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嬌茜臉上帶著淺笑,這二十多年,她每天都活在煎熬中,現在也算是解脫了吧。
本是等著撞破了欄杆摔下河去,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被人抓住。她猛地睜開眼眸,轉頭一看竟是溫明楓。
“為什麽要救我,你不是已經走了麽?”她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溫明楓蹲下身,“犯了錯就要改正和彌補,逃避是你葉嬌茜的原則嗎,你在害怕什麽?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膽小了?”
葉嬌茜慘白著臉,看著那滾滾江水,苦笑道:“為什麽不讓我去死呢,我傷害了這麽多人,留下來要我要如何自處,如何麵對他們?”
溫明楓看著她悲傷的眼眸,輕歎一聲,將她打橫抱起來,在一群好奇的圍觀者中上了車。隔絕了外麵的目光,才看向她道:“阿茜,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一直在你身邊,隻是你不知道而已,阿茜,現在還不遲,隻要你醒悟過來永遠也不會遲。”
他一直在她身邊,並沒有離開,隻是默默看著她犯錯,他痛心她變成這樣,無奈著自己的無力,想改變她,卻無法走進她的心裏。沒想到,有天她真的醒過來卻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
不管怎樣,他也不能讓她離開,死並不能解決問題,如果她離開,顧萌他們就會心安了嗎?
葉嬌茜抖著唇,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腿,慘笑道:“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隻是現在我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溫明楓猛地抓著她的手,眼神哀傷地道:“阿茜,即使到了最後,我還是沒有機會嗎?”
不離開,無非是心中還抱有著希望,而且也無法放心她一個人。
葉嬌茜搖搖頭痛聲道:“為什麽到了現在,你還願意相信我原諒我,為什麽,你為什麽能做到?”如果他能責罵自己一番,她也不會這樣難過。
他對自己越加寬容,她便從他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卑劣之處,更加自責和自我厭惡,這樣的自己已經不配在他身邊。他是一個善良的男人,卻被自己拉下了水,做了一些錯事,他為什麽還願意留下來?
“為什麽,難道你不知道嗎?”溫明楓歎息一聲,輕輕握住她的手,將倔強的她抱進懷裏,輕聲道:“不要怕,阿茜,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的確犯了錯,但你能認識到錯誤已經是自我解救了。”
葉嬌茜聽著他寵溺的話,撲在他懷裏痛哭起來,到了如今,他依然願意接受自己,自己應該振作起來。她抹掉眼淚,輕聲道:“明楓,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溫明楓心中微微一暖,他所珍愛的那個女人回來了,雖然她犯了錯,卻改變不了愛她的心。
“所以,我們現在一起去醫院吧。”溫明楓握著她手微微笑道。顧萌正在醫院裏搶救,她應該去看她,而不是逃避下去。
葉嬌茜沒有說話,默認了他的話。
宋維黎幾人一直在病房裏守著顧萌,直到下午她才悠悠轉醒。她迷糊地睜開眼眸,隻覺得後腦勺一陣劇痛。
宋維黎見她醒來,激動地將她擁在懷裏,“小萌,你終於醒過來了,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聽著他略帶責備的話,顧萌愣了一下,慢慢想起之前的事情,當時她隻是下意識地就衝了出去,什麽也沒有想,誰知道槍居然走火了。
宋維黎皺眉,陰沉著臉說道:“你不知道那樣很危險嗎,幸好隻是擦邊,要是傷到了重要部位怎麽辦?”
宋維黎恨不得把她的腦子打開重新裝一下,以後再這樣驚嚇自己,非得瘋了不可。
顧萌坐起來,想著之前的那一幕,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葉嬌茜是自己的姐姐,無論她犯了錯自己都應該包容她。
宋維黎見她心不在焉,質問道:“小萌,你怎麽從醫院裏逃出來的?”
為什麽她剛好就知道她會出事,而且恰巧在那時候出現?
顧萌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並沒有瘋,隻是在裝瘋而已,隻是沒想到,葉嬌茜真的會這麽狠,竟然把自己送走!她懦弱地選擇了逃避,因為她不知道怎麽麵對狠心的她,怎麽麵對故去的張媽。
葉嬌茜做得種種,已經超出了她的接受範圍,她以為自己努力就能讓她明白她對自己的意義,就能改變她,可她心中始終帶著仇恨。
她氣恨自己的無能,所以隻好用這樣的方法來躲避她的傷害。
“你沒有瘋,對吧?”宋維黎精光熠熠地看著她,“是你故意透露信息給我的對不對?”
這小妮子,有時候聰明得過分,可她竟然眼睜睜看自己難過,卻不告訴自己!
顧萌嗤笑一聲,戲謔地道:“大叔,你幹嘛這麽聰明呢?還有,你不是已經不要我了麽?”她沒有再反駁,反正已經沒有意義了。
陸子笙一聽,張口結舌地看向了她,“小萌,你行啊,把我們騙得團團轉!我說,葉嬌茜那麽對你,你為什麽還要救她?”
顧萌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她必竟是我的親人。”
在醫院是,當宋維黎說要解決掉葉嬌茜時,她思考了片刻,如果裝作不知讓宋維黎解決掉她,自己就不會這麽痛苦了,可是她還是辦不到,所以她逃了出來。
在顧家門口,當她聽見葉嬌茜歇斯底裏對宋維黎說憎恨自己時,她心中很受傷,原來她一直這麽討厭自己,因為她從小受盡了寵愛,所以討厭自己。
她很難過,但是看到葉嬌茜真要自殺時,再也忍不住衝了出去。隻是沒想到,她以為已經不在意自己的宋維黎,原來這麽深愛著自己。
顧萌低低一笑,朝著宋維黎眨了眨眼,要不是自己演了這場戲,怎麽會知道他這麽的愛自己呢!
宋維黎看著她古靈精怪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沉下了臉道:“嗬,是啊,在你眼裏,誰也比不上那個女人吧,這一次你沒有受重傷,下一次呢?反正我在你心裏,什麽也不是!”
看著他生氣地離開,顧萌怔了怔,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大叔這是怎麽了,明明喜歡自己,現在自己醒過來了,他能不提這些事情麽!
陸子笙看著她無奈的樣子,笑道:“好了,你醒過來就好,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
顧萌勾起唇角,露出個美麗的笑容,“抱歉,讓你們擔心了,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她想著又輕歎一聲,摸了摸自己的頭,真的好險,自己竟然沒死。
幾人正在說話間,外麵的門突然被推開,幾人轉頭看去,竟然是溫明楓推著葉嬌茜。葉嬌茜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盯著顧萌想要說什麽,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什麽也沒說。
顧萌見她隻是望著自己,當下一笑,轉頭對陸子笙道:“子笙,我想和她說說話,你們能先離開麽。”
葉嬌茜看她醒過來,心稍稍放寬了一些,看著她微笑的臉,隻覺得心被尖刀戳著一樣痛苦。為什麽現在她還能對自己笑著呢,為什麽她就從來沒有恨過自己?
陸子笙有些警戒地看了一眼葉嬌茜,又狠狠瞪了一眼溫明楓,之前陸氏遭遇滑鐵盧的事還沒找他算賬呢,他竟然還有臉過來!
他冷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溫明楓也很識相地走了出去。
門關上,葉嬌茜才有些不自在地道:“你,你還好麽?”
這是頭一次她真正關心她,不帶任何心機地問她。
顧萌笑道:“我很好,隻是一些皮外傷而已,不會有什麽事,你不要擔心。”
在經過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她不可能還像之前那麽無知,當初她為什麽要衝出去,她也不想再多想。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你不必為難你自己,如果你沒有放下心中的恨,我也不會再強迫你了。”
葉嬌茜心中一顫,到了如今,她依然還是這麽豁達,自己跟她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她有些嘲諷地勾起唇角,看向她道:“小萌,我後悔了,如果我現在說抱歉,你還會原諒我麽?”
顧萌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這麽想麽?她坐直了身子,激動地道:“姐姐,不,一點也不晚,我相信你。”如果她能發現自己的錯誤,那自己當然會給她機會。
葉嬌茜的心終於緩了下來,激動地笑道:“好,我記住你的話,我不再難過,不再想著報仇了。小萌,之前的事情,對不起,你還能接受我,我真的很開心。”
她臉上帶著淒涼的笑,雖然她肯原諒自己,但她們之間沒有當姐妹的緣份了。
葉嬌茜說完,轉動著輪椅離開,顧萌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陸子笙推開門進來,一臉擔心地道:“怎麽樣,她沒有傷害你吧。”
顧萌還有些失神,“沒有,她就這樣走了,子笙,她真的變了。”
陸子笙挑了挑眉,有些不太相信,所謂本性難移,他可不相信葉嬌茜會這麽輕易改變。雖然知道顧萌不喜,但還是道:“小萌,以後你離她遠一點,她對你做了這種事,你何必還對她抱有希望呢,不要再傻下去了,她不值得你這麽對待。我不想看見你再一次受害。”雖然說好了不再愛她,但是看見她受傷,還是會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來。
陸子笙對葉嬌茜是深切的痛恨,顧萌卻被親情的枷鎖深深束縛著走不出來。她隻希望葉嬌茜真如她說所得一樣,發現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