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第二百三十四章 北陵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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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大海之上,一條大船順風漂流。

遠遠看去,那一葉白帆,便像是片落葉,在波浪起伏的海麵之上,倍顯渺小而又孤單。

而人在船上,卻是另一番情景。

無咎躺在甲板上,蓋著褥子,兩眼默默看著白帆,看著那好像一成不變的天光。

乘船起航之初,尚有白晝黑夜的變化,而三五日之後,漸漸黑夜不再,如今七日過後,天上隻有一片蒙白且持續不斷。也就是說,一連幾日都是白晝。記得典籍之中有過記載,極北之地的冬夏兩季,黑白不分,晝夜渾然,堪稱奇觀,當如此情此景!

嗯,有趣!

無咎挪動身子,抬起手臂,看了眼手中的玉簡,繼續若有所思。

玉簡來自於木申的死鬼師父,一個叫作上官天康的前輩人物。其中拓印著一張圖,四洲蓋輿。上麵除了神洲之外,還標記著另外三處地方,賀洲、部洲與盧洲。從圖示看來,四洲分居四方,彼此相距遙遠,卻又真實存在。倘若這般乘船一直航行下去,必然可以遠離神洲而抵達彼岸。

而安銘卻是斷定我這輩子都離不開神洲,他的依據何在?那個家夥主動套近乎,還當他為人不錯,誰料相處之後,他再也不肯正眼瞧自己。哼,居心不良啊!

此外,祁散人曾經信誓旦旦,隻須吸納了神劍,一劍脫胎換骨,二劍練氣圓滿,三劍築基有成,四劍、五劍人仙、六劍地仙,七劍齊聚,便是超凡入聖的飛仙境界。而一旦第四把神劍到手,自己豈不是要成為人仙的高手,再不用懼怕妙閔、妙山之流?照此說來,著實叫人期待啊!

不過,那個祁老道也有滿口胡謅的時候,至少他騙起人來很有一套。而他索取了天刑符經之後,始終沒有說法,是參悟不透,還是有所隱瞞?

便於此時,甲板上冒出來一道道人影。其中的貢金在大聲吆喝道:“哈哈,閑來無事,今日不妨聚而論道……”

無咎支起身子坐起,兀自裹著褥子。

眾人不是在甲板下的艙室安歇,便是在船尾的船艙享受安逸。即使祁散人、祁老道,也有容身之處,而唯獨自己,一個人在甲板之上露宿。

唉,人醜沒道理!

須臾,眾人聚集在甲板上,圍坐成圈,個個神情振奮。而貢金與桑魁則是居中而坐,其中一位擺了擺手,待四周安靜下來,出聲道:“還有三日,便可抵達北陵島,理當著手籌備一番,且互通有無,以免不時之需……”

所謂的聚而論道,分明就是一個幌子,聽著頗為唬人,而說白了就是擺攤易物。既然趕上了,且瞧瞧熱鬧!

無咎揭開身上的褥子,站起身來,晃悠著湊了過去,卻沒人給他挪地方,即使祁散人也是連連擺手,顯然在責怪他礙手礙腳。他隻得退後幾步,靠在船舷上袖手旁觀。

貢金率先拿出兩塊靈石,放在甲板上:“且求一瓶療傷的丹藥,與幾張護身的甲符。各位若有富餘,不妨勾兌一二。”

他的意思簡單明了,隨即有人響應。一人拿出丹瓶,自稱黃芪丹三粒;一人拿出的乃是常見的鎧甲符,足有四五張。不過兩人均要加價,各自兩塊靈石,隻道是海外丹藥符籙奇缺,賣的是物以稀為貴。

貢金爭執不過,隻得再次掏出兩塊靈石成交。

接下來輪到了桑魁,他從袖口中拿出一塊拳頭大小的黃色之物,透著陣陣的異香,聲稱是來自於海中大蛇的蛇膽,有醫治凡俗百病的神奇。要價不高,一塊靈石。誰料無人問津,還迎來一片哄笑。在場者均為修士,根本不會在乎凡俗間的苦痛。

甲板之上,頓時熱鬧起來。各種稀奇古怪的寶物一一呈現,倒是讓人眼花繚亂。

無咎站在不遠處,不免有些蠢蠢欲動。

當年在古劍山的蒼龍穀之中,曾經殺了不少的修士,得到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而相對於自己眼下的修為已是不足為用,倘若拿出來換些靈石倒也不錯。卻不知會否泄露身份,且忍一忍再行計較。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輪到了祁散人。

老道拿出兩個精巧的玉瓶,衝著眾人分說道:“此乃神芪丹,為黃芝等十數位靈藥煉製,功效強過黃芪丹數倍不止呢,乃築基高人常備丹藥,每瓶三粒,作價靈石五塊……”他話音未落,四周手臂亂舞而大喊大叫,有的出兩塊靈石、有的出三塊靈石。而他卻是抓著丹瓶不撒手,麵帶微笑連連搖頭。

在場的修士常年在外闖蕩,均為識貨之人。丹藥易得,而真正的靈丹妙藥卻是稀罕。尤其是築基高人常備的丹藥,更是可遇不可求。怎奈兩瓶丹藥價值不菲,沒幾個人出得起價錢。

貢金有些後悔,不快道:“祁道友啊,你方才為何沒有拿出丹藥呢,莫非嫌我出價太低?哎呀、罷了,六塊靈石,且將兩瓶丹藥拿來……”

他摸出六塊靈石,顯然是誌在必得。

而恰於此時,叫作安銘的中年男子突然出聲加價:“我出八塊靈石——”

貢金沒想到有人搗亂,臉上怒氣一閃:“我出九塊……”

“我出十塊!”

“這……”

安銘稍稍遲疑,看來是拿不出太多的靈石,隻得麵帶惋惜,拱手相讓:“嗬嗬,在下比不得貢兄的闊綽!”

貢金嘴裏悶哼一聲,看著麵前擺放著一小堆靈石,不無肉疼般地咬咬牙,卻又帶著炫耀示威的神情看向四周:“還有沒有人加價?”

在場的眾人皆是微微搖頭,又一個個羨妒不已。拿出十塊靈石購買丹藥,堪稱大手筆!試問,除了眼饞之外,誰敢相爭,誰又拿得出如此多的靈石?

“祁道友,丹藥拿來——”

無咎站在人群之後,正自伸著脖子饒有興趣,忽而眼光一閃,嘴角一咧,伸手搖晃道:“我出十四塊!”

貢金出聲催促,隻想將兩瓶黃靈丹收歸囊中。誰料再次有人搗亂,他頓時怒了,不及多想,掏出六塊靈石“啪”的一聲拍在麵前,揚聲吼道:“我出十六塊……”他話才出口,察覺不對,急忙循聲看去,禁不住微微一怔。

隻見人群外站著一個青衣小子,黑臉疙瘩,甚為醜陋,而方才加價的不是那個無咎,又是誰?不過,他出聲加價之後,竟是聳聳肩頭,退後兩步倚在船舷上,還撇嘴感歎:“丹藥雖好,奈何價錢太高,我就是十四塊也拿不出啊……”

拿不出靈石,你跟著瞎摻和啥呀?

貢金氣得兩眼直瞪,忍不住就要發作,而麵前的靈石已被人揮袖卷起,他才要伸手阻攔,兩個丹瓶飛了過來,還有一位銀須銀發的老者在嗬嗬笑道:“成交!下一位道友有何寶物啊,且拿來開開眼界……”

“嗬嗬,獻醜了——”

“咦,這是何物?”

買賣繼續,喧囂又起。

而貢金看著手中的丹瓶,臉色一陣變幻。原本價值十塊靈石的丹藥,白白多掏了六塊。他抬眼一瞥,卻見安銘也在看向那個小子,有所察覺,回頭一笑。他又重重哼了一聲,兀自滿肚子的不痛快!

無咎依然靠在船舷上,卻對於安銘、貢金,以及眾人詫異的目光視而不見,獨自抬手撓著下巴而自言自語:“我原來尚有二十餘塊靈石,途中使去幾塊,借去幾塊,如今隻剩下半數不到。嗯,我很窮啊,我要討賬!”

他想到做到,抬腳走到祁散人的背後,尚未出聲,便見老道回頭叱道:“何故這般鬼鬼祟祟——”

“你欠我的靈石……”

“我老人家還會少你幾塊靈石不成?”

祁散人不等有人開口討賬,一句話給堵了回去,轉而擺手示意:“這位道友,你的海龍石作價幾何?”

無咎聳聳肩頭,悻悻走開。他好像很受氣很窩囊,又很無可奈何!

一位三四十歲的漢子拿出一塊烏黑的石頭,自稱是來自深海的寶石,名為海龍石,為煉器之物。怎奈無人問津,他便要收起石頭,卻被祁散人攔住,並詢問價錢。

“還是這位道兄有眼光,一塊……兩塊靈石,你看如何呀?”

“成交!不過,你若能說出海龍石的出處,我另加一塊靈石!”

“當真?”

“我這把歲數,從不騙人!”

“詳細的出處,難以說清。此物來自北陵島的大海深處,為我五年前所得……”

“你若能帶我前去,我再加一塊靈石!”

“哈哈,一言為定……”

這場在甲板上展開的買賣交易,或是聚而論道,足足持續了半日之久。眾人各有所得,盡歡而散。

而無咎又被祁散人教訓了幾句之後,一個人悶悶不樂回到他歇息的地方。他慢慢躺在甲板之上,兩眼默默看天。仿佛他習慣了逆來順受,就好像他習慣了這沒有晝夜的航程。而他肚子裏卻在牢騷不斷,將可惡的祁老道數落了無數遍。

三日之後,大船去勢漸緩。

眾人湧到了甲板上,一個個翹首以待。

無邊無際的海麵上,出現了一座座白雪覆蓋的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