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樣,現在已經都過去了。”
風起,無癡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蓋在了百裏鳶的身上。
“嗯。”百裏鳶點頭。
婚禮圓滿地完成了,街頭巷尾都在講述著那一對兒璧人,風頭一時無兩。
夜宮裏麵,聞人千絕安靜地撥著鏤空香爐裏的香屑,神情淡然:“鳶兒,聽說這幾天又有別人來提親了,對方也是別國的皇子,聽說很出類拔萃,父皇那邊還在斟酌。你的事情得早做準備了。”
大胤一戰,百裏鳶的風采深入很多人的心裏。
如今整片大陸上公認的最美公主早已不是耶律藍煙,而是大胤的百裏鳶。
自然很多人希望能娶到這個完美的公主回家。
百裏鳶托腮,麵色苦惱:“我不知道該怎麽跟父皇說,以公主的身份,應該是不能跟‘江湖人士’在一起的。”
哪怕這個“江湖人士”眨眨眼就能整片大陸震三震!
“這個事情沒有辦法解決,除非,你放棄公主的身份。”聞人千絕皺皺眉,蓋好香爐,踱步到百裏鳶的麵前。
這個事情得取舍,至於選擇了什麽,得她自己考慮。
百裏鳶雖然放縱,畢竟從小是公主,江湖不比皇宮,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尊貴身份,拋棄了自己的後路。
“這個沒有什麽可考慮的啊。隻要我能跟無癡在一起,那些虛名又有何用,我相信無癡,你也相信他,不是麽?”
百裏鳶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聞人千絕嘴角微微上挑,想到自己親手帶大的弟弟,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嗯。”
百裏夙夜整理著自己的袖口,淡漠的眸子低垂著,散漫道:“時間到了。我們該走了。”
聞人千絕點點頭:“好。”回頭對百裏鳶道:“鳶兒,你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我們絕不會讓你敗在這最後一步,聽我們的好消息。”
百裏鳶略微詫異:“你們要去哪裏?”
聞人千絕聳聳肩:“去父皇那裏啊,他跟我們約了今天的時間。”
禦書房中,皇上盤膝而坐,少了一國之君的威嚴,反而多了慈父的疼愛:“今天朕找你們來,可知是什麽事情?”
百裏夙夜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把玩著皇宮中的杯盞,沒有搭話的意思。
這個臭小子!
皇上在心裏罵了一句,百裏夙夜從小就這樣,他也習慣了。
“不知道。”聞人千絕微微一笑,托腮:“父皇有什麽吩咐麽?”
這聲父皇,讓皇上甜到了心裏。
“唉。經曆了那麽多事情,朕一直沒有機會跟你們兩個坐下來好好聊聊。百裏初辰的衣冠塚,朕沒有讓人從皇家陵寢當中移出來。人老了,有些事情也難以較真了。”
按照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像是百裏初辰這種叛國的皇室血脈,不配玷汙皇室的血,不被皇室承認,更不能葬入皇室的陵寢!
而……
百裏初辰跟皇後一起逃跑的時候,已經發一次喪了,對外宣布百裏初辰早已死了。
那時候,衣冠塚已經入了皇家陵寢。
皇上便也懶得再遷出來了。
這點,聞人千絕倒是很理解,別管年輕的時候多麽冷血,人一旦老了,總是難免對於子孫多些厚愛。
“百裏初辰是父皇的兒子,究竟如何決定,還是父皇自己拿主意。我們沒什麽意見的。”聞人千絕安慰著皇上。
皇上點點頭:“好,好啊。”
他的眼睛在百裏夙夜的身上轉了一圈,又在聞人千絕的身上轉了一圈:“朕今日找你們來,並不是講衣冠塚的事情。既然你們猜不到,還是朕來說吧。周公公……”
旁邊的周公公上前一步:“皇上。”
“把朕擬好的旨意拿出來。”皇上冷靜道。
“是。”周公公應聲,把皇上事先寫好的聖旨拿出來,恭恭敬敬地開始朗讀:“太子百裏夙夜,自幼聰睿,溫良恭謹,體恤子民,嚐曆大小戰事數百起,未有敗績。今朕退位於其子,其子為帝。另有太子妃聞人千絕,親封大胤之後。帝後和諧,護佑大胤長安!”
聖旨從周公公嘴裏說出來,字正腔圓,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宣布完畢,整個禦書房靜默半晌。
“噗嗤……”
聞人千絕忍不住笑了:“溫良恭謹,體恤子民……哈哈哈哈,溫良恭謹!”
實在是太搞笑了,她看了看身邊的百裏夙夜,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樣,哪裏溫良恭謹了?!
“咳咳……”
周公公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百裏夙夜斜了一雙眸,冷冷地看向了自家小女人,低沉的聲音緩緩開口:“很好笑?”
“嗯!”聞人千絕特別不給麵子地承認了!
百裏夙夜抿唇,這個小女人是越來越囂張了。說來,自己養傷這些天,好久沒有給她好好地教訓了!
“等回去,為夫讓你好好體會一下,什麽叫大小戰事數百起,未有敗績。”他沒有張口,聲音直達聞人千絕的心底……
說話的強調曖昧得……分明是暗示著什麽!
聞人千絕嗆了一下……殿下的腦袋裏就不能想想別的!
皇上倒是不介意他們的鬧:“朕老了,經過這次三國伐胤的事情。朕很欣慰看到你們都能獨擋一麵,沒讓朕操心。朕也希望享受一下天倫之樂,有時間多跟孫子一起玩玩。明天這道旨意就會宣布給天下,你們,準備好了麽?”
百裏夙夜和聞人千絕一起接旨,淡淡道:“準備好了。”
臨走的時候,聞人千絕也提了百裏鳶的事情,皇上想了很久,不舍得這個小女兒離開自己,又心疼她的幸福,最終還是勉強同意。
帝後大典辦得無比鋪張,很多國家的王親自來朝拜這唯一的皇!
百裏夙夜攜著聞人千絕的手走上九十九級白玉階梯,在重國的朝賀中,兩人轉身,麵對下麵黑壓壓的人,坐上了帝後的位置!
帝後大典不久,便是傳來公主薨逝的消息。
所以帝後大典的後麵部分便是一切從簡,隻把百裏鳶公主的葬禮辦得風光無限。
“誰能想到,公主居然在那場戰鬥中受了那麽嚴重的傷。”
“唉,據說宮裏的太醫竭盡所能,也沒救出公主的性命。”
“我曾經看過公主一眼,真是美啊!”
“紅顏薄命!紅顏薄命啊!”
馬車裏,百裏鳶隔著一層布,聽著外麵的議論紛紛,半晌,才淡淡道:“蠢女人,以後我不在皇宮,你要幫我好好照顧父皇。有什麽事情,記得及時告訴我。”
坐在她對麵的是聞人千絕,聽著外麵的議論聲,知道出嫁的女兒感覺不好受,調笑道:“要不……你別走了?免得後悔。”
“不……”
百裏鳶驀然抬頭:“我不會後悔。我知道,父皇有你和夜哥哥的保護,一定會過得很開心!”
到了最後,她放不下的,並不是尊貴的身份,也不是榮華富貴。隻是親情。
“還有……”她頓了頓:“有時間的話,帶著七飯來無心穀看看我。我有時間也會回來看他。親侄子,不在自己的眼前長大,也挺不好受的。”
說著,眼睛便紅了一圈。
聞人千絕摸了摸她的頭發:“會的。你放心。”
馬車走到了京城外麵,已經有人在那裏等待著百裏鳶了。
無癡換了一身簡單的衣服,可無癡就是無癡,隻要簡簡單單地往那裏一站,便占盡了天下風華。
“鳶兒呢?”
聞人千絕剛下了馬車,無癡便探頭探腦地看來看去。
“嘖嘖。”
聞人千絕上下打量著無癡:“有了媳婦,眼裏是再也看不到別人了?”
無癡訕笑:“千絕,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聞人千絕也不逗他了,掀開轎簾,讓百裏鳶走下來。她沒有穿紅衣,卻美得像是新嫁娘。
“成親大禮你們打算在無心穀辦了?”
聞人千絕嘴不饒人。
無癡倒是大大方方地眯了一雙狹長的鳳眸:“那是自然。”
“可惜大胤這邊還有很多事情沒辦完,你們的喜酒記得給我和殿下留些,等我們過去的時候吃。”
“好。”無癡點點頭。
百裏鳶也點點頭。
聞人千絕看著無癡把百裏鳶接走,目送著他們離開。
想起以前百裏鳶說要變強的時候,也是自己送她到這裏,而這次,她不會是一個人走了。有人疼她愛她保護她。
大胤少了一個戰神般的公主,無心穀卻多了一個絕色的穀主夫人。
雲豐的皇宮中,最為荒僻的一個院子中,修竹颯颯,風一吹,綠色的波濤泛濫,頗為清淨寫意。
一個身穿白衣的清俊男人走了進來,四顧望去,這裏哪裏還像是皇宮,更像是隱居的世外高人居所。
一個男人坐在院子中的椅子上,正專心雕刻著手裏的木頭。
清俊男子沒有說話,靜默地走過去,在他的旁邊站著看了一會兒,隻見那木雕栩栩如生,是一個清純的絕色女子。
雕刻木頭的男人很認真,全然沒有注意到身邊有人過來。
他的身邊散落著各種各樣的木雕,全都是同一個女人的雕塑,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帶著仇恨的眉眼。
清俊男子知道,那個女人叫做百裏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