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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穀盡頭,河水的岸邊。
兩人靜靜站著,神情各異。一個摘了麵罩,低著頭微微氣喘,兩眼翻動,疲憊的神色中透著無奈的掙紮。一個光著雙腳,抱著膀子,嘴角帶著笑容,殷殷期待而又不容拒絕的模樣。
片刻之後,白顯暗哼了聲,歎道:“何師兄的眼光倒是不差!我在龍溪澗意外撿得一枚玉簡,雖已殘缺不全,而稍加修煉,卻有遁地、穿壁之神奇,與傳說中的五行遁法頗為相似。於是我便與兩位師弟前來找尋玄鐵獸……奈何法術不夠嫻熟,這才落到眼下這般地步……”
無咎沒有吭聲,嘴角笑意如舊,接著伸出右手,輕輕勾動著食指。
白顯又歎了口氣,磨蹭著拿出一枚玉簡,尚未舉起,又緊緊攥在手裏,央求道:“遁法難得,便是築基前輩也未必修煉嫻熟。之所謂道法傳天地,共享機緣也是人之常情!敢請何師兄,容我留下一份口訣如何?”
無咎倒也從善如流,微微點了點頭。
白顯鬆了口氣,急忙又拿出一枚玉簡,接著定氣凝神,擺出一個拓印玉簡的架勢。而他眼光一閃,竟然“砰”的一聲捏碎了玉簡。隨之瞬間,一道光芒瞬間籠罩了全身。而與此同時,一片青光突如其來。他驀然一怔,這才發覺三十丈外的那道青衣人影消失了,頓覺不妙,急忙騰空飛遁。不料又是“轟”的一聲悶響,整個人已被青光束縛。霎時天旋地轉,黑暗襲來……
與此同時,無咎出現在河水岸邊。他兩腳站定,右手憑空一抓。不遠處那團尚在變化不停的青光猛然抖動,繼而倏然消失。眨眼之間,地上跌落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正是想要借機逃遁的白顯,卻已變成了一個死人。
唉,耍弄心眼不要緊,卻要分時候。這便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啊!
無咎打量著地上的屍骸,咧嘴笑著。少頃,自覺無趣!
一路追來,鬥智鬥勇,真到了分出輸贏,除了滿地狼藉之外,竟然並無太多的驚喜。
他伸手彈出一縷指風,隨著“砰”的一聲,靈力炸碎,原地多出一堆東西,乃是白顯的全部家當。他從中撿取了幾樣收了起來,餘下的連同屍骸皆被他踢向河中,這才舉起手中的兩枚玉簡。
一枚玉簡,或是玉符,隻剩下了小半截,為白顯捏碎之後所留。從其中的符文看來,或為一張遁符,卻要粗陋許多,尚未顯威,便被青絲網束縛而功虧一簣!
無咎丟下半截玉符,凝神繼續端詳。
另外一枚玉簡,斑黃破舊,還帶著些許汙垢,一看就是有年頭的東西。神識浸入其中,數百個字符一一呈現出來。稍加辨別,開篇點題四個字,九星訣。再細細認讀,又是四句話:萬物源自混沌,九星衍化乾坤,五行互為根本,遁法天地冥行。隨後便是幾篇口訣,分別是土行術、水行術、火行術、冥行術與風行術。再往後,字符殘缺,難以成篇,沒了……
無咎兩眼一亮,又惋惜不已。
玉簡之中的《九星訣》,果然拓印著有關遁法的口訣,竟以九星別稱,乃金、木、水、火、土、天、地、冥、行。也就是說,憑借這篇口訣,天上地下、水裏火裏,任我穿行。而原本該有九種遁法,如今隻剩下其中的五種。
不用多想,白顯僅僅修煉了《九星訣》之土行術,尚欠自如,不然的話,還真的追不上他。如今口訣落到自己手中,算是撿得一個大便宜。隻可惜殘缺不全,且晦澀難懂。若是修煉起來,怕是不會容易!
而人生有得便有失,從來如此!
無咎再次露出微笑,隨即收起了玉簡,轉而打量著身後的河水,又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渾濁的河水,哪裏配得上龍溪之名?
且對岸便是峭壁,根本沒有落腳之地。想要抵達下一地界,此處乃必經之地。
哼,本人的水性倒還不差!且往前尋覓,看情形再作計較!
無咎斟酌片刻,懶得整理裝束,抬起光腳猛然一踏,縱身離開了岸邊。溯流而去十餘丈,餘勢將近,很是灑脫的又是抬腳一踏。而尚不待他再次躍起,忽而失去了憑借,“撲通”一聲,直接墜入水中。他急忙四肢亂蹬,卻是無濟於事,頓時便像一塊石頭,瞬間沉入水底。
與之瞬間,陣陣激流與無邊的陰寒霍然而至,隨即淤泥翻湧,黑暗滾滾,渾如天地沉淪而末日降臨!
無咎在河底接連翻了兩跟頭,差點嗆了一嘴的淤泥,急忙手腳掙紮,再又運轉靈力護體,這才堪堪站穩了身形。
幸虧體內自成天地,不然非被淹死不可!
仙凡不度,潛龍亢揚?
此時想來,有關龍溪的那段話並非無因啊!非潛龍而不得亢揚其上,修士隻能成為魚蝦在水底穿行?早知如此,便該嚐試著《九星訣》的水行術,或有蹊徑也猶未可知呢,而眼下說什麽都晚了!
無咎稍稍定神,奮力從淤泥中抽出身來,借助神識查看著四周的情形,接著往前慢慢行去,遠遠不及魚蝦的自如,倒是與笨拙的龜鱉有得一比。而他安危無虞,漸漸沒了慌亂。
與其想來,古劍山的弟子想要穿越龍溪也同樣免不了如此的狼狽……
龍溪倒也不深,二、三十丈而已,隻是河麵舒緩,河底卻是暗流激湧,再有陰寒侵體,以及淤泥的阻擋,穿行其間頗為不易。
足足五、六個時辰過後,河底的淤泥漸漸稀少。即使激蕩的暗流,也好像變得柔和了許多。又過去了大半個時辰,一道人影慢慢冒出河麵,竟渾身濕透,上下顫抖,顯得極為疲憊不堪。
莫非來到了龍溪的盡頭?
不,龍溪依然環繞著山壁而去,隻是河岸趨緩,有了落腳之地!
無咎茫然了片刻,挪動著腳步,踉蹌著走上了岸邊,渾身水跡淋漓。當他兩腳站定,又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張嘴吐出一口水花,這才兩眼轉動著而慢慢恢複了常態。
真的不容易啊!
要知道此前連番拚殺,且傷勢在身,如今一路之上,根本沒有歇息,全憑著靈力的支撐,終於穿過了萬丈龍溪。著實累壞了……
無咎兩腳一軟,坐在地上,摸出幾粒丹藥扔進嘴裏,繼續衝著遠方張望。
河岸四周,乃是一片開闊的穀地。前方的數十裏外,隱隱有群峰聳立。記得龍溪過後,便是七寸峽。那遠處的山峰之間,或為去路所在。
而距蒼龍穀的再次開啟,不過兩個多月。還須早日抵達蒼龍穀的最後一關龍角峰,以免錯過了逃出的時機。不過,且找個地方稍事休整。
無咎歇息片刻,摸出一雙靴子套在腳上。見四下裏依然不見人影,又摸出一件青衫換上,除下的破衫,則被隨手扔進河裏。他扶了把臉上的麵罩,這才站起來動身往前,卻不再施展輕身之術,而是老老實實邁開雙腳走路。體內靈力匱乏,亟須找個地方歇息一番。
大半個時辰之後,寬闊的穀地漸漸到了盡頭。
一道道千丈山峰橫亙而立,左右綿延,雲霧籠罩,氣象莫測,儼然擋住了半邊天穹,給人望而仰止的彷徨。而斷路絕壁之中,卻有一道窄窄的峽穀直透山峰峭壁而去,便如一道深深的劍痕,更像是巨龍騰空的一線幻影,堪稱天地奇觀,卻又透著莫名的詭異。
七寸峽!
毋容置疑,那便是七寸峽。從中穿越而去,便可抵達蒼龍穀的最後的一層地界,龍角峰。
無咎在峽穀的數裏之外停下腳步。
不知為何,那道神奇的峽穀在他看來,不是劍痕,也不是巨龍的幻影,反倒像是一道枷鎖,扼住了蒼龍穀的古往今來,也困住了天地間的生機命脈!穿越其中,或將身不由己。要麽沉淪不再,墜入輪回;要麽衝破桎梏,一飛衝天!
無咎凝望片刻,聳聳肩頭,轉而避開峽穀,奔向左手一側而去。到了峭壁腳下,召出那把無鋒的飛劍開鑿起來。須臾,洞口出現。他左右張望,鬼鬼祟祟爬了進去,隨後封住了洞口,隱隱響起一聲銷魂的歎息:哎呦,還是躺著覺舒服……
……
便於此時,一道人影從峽穀中冒了出來。
此人帶著麵罩,神情莫測。
他看向身後的峽穀,沉思了片刻,接著搖了搖頭,轉而在四周徘徊,眼光中透著一絲精明。須臾,他又縮回到了峽穀之中,而手上卻是多出五杆小旗。
小旗為獸皮煉製,上麵繪有符籙。
他將五杆小旗隨手擲出,恰好攔住了峽穀。小旗尚未觸地,光芒一閃便沒了蹤影。他怕了拍手,轉而走到一旁盤膝而坐。其舉止便如一個老謀深算的獵人,在等待著他的獵物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