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一個人坐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不言不語。最後的一頓飯終究是沒有吃好。
就在剛才,麵對阿海的哀求,他真的很想放了阿海,哪怕被所有人記恨,哪怕被手下人打黑槍,哪怕失掉了所有的信譽,哪怕丟掉了自己的性命,他都很想放過自己的親弟弟,放過這個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老大,馬上八點了。兄弟們到了,方先生和羅小姐也到了。阿海和幾個手下也押到了。您看……”親信輕聲說道,盡量不想刺激到阿峰。
“知道了。”阿峰淡淡的說道,沉靜了十秒鍾之後,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吧!”
“是!”親信讓阿峰走在了前麵,自己跟在後麵,心裏隱隱的擔心他們老大的狀況。
也就是十來分鍾的車程,阿峰便到了一處工廠樣的大廠子裏,他早年買下了這塊地盤,也沒有搞建設,隻是純粹用來做幫派活動的。
今天是幫派大會,幫派裏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有座位,羅茜茜和方瑞臣作為這次的貴賓,也在上位落座。而一些小混混也可以進場子來,隻是沒有座位,隻能站著旁觀而已。
方瑞臣碰了碰羅茜茜的胳膊,羅茜茜看著方瑞臣,沒有說什麽。方瑞臣則忍不住,對羅茜茜低聲說道:“氣氛很尷尬,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羅茜茜反問道,她也是眉頭緊蹙。
“不知道!就是擔心,總覺得今晚的事情不會太順利,心裏七上八下的,就覺得可能要出事兒。”方瑞臣嘀咕著。
“沒事的,峰哥既然答應了我們,就不會食言。雖然他是黑老大,但我看得出來,他是個講信用的人。”羅茜茜說道,但心裏依然打鼓,也是有一種不安的情緒。
“但願吧!”方瑞臣深吸了一口氣。
這時候,阿峰進場了,混混們都站了起來,羅茜茜也拉著方瑞臣站起來。在這一刻,阿峰的派頭十足,光芒四射。隻是,他心裏的苦楚,那種要親自下令處決自己親弟弟的心痛,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
阿峰先是說了三四分鍾的口號話,就直接切入了正題。把阿海的所作所為都講了一遍,最後阿峰直接說道:“大家都知道,阿海是我阿峰的親弟弟,平日裏我也經常袒護他,幫他做了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但今天他已經鑄成大錯,王子犯法與民同罪,更何況阿海隻是我這個混混頭的弟弟,更是不能免罪。國有國法,邦有幫規。今天阿海的錯誤按幫規該判杖斃,我絕不姑息。”
“好!”阿威帶頭叫好,一眾幫派兄弟也跟著叫好。這些人早就看不慣阿海了,甚至被阿海欺負,敢怒不敢言。而今天阿峰這樣說,正是合了幫派裏兄弟們的心意了,甚至可以說處決阿海,是眾望所歸的事情。
羅茜茜和方瑞臣對視了一下,也跟著叫好。為了死去的左彪,為了他們曾經受過的苦,處決阿海,都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情。
“不過,親弟弟犯錯,我這個當大哥的也難辭其咎。都怪我平日裏對他太過於放縱,缺少了管教,才讓他犯了這麽多的錯誤,讓人忍無可忍。所以,我願意和我弟弟同罪。一同受死。”阿峰認真的說道,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什麽?怎麽會是這樣?”羅茜茜看著方瑞臣,“峰哥居然要去陪阿海送死?他瘋了嗎?”
“峰哥這個人雖然我不太喜歡他,但是他也不是罪大惡極。他沒有必要這樣做啊?難道是為了威脅我們,讓大家放阿海一條生路嗎?”方瑞臣狐疑,他覺得這是阿峰的策略,最終的結果是阿峰不死,阿海也不死。
此時,吃驚的不僅僅是羅茜茜和方瑞臣,整個場子裏都議論紛紛,所有人都開始小聲議論了。
阿海和幾個今天都會被處決的人被綁在場子裏,都聽見了阿峰的言論,也聽到了大家的討論,也是非常震驚。阿海看著大哥阿峰,心裏百感交集。他不想死,就算是有大哥陪著他死,他也不願意。他希望這是他大哥的策略,最終能讓大家為了不讓阿峰死,而也保全他一條命。
“大家靜一靜!”阿峰說著,又用手做了個安靜的動作。
“安靜!”親信又大喝一聲。
這時候,場子裏立馬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阿峰,等著阿峰的繼續講話。
“我知道,大家可能會奇怪,會覺得我這是以自己的命威脅大家,讓大家放過阿海。畢竟阿海最大惡疾,如果不處置他,我很難服眾,也很難給各個方麵交代。但是,大家也知道我很疼我弟弟,阿海是我唯一的親人。你們會覺得我是在耍手段。”
阿峰說到這裏苦笑了一下,從口袋裏拿出了一份文件。
“下一任的老大,有坤叔來當。這份文件裏有我對幫派裏所有我認為該交代的事情,我現在交給坤叔!”
阿峰說完,把文件袋送到了坤叔手裏。
“老大!我……”坤叔有些錯愕,一時間都來不及反映了。
阿峰對著大家鞠了一躬,“我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這麽多年來,如果沒有各位的幫扶,我不可能是現在的我。”
“阿海有錯,不能不死。而我,作為阿海的大哥,我不僅有管教不嚴之錯,更有多次為他而做出不公平處置的錯。但是,無論如何,他是我的親弟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唯有先他一步,在地獄等著他,替他受死後地獄之苦。”
“等我死後,阿海和他的爪牙,你們可以按照幫規杖斃,或者可以看我的情麵,給他們一個痛快的死法。”
阿峰說了這些話,又看著羅茜茜說道:“茜茜,這麽多年了,你是又一次讓我動心的女孩子。我很想保護好你,可是,我的弟弟卻一再的欺負你,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我誠心誠意的跟你道歉,也祝福你,祝你和方瑞臣能夠幸福。承諾的結婚賀禮,就算我死了,也一定有人替我送到,再一次祝福你們。”
“峰哥,你不要做傻事!”羅茜茜大喊一聲。她覺得阿峰是真的在跟她訣別了,阿峰不是壞人,她不忍心阿峰這樣去替阿海的錯誤買單。
“老大……”阿威喊道,他也不忍心。
“我死了,幫派事情照舊,誰都不許追究,誰都不許報複任何人。”阿峰說道。
阿峰又看了看阿海,“阿海,我的親弟弟,大哥這次沒辦法保護你了,大哥對不起你。隻能先走一步,替你去陰間開個道,等你一起。咱兄弟倆雖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吧!地底下,我會帶著你去見咱爸咱媽,一家團聚。”
“對不起大家,我先走一步了。”阿峰大喝一聲。
隨後,不等大家夥回過神兒來,就拔出了手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就開槍了。
“砰!”的一聲,阿峰終究倒在了血泊裏,結束了他的生命。
“唔,唔……”阿海含著淚,看著大哥的屍首,又是驚,又是怕。
“老大,老大……”幾個混混衝到阿峰麵前,可是,阿峰打的是太陽穴,根本沒有機會活下來,已經沒有了呼吸,連搶救的必要都沒有了。
“峰哥!他……”羅茜茜哭了,“我不想逼死峰哥的。”
“茜茜,別這樣!”方瑞臣摟住了羅茜茜,看見阿峰死了,他心裏也是嚇到了,而且非常的難過。
“峰哥去了,那就送阿海去陪著。”阿凱大喊道,他是恨絕了阿海的。
羅茜茜實在受不了這個場麵了,方瑞臣直接帶著羅茜茜離開,方瑞臣開著車,看著副駕駛位置的羅茜茜,“茜茜,別想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都沒有辦法去改變了。生活還要繼續,你不可以總是沉浸在悲傷裏。”
羅茜茜在酒店休息,方瑞臣一直守著床邊,靜靜地陪伴。第二天早上,阿威才來通知,說是昨晚就處死了阿海和幾個隨從。左彪的葬禮上午十點準時舉行,阿峰的葬禮下周一上午十點舉行。
“如果要去參加左彪的葬禮,這時候就該出發了。”阿威說道,“還有,這一份是左彪家人的情況。有姓名和地址都有。隻是他的家人不會過來參加葬禮,因為太偏僻了。”
“我知道了,交給我吧!”方瑞臣拿過了文件袋。
方瑞臣輕聲對羅茜茜說道:“茜茜,坐標的葬禮快開始了。如果你狀態不好,咱們就不去了。”
“不,我可以去!我沒事的!左彪的葬禮我要去,峰哥的,我也一定要去。”羅茜茜堅定的說道,眼裏依然有淚水。
羅茜茜洗漱了一下,換了一身黑衣。羅茜茜心想,也許這個假期,她都不會快樂了。
而此時此刻,方瑞臣雖然也是痛心,但他卻更多的在想,怎麽樣讓羅茜茜盡快走出這段陰霾,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畢竟生活還要繼續下去,不可能因為朋友的死去,自己就不能快樂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