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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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孤寂的山嶺之上。

山嶺兩側幽暗莫測,當間一道百餘丈寬的黑色山脊漸趨漸高。行走其上,寒風陣陣。時不時白骨擋路,更添幾分不歸的淒涼迷茫。

兩道人影踏著劍光徐徐前行,又是一堆獸骨擋住了去路。

獸骨還是四肢匍匐,昂首往前,觸目驚心,卻仿佛多了幾許悲壯。

無咎繞過獸骨,慢慢停下。

妙山隨後而至,神色不解。

無咎擺了擺手,笑而不語。待妙山動身之後,他突然手持魔劍輕輕揮動。

一道黑色的劍氣呼嘯而去,“砰”的擊中獸骨。與之刹那,獸骨猛然顫抖,繼而光芒閃爍,再又昂首怒吼狀,一頭數丈大小的白骨巨獸緩緩挺立在山脊之上。而不過少頃,它竟然張牙舞爪,白骨四肢帶起山石碎屑飛濺,碩大的身軀猛然騰空飛起,直奔前方的兩道人影撲去。

妙山錯愕不已,急忙躲避。

無咎卻是沒有急著逃跑,而是饒有興趣般抬眼打量。那頭怪獸死的太久,陰魂不散,稍加觸及,便在禁製下“活”了過來。且看著嚇人,凶猛的勢頭堪比人仙高手。隻可惜個頭太大了,不然帶在身邊倒也威風。

轉念之間,一座小山般的獸影從天而降。飛濺的山石,森然的殺氣,呼嘯的寒風,著實叫人膽寒。

無咎倒退兩步,轉身奔向山脊一側。

怪獸撲空,隨後緊追。

而無咎到了山脊的邊緣,倏然停頓,隨即輾轉橫移,抽身躲到了十餘丈外。

怪獸收勢不住,直直墜下山嶺。

無咎這才揮舞大袖,繼續趕路。

妙山尚自回頭觀望,恰見某人帶著得意的笑容趕到近前,他忍不住詫異道:“方才很是有趣嗎?”

萬靈穀中隨處皆有凶險,回避尚且不及,還故意招惹是非,在他看來著實不可理喻。

“嗯,有趣!”

無咎越身而過,很是理所當然。

妙山臉色一僵,暗暗搖了搖頭。

而無咎卻是隻管前行,昂首笑道:“人生趣味,無處不在。想要我整日裏苦著臉,我才不幹呢……”

他好像在自嘲,又像是在調侃妙山。而話裏話外,卻透著一種莫名的灑脫。隻要他喜歡,他便能苦中作樂而達觀自在。誰說這不是一種境界呢,而且是一種極為超凡的境界!

妙山看著那道搖晃的背影,深邃的眼光中似乎多些許凝重。

灰暗的天光下,山嶺孤寂如舊;途中的獸骨,卻漸漸多了起來。

無咎不再惹麻煩,隻要遇到獸骨便敬而遠之。而不過一個時辰,他與妙山再次停下。

隻見數十裏外,山嶺的盡頭,高高聳立著一座黑色的石山,或者說一尊高達數百丈的巨大石像。那便像是一頭盤踞的黑色猛虎,卻又背刻雙翼而形狀猙獰,且大張嘴巴俯瞰四方,破顯詭異而又令人望而生畏。

而黑色石像的腳下,卻是堆滿了白骨,還有光芒閃爍,以及法力轟鳴的動靜遠遠傳來。奈何四周的威勢擋住了神識,一時之間瞧不分明。

妙山凝神觀望,失聲道:“必是妙閔受困,看來他凶多吉少……”

“你想讓我救他?”

無咎的眼光掠過妙山,轉而遠眺。來時的方向無阻無擋,數百裏的情形一覽無餘。

“不!我是指……”

妙山矢口否認,卻又神色

遲疑。

“此去一條路,想躲也躲不開啊!”

無咎沒有心思多說,身形一閃而去勢如飛。妙山緊隨其後,離地三尺疾行。

須臾,成堆的碎骨擋住去路,入眼處盡是一片慘白。數千丈之外,更是白骨如丘。當間一尊石像壁立高聳,橫截山嶺,勢吞千裏。

在石像的前方,數百頭白骨怪獸亂戰一團,遭受圍攻的竟是十幾個築基修士,正在一位人仙修為的老者的帶領下左衝右突而進退不得。碎骨之間則是散落著十餘具死屍,血肉狼藉頗為醒目。石像腳下的峭壁上,則是裂開一道丈餘寬的深深縫隙,好像正是雙方攻守之地,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妙山打量著前方的情景,詫異道:“那是嶽華山的長老,司方。而妙閔為何不在此處?”

“還用問嗎?”

無咎丟下一句,隨即失去了身影。

妙山微愕,隨即恍然。

妙閔不在此處的唯一緣由,隻能是脫圍而去。而自己活了大把年紀,倒不如一個年輕人審時度勢看得清楚。他又施展隱身術,顯然要趁亂闖關。也難怪他短短的幾年,便逆天而起,如此機敏果斷,著實後生可畏!

妙山才想著如法效仿,又不禁一怔。

隻見百餘丈外幾頭白骨怪獸纏鬥,緊接著一道人影踉蹌現身,竟扭頭跑了回來,還連連抱怨:“我倒是忘了,隱身術騙不過獸靈陰魂!”

妙山怔了怔,無言以對。

而無咎往回跑了數十丈,轉身橫移,瞬間擺脫了怪獸的追趕,招手示意:“討巧不得,且硬闖過去!”話音未落,他又掉頭返回,一來一去,極為幹脆。

妙山不及多想,縱身往前。

轉瞬之間,兩人到了石像的千丈之外。

那十幾個困在獸群中的修士早有察覺,卻不知所措。而為首的老者,應該便是司方,揮劍擊退了一頭怪獸,揚聲高喊:“他是無咎,攔住他——”

眾人急忙應變,奈何怪獸凶猛而一時難以脫困。

司方獨自返身撲來,成群的怪獸隨其洶湧而至。

無咎不躲不避,迎著獸群衝了過去,高高舉起手中的魔劍,狠狠劈出一道黑色的劍光。

司方匆匆忙忙便要應戰,誰料黑色的劍光尚未落下,一道火紅的烈焰霍然而出,熾烈凶猛的殺機悍不可擋。他暗暗心驚,不敢招架,抽身躲避,霎時又被幾頭怪獸纏住。而那一黑一紅兩道劍光,便如兩條狂橫的蛟龍直接衝向獸群,但有阻攔者,頓時為之崩潰而紛紛敗退。

無咎根本沒將嶽華山的長老放在眼中,也沒想追殺對方,隻管化作一道淡淡的清風,從混亂的縫隙間疾行而過。妙閔不作遲疑,緊隨其後。

隻見獸影奔突,白骨坍塌,還有修士大呼小叫,混亂的場麵無以複加。而魔劍與火劍所化的黑風烈焰卻是所向無前,竟從中強行衝開一條去路。

司方阻攔不及,卻應變極快,催動飛劍擊潰兩頭骨獸,揚聲大喊:“不得戀戰,追……”

而不過幾個喘息的工夫,巨大的石像到了麵前。堅硬光滑的石壁上裂開一道丈餘寬的縫隙,其中一條狹長的石階陡峭直上,仿佛直達石像的腹部,或為出路也未可知。

無咎匆匆前後張望,喝道:“事不宜遲,走——”

話音未落,他已縱身落在石階上,疾行數丈,又扭頭看向身後。

妙山隨後跟來,依舊是沉著臉,隻有深邃的兩眼中,稍稍閃過幾分慌亂的神色。

而那群凶猛的白骨怪獸卻是止步於石階前,仿佛有所敬畏而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司方倒是不失時機,他帶著十餘位築基修士終於衝到了石像的腳下。

與此同時,遠處的山嶺上有大群人影愈來愈近……

無咎揮袖一甩,尚自盤旋的烈焰消失無蹤,隻剩下他手中的魔劍,在吞吐著數尺的黑色劍芒。他衝著來時的方向匆匆一瞥,啐道:“那幫家夥倒是陰魂不散……”

妙山終於明白了某人的果斷,以及一往無前的緣由,因為鍾廣子帶人追來了,已不容後退半步。欲要前行,唯此一途。

嶽華山的長老司方,見到援兵已至,精神大振,帶著十幾個修士竄上了石階。

石階狹窄,又細又長,怕不有百丈之高,如同一道天梯通往石像的深處。卻也直上直下,應該暢通無阻。而一旦穿行其上,無形的禁製霍然而下,頓時逼得飛劍沉重,唯有憑借雙腳方能拾級而上。

而無咎與妙山沒跑幾步,司方帶人追到了十餘丈外。他讓過妙山,抓出昆玉盤連連揮動。光芒閃爍中,一連串的禁製接踵而去,使得司方招架不迭,還有築基弟子手忙腳亂滾下石階,追趕的勢頭頓時不再。

與此同時,石像四周的氣機好像有了變化。猶在狂奔亂突的數百頭怪獸的突然變得遲緩起來,繼而一個個化作白骨僵在原地。隨即一群人影由遠而近,為首的正是鍾廣子、項成子等人。鍾廣子的手中還拿著一塊符牌,他帶著眾人趕到了石像腳下的石階前。

司方與十來個築基弟子狼狽返回,與眾人見禮。而他身為嶽華山的長老,所帶領的收下死傷慘重,自覺顏麵大失,氣急敗壞道:“項師兄,鍾門主,我帶人追趕妙閔至此,誰料那人故意觸動禁製,誘使我一行陷入重圍。隨後無咎與妙山又至,本人無力阻攔,快追——”

石階的盡頭,是個黝黑的洞口。兩道人影閃動幾下,相繼失去了身影。

項成子衝著司方點了點頭以示安慰,又舉手示意:“鍾兄,賊人尚未遠去……”

鍾廣子的眼光掠過四周的血肉狼藉,神色中稍顯不快。

嶽華山的兩位長老,在項成子的授意下,聲稱要剪除賊人的羽翼,便自告奮勇帶著一群築基弟子追趕妙閔與妙山。如此反客為主倒也罷了,卻連累萬靈山多名築基弟子死傷。

鍾廣子沒有理會項成子,翻轉大袖藏起了手中的符牌,轉而看向那狹長的石階,兩眼稍稍眯縫:“途中的禁製破解不難,而每道關卡的鎮山石獸卻不容小覷。即使我萬靈山的前輩,也從來不敢大意!”

項成子與萬道子、方丹子等人換了眼色,出聲道:“那小賊近在咫尺,豈能就此放棄?既然鍾兄有所顧忌,又何妨讓諸位一試呢……”

“我萬靈山如此勞師動眾,何曾輕言放棄?”

鍾廣子詫異反問,抬手一指:“既然諸位修為高強,有恃無恐,請——”他大袖子一甩,竟是後退兩步:“而我有言在先,饕餮的吞天峰,窮奇的撼天峰,檮杌的困天峰,混沌的寂滅峰,無一不是險地,無一不是禁製遍布。倘若遭遇不測,諸位各安天命!”

他好像很大度,而說起話來卻是軟中帶硬。

項成子卻是佯作不知,扶須笑道:“沒有鍾兄帶路,誰敢莽撞。我等甘附驥尾,嗬嗬!”

萬道子與方丹子點頭附和,沒有一個願意貿然前行。

眾人的反響,鍾廣子早有預料,他報以淡淡的冷笑,應聲說道:“既然如此,煩請各位莫再擅自行事!不過……”他話語一頓,轉而又道:“這撼天峰內,禁製多變。誰要是自討苦吃,到時候不要怪我沒有提醒!”

還是那句話,誰也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若是有人反客為主而擅自行事,生死各安天命!

在場的各家高手懂得厲害,紛紛舉手稱是。

鍾廣子不再囉嗦,帶頭踏上石階。眾人隨後,一行魚貫往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