聞人千絕一時還想不出理由。
“行了,想讓他們不傳也不現實。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等他們說膩歪了就好了。”聞人千絕下了決定。
百裏鳶還想說什麽,終究還是閉嘴。
“裴家二公子還在外麵等我,我先出去了。”百裏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