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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劍光落下,玉井所在的山穀中頓時安靜了許多。
之前那位滿臉皺紋的老者適時現身,衝著來人舉手道:“玉井峰執事玄吉,見過幾位道兄!”在他的身後,跟著戈奇等五位管事。
此時的山穀中,已聚集了近百位修士,再加上三、四十位玉井峰的弟子,倒也濟濟一堂而頗為熱鬧。隻是大多數人都是一臉的惴惴不安,便是紫煙、葉子等幾位女修也是在默默觀望而神情凝重。
無咎站在紫煙的身後,有些手足無措。而看著那窈窕動人的背影,又不禁神魂顛倒而難以挪動腳步。
有人悄聲道:“無師弟,你竟然認得山上的羽士高手,還是仙子樣的人物,嘖嘖……”
原來是宗寶在搖頭感歎,話語中不無豔羨之意。
無咎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卻見駱山早已忘了自己的鼻青臉腫,直勾勾盯著前方,目眩神迷的模樣,他急忙揮手虛晃了下,低聲叱道:“小孩子家家,非禮勿視!”又見不遠處的田筱青神色端詳,眼光狐疑,他不由得挺起胸脯,大搖大擺往前幾步,已然走到了葉子的身旁,頗顯熟稔的架勢,隨意問道:“葉妹妹!靈山發生了何事呀?”
“呸!誰是你妹妹?”
葉子像是嚇住了,瞪起杏眼,啐了一口,往旁邊閃開一步,伸手挽起紫煙的臂膀,撇著小嘴道:“姐姐,給那人三兩顏色,他便能開染坊,真是厚臉皮哦……”
紫煙輕聲道:“事關非小,且消停片刻!”
無咎頓顯尷尬,禁不住左右張望而神色掩飾。
恰見宗寶與駱山兩人麵帶微笑而眼光躲閃,各自意味莫名;田筱青則是投來不屑的一瞥,鄙夷的神色溢於言表。
無咎以手撓頭,佯作無事狀,隨即又腹誹不已,並自我安慰。
那丫頭與其他的修士沒甚兩樣,都是瞧不起人。誰是厚臉皮?那肯定不是本人。
我萬裏迢迢而來,不說感天動地,至少稱得上是情真意切吧!紫煙她為何視而不見,且如此的冷淡呢,是意外重逢的羞怯與驚喜所致,還是她外冷內熱的性情使然?
無咎看著那近在咫尺的身影,鼻尖好像飄來一陣若有若無,且又醉人的淡淡馨香,才有的沮喪頓時蕩然無存。他展顏一笑,灑脫舉手,致謝道:“紫煙姑娘,小生還要多謝您的仙丹……”
紫煙猶在凝神觀望,聞聲微微蹙眉:“我的仙丹?”
無咎終於獲得回應,頓時精神頭大漲,忙道:“是啊、是啊!正是姑娘的仙丹,才幫著小生強身健體,並屢次渡過難關呢……”
紫煙不再出聲,而是帶著幾分疑惑看向身旁。
葉子噗嗤樂了:“嘻嘻!姐姐不是要我代為補償嗎,我便給他一粒駐顏丹,誰想竟被他當作仙丹……”她說到此處,扭過頭來,俊俏的圓臉頓時變得嚴厲,輕叱道:“你這個酸儒且給我聽著,我姐姐留你在玉井峰,並賜下養顏的丹藥,足以了卻當日的恩怨。再恬不知恥,無謂糾纏,我便將你丟下山去,哼!”
紫煙扯過葉子,往前兩步,示意道:“因果既了,無須贅言。且看幾位前輩如何處置眾多弟子……”
葉子順從應聲,卻還是不忘丟下一個惡狠狠的白眼。而其模樣俊俏,看起來並不可怕,反倒有些裝模作樣,隻是她神情中的厭惡輕蔑,可謂淋漓盡致。
無咎怔怔而立,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那被自己視作珍寶的仙丹,竟是所謂的養顏丹。顧名思義,那是女人服用的養顏丹藥啊!不用多想,是葉子在成心捉弄人呢!還有什麽“因果既了”,竟然明明白白出自於紫煙之口。難道她根本沒將本人放在眼裏,不能夠啊……
無咎像是被霜打了,整個人都蔫了。
紫煙啊,我對你可是一見鍾情,天地可鑒!你是嫌棄我凡人的身份,還是情有所屬?依我看來,凡人很不錯呢,至少不用打坐修煉,日子也有趣許多。莫非你真的情有所屬,是誰呀,讓他站出來瞧瞧,哼……
臨近屋舍的山坡上,五位築基的道人湊到了一起。除了玉井峰的執事玄吉之外,才將趕到此處的其中兩人並不陌生,竟是之前見過的監院執事玄水,以及雲水堂的執事玄玉。餘下的則是兩位中年人,同樣的黑衣裹身。五人好像在說些什麽,並似有爭執。戈奇、木申等人則是站在不遠處,一個個神情恭敬。
與之同時,又有十餘個修士從山穀一側的屋舍中走了出來。其中有個背負劍匣的壯實漢子很是醒目,還有他身後的一男一女……
無咎看得清楚,急忙招手示意。
嗬嗬,那竟是多日不見的古離、陶子與紅女三人。如今算是故人重逢,著實值得欣喜。
古離隨著眾人來到山穀中,不免四下張望。隻見十餘丈外的山洞前,有個衣衫襤褸的人影在伸手雀躍,並帶著喜不自禁的笑容,顯得極為興奮。他稍稍錯愕,卻隻是微微點頭,隨即就此止步,竟轉身走向近處的人群。隨後的陶子與紅女則是遙遙看了一眼,便雙雙低頭躲避。
無咎的手臂僵在半空中,轉而環顧四周。
宗寶、駱山、田筱青,以及不遠處的玉井峰弟子,都在看著自己,卻像是打量怪物一般,各自神色曖昧。即便是紫煙與葉子,也彷如有所驚動而投來淡淡的一瞥。
無咎悻悻放下手臂,咧嘴自嘲一笑。
這人啊,不論在何時何地,都要分出個遠近親疏,或是尊卑貴賤。還以為凡俗間才是如此,沒想到靈山之上尤為更甚。有意思嗎?
便於此時,山坡上忽而響起了爭吵聲。
隻見叫作玄水的老者厲聲叱道:“幾位長老或有不和,卻與弟子們無關。妙閔、妙尹與妙嚴三位長老門下的弟子,速速返回……”
而他話音未落,有人打斷道:“玄水師兄所言,恕難苟同!”
出聲者是位中年人,留著三綹青須,相貌倒也儒雅,繼續反對道:“幾位長老已非言語不和,而是在紫霞峰鬥法,但有輸贏,勢必殃及各自門下的弟子。依我之見,還是讓諸多晚輩適時回避才好!”
玄水張口叱道:“玄禮,你敢不從?”
被稱作玄禮的中年人尚未答話,一旁的黃臉中年人不滿道:“玄水師兄,彼此同為執事,豈能如此相逼……”
“砰——”
玄水不待那人將話說完,竟是抬手祭出一道劍光。彼此近若咫尺,根本毫無防備,對方的腰腹間頓時被劍光擊穿,隨即慘叫著倒飛了出去。而他得勢不饒人,趁機大喝一聲:“玄成,休走……”
之前的那位中年人臉色大變,腳踏飛劍瞬間而起,並將玄成一把抄在手中。他看著滿身血跡的同伴,回首怒道:“玄水!你竟敢偷襲,卑鄙……”隨其長袖一甩,又一道劍光呼嘯而出,閃動盤旋之間,已然擺出了森然的防禦陣勢。
玄水同樣是踏著劍光騰空而起,厲聲道:“蠱惑弟子而禍亂仙門者,論罪當誅!你二人還不隨我返回紫霞峰認罪伏法,更待何時!”
玄成被玄禮抱在懷中,已是傷勢慘重而奄奄一息,見玄水出言要挾,他含血啐了一口,虛弱道:“玄水,如你這般動輒殺戮,三位長老門下的弟子又豈能幸免……”
玄水卻是不容分說,催動劍光往前撲去,不忘命道:“玄吉,隨我將他二人拿下。玄玉,押送眾多弟子回山以待發落……”
玄禮抱著傷重的玄成,根本無心應戰,又恐落入重圍,急忙踏著劍光轉身遁向遠處。
玄水殺心不減,隨後緊追不放。
玉井峰的執事玄吉,遲疑了片刻,這才不情不願踏劍而起,並慢慢隨後跟了過去。
不過轉眼之間,閃亮呼嘯的劍光伴隨著駭人的殺機倏然遠去。所在的山穀,暫且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無論是玉井峰的弟子,還是在場的眾多修士,一個個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無咎同樣是眼花繚亂,暗暗乍舌不已。
看來那幾位玄字輩的道人,應該分屬於不同長老的門下。修仙者之間,真是一點情麵都不講,彼此還是同門呢,二話不說便辣手奪命啊!飛劍來去,倒也幹脆利落。而由此不難猜測,餘下的眾多弟子難免要遭受池魚之殃!
便於此時,一個二、三十歲的男子走至山坡的高處,揚聲吩咐道:“在場的各門弟子,悉數由傳送陣返回。膽敢抗命者,以忤逆論處!”
那是山穀中所剩下的僅有一個築基道人,玄玉。隨著他不容置疑的話語聲響起,眾人麵麵相覷而腳步遲疑。他臉色微沉,抬手劈出一道劍光。
不遠處站著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尚在左右張望,忽有察覺,躲避已晚。他才要出聲求饒,便已被“撲哧”劈成兩半。血肉橫飛之中,四周驚呼聲不斷。
玄玉又是抬手一點,三尺多長的劍光在眾人的頭頂來回盤旋,淩厲的威勢彌漫四周,整座山穀都籠罩在一片森然的殺機之中。他嘴角微翹,冷冷喝道:“還有誰以身試法?”
在場的眾多修士多半已是嚇得噤若寒蟬,再沒有人敢去挑戰築基道人的威嚴,各自挪動著腳步走向來處,卻又一個個神色沮喪而唉聲歎息。
長老們鬥法不要緊,而一旦分出了輸贏,勢必要清理門戶,相關弟子的命運可想而知。而事已至此,小輩們又能如何呢!
不過,在場的玉井峰弟子反倒成了旁觀者。
無咎遠遠打量著古離、陶子與紅女的背影,暗暗搖了搖頭。那三人雖有慌亂,比起他人來卻要輕鬆許多。或許與所拜的師父有關,也不知他各自的師父又是誰。
適逢仙門混亂之際,有個好師父便也有了好靠山。譬如某個投機專營的壞家夥……
無咎的眼皮猛然一跳,忙凝神看去。
隻見木申已湊到了玄玉的身邊,並帶著一臉媚態在竊竊私語。不過瞬間,師徒倆的眼光同時看向這邊……
無咎心生不祥,扭頭便走,不遠處恰好傳來姐妹倆的對話聲——
“姐姐!你我算是妙閔師叔的門下,如今看來他老人家的情形不利,倘若返回,豈非任由淩辱……”
“唉!玉井峰四壁斷崖而再無去處,你我隻得聽天由命。但有不虞,唯有死耳……”
無咎忙道:“兩位勿憂,我自有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