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諾拉把袋子打開,見裏邊還有男裝,大小似乎正好適合羅傑,她想了想,還是替他也擦了擦,再把幹淨的衣服換上了。 .
到底是王儲呢,即便一時落魄,也不能丟掉風度啊?溫存而眷戀地抬手點點羅傑的額頭,見他似是被打擾般皺眉,便收回了手。
拿著自己的衣服,安諾拉放輕腳步,決定出去梳洗一下。
在經過外間時,看到少磯坐在桌子邊,麵前擺著一堆她說不上名字的儀器,似乎是她特意帶過來的,且作用大概是驗毒。
而少磯的老公,似乎是叫俞澤宇,正緊挨她坐著,什麽都不做,就直勾勾地瞧著她。
這個男人眉眼風流,瞧著細皮嫩肉,身上還帶著一股子貴氣,必然是富家出身,實在不像是個專情的人。
而少磯渾身冷淡,也不像是會動情的人,然而兩人挨著,竟也十分和諧,甚至能瞧出一股溫情脈脈的氣場,讓人不覺就有些羨慕。
這樣歲月靜好的畫麵,安諾拉沒有前去打擾,而是轉身自去忙碌。
楚倩這個地方選的很好,雖不是綠洲,但有水源,細細的涓流靜靜流淌,因為周圍沒有人居住,水很清澈,且有灌木遮擋,也不怕窺伺。
不過安諾拉還是命信得過的人在最外沿守著,再迅速擦拭一番,然後帶著水汽回去沙堡。少磯不在桌邊,俞澤宇倒是在,正懶洋洋地窩在長凳上。
她沒有多看,進入羅傑所在的房間,見他已經醒了,在跟少磯說著什麽,抬眸看見她,他立刻收了聲。
“你們在說什麽?”安諾拉皺起眉頭,見少磯麵色凝重,心裏就“咯噔”直響。
悄悄對少磯搖了搖手,羅傑笑著對她道:“不用擔心,少磯姑娘說能夠治好我,隻是耗費的時間會比較長……我有些擔心國內的情勢,正請求她能不能想想辦法盡快研製出解藥呢!”
安諾拉看向少磯,後者垂著腦袋在收拾自己的東西,沒有發現她的視線。
“再急,你也得先把身體養好!”剛剛還不能說話呢,轉眼間就這麽精神了?什麽神仙藥能好得這麽快?安諾拉心裏存了幾分疑慮,但沒有多問,隻半是嗔怪地命令他道:“不要東想西想,好好休息!”
“是是是,都聽老婆的!”羅傑插科打諢。
見有其他人在,安諾拉可不好意思,抬眼直瞪他,示意他馬上閉嘴。
羅傑本就隻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見她羞澀,怕真的惹惱她,也就不再出聲了。
“少磯姑娘,”安諾拉轉眼問道:“他中的毒,你真的可以解開嗎?”
見她淡淡看過來,安諾拉又略不好意思地解釋:“我不是懷疑你,隻是想確認一下。”
少磯沒有生氣,隻是側眸瞥羅傑一眼,這才慢吞吞地道:“再多給我點時間,我能治好他……但是,你們最好暫時不要妄動,化學戰劑對身體的損傷是難以估量的。”
這說法,跟羅傑剛才的話,倒還算一致。安諾拉疑心稍減,自然答應下來:“國內形勢已定,早回去晚回去,都是一場惡戰,所以我們在這呆多久都可以。隻是,這段時間真的要麻煩你。”
“諾拉,我有點餓,你能幫忙去問問有沒有容易下咽的食物嗎?”羅傑道。
他自昏迷起就沒吃過東西,安諾拉不疑有他,轉身離開。
等她一離開,羅傑整個人都頹喪下來,壓抑許久的咳嗽聲不斷溢出嘴角,好不容易才緩和下來,捂著嘴的手心裏,卻染著斑斑血跡。
少磯抽了張紙遞給他。
羅傑費力地擦幹手指,又怕安諾拉發現,於是小心將髒汙的紙團藏起:
“
少磯姑娘,我會死嗎?”
“很難說,”少磯搖搖頭:“我可以製出解毒劑,化掉你體內的大部分毒素,但無法徹底清除。而且,就像被化學武器轟炸過的地方,會不再適宜人類居住一樣,化學戰劑造成的傷害也是無法逆轉的……所以我能做到的事情有限,剩下的隻能靠你自己。”
羅傑沉默著,半晌沒有再出聲。
少磯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轉身要走,又忍不住說道:“不用沮喪,在人類的身上,總有奇跡。”
“老婆,難得你竟然會安慰人了。”俞澤宇倚在門口,狀似調侃,實則醋意滿滿地說道。
“她挺好的,”少磯說著,見自家老公臉色大變,又補充道:“那姑娘。”
“沒你好。”俞澤宇用力地攬住她的肩膀,像是怕羅傑看不到似的,還用力往她額上親了一口。
少磯涼涼瞥他一眼:“我不忍她被騙。”
俞澤宇心虛,頓時老實不少,彎起眉眼討好地笑:“各人有各人的福分,你盡力了,怨不得你。”
“我去研製解藥,別吵我。”少磯嫌棄地將他推開,又搗鼓自己的儀器去了。
看來是真的對這件事情挺上心呢!俞澤宇摸摸鼻子,跟屁蟲一樣黏在她身邊,邊表忠心:“我不吵你。”
少磯瞅他一眼,也就隨他去了。
等安諾拉捧著食物回來,羅傑又睡著了,她看看手裏的白粥,到底是沒舍得喊醒他,而是擱下碗坐在他的身邊。
然後,由於太累,竟然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似乎有個熟悉的擁抱正環抱著自己的身體,安諾拉依戀地朝他靠了靠,然後睡得更沉了。
醒來時,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意識漸漸清醒,發現是羅傑一個手下,正在稟告著國內的情形。
“貴族們都擁護蘇格爾繼位,然後簡辦老國王的葬禮,聽說會在出殯當日,同時舉行繼位大典。”
“格利特聯係你們了嗎?”這是羅傑的聲音,虛弱,沒什麽力氣,但聽得出來不怎麽高興。
“郡王殿下二十四個小時都被監視著,我們怕引起蘇格爾的注意,隻留個簡信給他,報了平安。”
“父王哪天出殯?”
“十天之後。”
羅傑沉默會兒,輕聲:“知道了,出去吧。”
安諾拉悄悄睜開眼睛,見羅傑坐在暗處,身上籠罩著一層黑暗的光暈,好似要墜入地獄般……她原本沒打算出聲,下意識地覺得不安,到底是抬手,跟他五指交握。
“諾拉,吵到你了嗎?”垂眸對上她的眼神,羅傑綻放出一個極為溫柔的笑容,仿佛剛剛的幽暗隻是一個幻覺:“還要再睡會兒嗎?我不說話了。”
安諾拉揉著眼睛坐起身,眉頭輕皺:“葬禮那日,你要去?”
“諾拉,父王是因為我而死的。”
僅這一句話,便已足夠表明他的決心,安諾拉自己經曆過喪父之痛,完全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心情。將心比心,換做是她,不管病成什麽樣都是要送他最後一程的……見外麵天色已晚,她勉強壓下想立刻跑去詢問少磯的念頭,隻抬手將他的腦袋壓在自己肩膀上:“不要太自責,不管你要做什麽,我都會陪著你。”
“諾拉,你留在這裏,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為我而遭遇危險。”羅傑悶著聲音,微有些用力地拽住她的衣角:“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會崩潰的。”
“看在你是個病人,我就不計較你這混話了,但是你記住,”安諾拉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堅定:“我的心跟你是一樣的,你不願看我遭遇危險,我難道就能眼睜睜
看你獨自走在槍林彈雨之中?”
“可是……。”可是,他的人生或許就到此為止了,所以不管怎樣搏命都不怕,但她的人生還很長,他怎麽忍心讓她因為自己而陷入險境呢?
“羅傑,沒有可是,”見他側臉冷峻,滿含擔憂,安諾拉的唇角綻放出一點笑容,“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哪一次我乖乖站在你身後了?我能夠保護好自己,也能夠保護你……何況你看到楚倩、少磯他們了吧?我身後有靠山呢,她們都會幫我!”
知道勸她不動,更不想惹她生氣,羅傑抱著她纖細的腰身,暫時默認了這個提議。
次日清早,安諾拉就爬了起來,找少磯確認十日後她們能不能去幹一場大的,少磯就很無語地看著她。
明明昨天還說可以一直呆在這裏的人,說變卦就變卦了。
安諾拉很不好意思地笑:“他想去送他父親最後一程,我沒辦法阻止他,所以隻能厚著臉皮來拜托你。”
少磯朱唇輕啟,到底沒有告訴她更多事情,隻淡淡道:“十天時間,已足夠我研製出解藥。”
安諾拉喜出望外,再次鄭重地道謝:“等事情穩定下來,請給我個好好地招待你們的機會。還有,泰拉境內也有好些值得遊玩的地方,我給你們推薦。”
“跟他在一起,每日都是度假,所以你不用費心。”少磯邊說,邊轉身走了,略冷淡的聲音緩緩被輕風送過來:“多留意病人的身體吧。”
安諾拉本就很留意羅傑的精神狀態,經少磯提醒,就更加專注地盯著他了,於是發現他在她麵前有意地偽裝著,頓時又氣又心疼,索性就黏在他身邊,哪兒都不去了。
羅傑見藏不住,隻能苦笑。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的變差,但吃了少磯給的藥,痛楚倒是減緩不少,但症狀沒有消失,時不時就要咳出點血絲。
安諾拉真的是心疼壞了,本來隻是依著他的心意,這才決定回國,但眼下她是真的恨不能立刻就把蘇格爾碎屍萬段!
兩人一邊休養,一邊聯絡其他表麵順從但並沒有真正服從蘇格爾的勢力,因為羅傑身體問題,不方便主動出麵,便由格利特代替去溝通,諸人很快就製定好進攻計劃,然後送到羅傑手中,由他再加以完善。
安諾拉不希望他太傷神,索性當了他的手腳,替他回信、幫他跑腿,忙得腳不沾地,故沒有發現羅傑有時候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帶著即將訣別的不舍與憂傷。
在第六天的時候,少磯製出了解藥,但怕掌控不好藥效,她捉來一些白鼠做了一整天的試驗,然後才終於確定好份量,再遞到安諾拉手中。
安諾拉再次道謝,然後端到羅傑麵前,眼巴巴地看著他喝下,盡管心裏知道這不是藥到病除的神仙藥,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有沒有感覺好一點兒?”
“好點兒了。”羅傑一本正經地回答她。
安諾拉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然後又忍不住地笑了起來,知道他要好了,她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
羅傑看她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但,也僅僅是一瞬之間的輕鬆了。
十天的時間,雖然不夠蘇格爾掌控整個泰拉,但足夠他掌控整個王城,而那些貴族大多是牆頭草,隻願左搖右擺,是不願意加入強風的行列的,故他們的情勢很緊張。
羅傑又勸了安諾拉幾次,希望她能留下來,安諾拉都沒搭理,他隻能放棄,並在暗中調了一些精英,專門保護她。
甚至,他還悄悄地安排了一條退路,專門給安諾拉留下的退路。這條路他交給了楚倩,但沒告訴安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