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第五十章 獸性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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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峰下,地勢開闊,左右山影重重,前方幽遠而深邃無際。極目望去,叢生的野草綿延不斷,像是夜色中的一片汪洋,在朦朧的月光下起伏蕩漾。

無咎從山上一口氣衝了下來,稍加辨明方向,沒做停歇,繼續狂奔。

從遠近的情形看來,或許已經離開了靈霞山的地界。回想起來,真不容易啊!

從黃昏日暮,跑到了月上中天。擱在往日,早給累死了,而如今卻是愈發的神勇,全賴於體內的那團激流漩渦。

它掙紮太久,終於潰破堤岸,盡情釋放,並浩浩蕩蕩暢流不息!

隻見夜色下的莽原中,一道人影跳躍不停,起落之間,竟達七八丈之遠。

無咎再次從枯草中躥起,禁不住扭頭回望。

修士的禦風術,曾讓自己羨妒不已,奈何身為凡人,隻能望而興歎。而如今不用修煉,卻也能疾行如風。之所謂福兮禍所依,古人誠不我欺呀……

無咎尚未得意太久,忙又回過頭來神色匆忙。

數百丈外的山腳下,冒出了三道人影,卻是直接掠過莽原,近乎於腳不沾地,便像是三隻夜梟,悄然劃破夜空,頗為詭異嚇人。而無咎卻是躥起落下,更像一隻螞蚱,在秋後的莽原中,孤獨亡命掙紮……

月斜星稀,夜色濃重。

沒過多久,黑暗的盡頭淡淡閃開一道晨曦。接著紅日冉冉,天色大亮。

無邊無際的莽原上,一場追逐猶在繼續。

跑在前頭的年輕人,光著四肢,滿身血汙,亂發蓬鬆,躥起跳躍而忙個不停。兩百多丈外,則是兩個老者,一手持著短劍,一手抓著靈石,各自神色凝重;再又數百丈外,一位年輕的男子氣喘籲籲……

不知不覺,日升又日落。

當長夜過去,莽原消失不見,明晃晃的日光下,戈壁石灘一望無際。

無咎躍上了一塊山丘,才要趁勢縱身而下,忽而一陣氣促難耐,忙稍稍停下來張口急喘。

如此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接連跑了兩日,竟沒有感到疲憊。像是有一股氣息頂著,使人振奮而忘乎所以。而此時此刻,腹中的那團漩渦,不再衝撞澎湃,便如枯竭的泉水,愈來愈小,漸漸減弱。使人渾身的力氣,也仿佛跟著慢慢幹涸。曾經一步七八丈,眼下不過五六丈。一旦腹中的漩渦消失,接下來的情形又將這樣,不敢想象……

而向榮與勾俊,依然跟在兩百丈外。隻有木申的人影看不見了,或許已被遠遠甩開。

唉,那兩個老家夥,還真是鍥而不舍。那就接著跑吧,看誰能撐到最後!

無咎又深深喘了口氣,滿是汙垢的臉上帶著一絲無奈的神色,隨即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頭,轉身衝下沙丘。

不消片刻,兩位老者尾隨而至。

“那小子的體力驚人,且如此擅長奔跑,根本不輸於任何一位羽士高手,他莫非機緣偶遇,有了修為……”

勾俊借機歇息,疑惑不解。

“他雖然舉止怪異,而氣息、身法卻與修士迥異。他……還是一個凡人!”

向榮衝著前方蹦跳不止的身影哼了聲,轉而看向身後,又道:“木申說那小子的身上,有他師父留下的異寶,且言之鑿鑿,恰逢其時,你我斷然不能空手而回!”

勾俊點頭會意,眼光中閃過一絲貪婪。

兩人不再耽擱,躍下山丘繼續追趕……

當旭日再次升起,戈壁石灘變成了大漠。層疊綿延的沙丘,以及漫天的黃沙,在日光的照耀下,便如一片無垠的金色沙海。雖壯觀瑰麗,卻荒涼死寂,有的隻是幾道奔逐的人影,在生死欲望的路途中繼續著掙紮尋覓。

無咎匆匆幾個跳躍,堪堪越過沙丘,尚未再次縱起,便一頭栽落下去。他沒了之前的輕盈自如,竟接連翻滾,飛沙四濺,頗為狼狽惶急,隨著“砰”的一聲悶響,直接仰麵朝天躺倒在一片沙坑中。

從靈山腳下,峽穀莽原,戈壁石灘,再大漠無邊,一場追逐竟然持續到了第四天。而體內的那團漩渦,也縮小至雞卵大小。曾奔湧不息的激流,若有若無。整個人也仿如被斷絕了源泉,抽幹了力氣,以至於腳下沉重,即使奔跑起來,也不再那麽隨心所欲。

真的好累!

終於感到了一種虛脫的疲憊,正從四麵八方襲來,隨時隨刻都將被吞噬、撕碎,直至生機殆盡,最終化作一粒滾燙的塵埃,回歸並消失在火熱的夢鄉之中。這裏有金色的海,金色的夢,且在荒涼中火熱,在沉寂中奔湧,在大漠深處,傾聽那浪潮的濤聲……

無咎依舊是仰躺著,兩眼中耀動著點點金芒,嘴角微微咧著,臉上蕩漾著莫名而又舒適的笑意。少頃,他眨巴下眼,神色漸趨清明,重重喘了幾口粗氣,胸腹之間,頓時躥起一股焦灼的血腥。他慌忙爬了起來,扭頭啐了一口。唾沫尚未落地,“撲哧”化成了白煙。

噫,要燙死人的。

無咎瞪著雙眼上下打量,見自身無恙這才稍稍安心。

難道自己也變成了寒暑不侵?

唉,即便如此,又有何用,擺脫不了那兩個老家夥,一切都是枉然啊!

臨近的沙丘上,一前一後冒出向榮與勾俊的身影。兩人死死盯著下方沙坑中的無咎,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隻有滿臉的漠然,還有幾分難以抑製的乖戾殺氣。

那個野人般的小子,就在那裏,相隔百丈,觸手可得。不過,他便如一隻兔子,跳躍著,逃竄著,挑逗著,卻又每每讓人無可奈何。不過,看他的情形,再不複從前的囂張,將其抓獲、虐殺、撕碎,或許就在今朝此刻。

兩位老者換了個眼神,不約而同跳下了沙丘。

無咎像是心有靈犀,扭頭便跑。其一步三四丈,喘息之間,再上沙丘,沒作遲疑,順著沙坡便到了一片黃沙的穀底。

恰於此時,四周突然一陣響動,接著有一塊塊石頭從地下冒了出來,接著沙塵四起,嘶鳴聲大作。

無咎才要繼續跑路,嚇得頓時愣在當場。

什麽狀況?

那不是石頭,而是十幾頭兩三丈長短的怪物,周身披著土黃色的鱗甲,與刀子般的背鰭,腦袋碩大且醜陋,嘴巴中長著利齒,托著棍子般的尾巴,四肢粗壯,看著頗為凶惡猙獰。

無咎僵立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四周的怪物並未趁機發難,而是四肢劃動,飛沙走石,竟在前方的不遠處擺出了一個圍困的陣勢。圍困之中,黃沙翻動,旋即冒出了兩條四五丈長的巨蛇,皆通體金黃,鱗甲生輝,猶自交尾纏繞,雙雙怒張大嘴而嘶鳴不止,並噴吐著陣陣霧氣。

向榮與勾俊同樣是驚愕不已,急忙停在三五十丈外駐足觀望,彼此瞠目片刻,各自出聲說道——

“那是大漠天蜥,因背生刀鰭,又名刀蜥。其性情凶悍,便是築基道長也不願招惹,那小子死定了!”

“倒也未必!天蜥所圍困的土蟒,又名沙蛟,同樣是劇毒異常,且交**媾在即,而最為瘋狂,如今被天蜥圍困,雙方必有一場大戰。那小子隻要趁機溜走,便可安然脫身!”

天蜥,沙蛟,很威風的名字。而這群天蜥也夠缺德的,專檢人家恩愛的時候圍攻捕獵。既然彼此大戰在即,恰好可以趁亂溜走!

無咎驚魂稍定,便要離去,尚未挪動腳步,又忙打消念頭而回首一瞥。

方才聽到的話語聲,凝而不亂,並非隨意所為,而像是傳音所致。果不其然,那兩個老者正在盯著自己,各自的神情中不懷好意。

“轟——”

與之同時,轟鳴震響。

一頭天蜥以為有機可圖,急匆匆往前撲去,卻遭毒霧阻擋,去勢稍稍一緩,兩張血盆大口呼嘯而來。它躲避不得,頓時被淩空撞飛了出去。餘下的天蜥不甘示弱,洶湧而上。眨眼之間,呼嘯陣陣,黃沙飛揚,四周一片混亂。

無咎看的膽戰心驚,暗暗乍舌不已。

早已見慣了人與人的廝殺,卻沒見過怪物之間的血拚。誰料同樣的殘酷無情,且尤為血腥幾分。而那群天蜥與沙蛟,應該並無深仇大恨,拚個你死我活,無非還是為了生存下去。獸性如斯,人呢?而有的人連野獸怪物都不如,再加上懂得法術神通,以及欲壑難填,簡直就是天地間的禍害!

與之同時,一道橫衝直撞的身影到了近前,長尾巴左右一甩,“呼”的一下掃了過來。

無咎有心躲避,卻又咬牙硬撐,後背“砰”的挨了一下,整個人斜斜飛了出去,直至七八丈外,才一屁股摔在沙堆中。

而那頭凶猛的天蜥似有察覺,四肢“唰唰”劃動,沒幾下便已躥了過來。左近的另外兩頭怪物不明所以,跟著同伴並肩而至。

無咎猶自撅著屁股,杵在沙堆中,吭也不敢吭,動也不敢動,隻管圓睜著雙眼而一霎不霎。

飛沙撲麵,腥氣熏人。

三個怪物已逼到了近前,卻又碰撞著彼此碩大的腦袋,眨動著布滿鱗甲的眼皮,並張著大嘴相互撕咬著,再一一湊過來好奇打量著,許是對於沙堆中石塊般的黝黑人影沒了興趣,各自“呼哧”噴濺了幾下口水,突然相繼轉身離去。

無咎的臉上掛著怪物嘴裏噴出來的黏涎,依舊是木雕泥塑一般,而狼狽的模樣,以及痛苦的神情,儼然已是到了慘絕人寰的地步。

怪物也好,異獸也罷,終究還是畜生啊,與阿貓阿狗的本性沒什麽兩樣,每當奪取地盤,或是攫取獵物的時候,都是要以屎尿的味道來彰顯主權。如今這天蜥更加簡單,直接噴你一臉的口水!

不過,暫且躲過一劫!

無咎強忍著作嘔的衝動,見四周的怪物聚集到了前方,慌忙將頭埋入沙堆,趁機擦拭搓洗著臉上的黏涎。恰於此時,又是一聲悶響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