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第七百三十九章 族老鬼赤

遍布黑石的穀地間,再次爆發出一層明鏡般的光芒。      

當光芒消失,憑空冒出五道人影。其中的一位,正是桑元,雖然同為老者,卻隻有他稍顯年輕,餘下的四位,皆銀須銀發,身形枯瘦,蒼老的模樣已分辨不出真實的年紀。為首之人,更是嗓音嘶啞,聲若鬼鳴,怒氣衝衝道:“休要躲藏,都給我滾出來——”

威勢所致,一陣陰風橫卷四方。與之刹那,空曠的黑暗中不斷回蕩著三個字:滾出來、滾出來、滾出來……

不消片刻,十餘道黑影從遠處奔來,各自神色惶惶,竟是劫後逢生的狼狽模樣。

桑元急忙環繞穀地飛了一圈,再也見不到其他的人影,他轉身返回,難以置信道:“我三十二位鬼族巫師,竟折損大半。天降災禍,也難有如此慘烈。還請族老主持公道!”

那為首的老者,應該便是族老,早已氣得胡須哆嗦,兩眼噴火:“在這輪回之地,鬼族的元神之體,最怕法力侵擾,又如何抵擋至陽至剛的雷火。那個無咎成心與我為敵,他人在何處?”

幸存的十來個鬼漢,急忙上前稟報,一邊痛斥著某人的凶殘歹毒,一邊紛紛舉手示意。

桑元循聲看去,詫異道:“混沌澗……”

眾人所指的方向,乃是穀地盡頭,百丈山峰下,一道幽深的山澗。雖相隔十餘裏,卻也能夠分辨清楚。

桑元突然想起什麽,忙又提醒:“混沌澗極為凶險,溝通異界,倘若……”

族老卻抬手一揮,縱身往前:“那人未必膽敢深入險地,追——”

……

數百丈高的山峰,從中裂開一道數丈寬的縫隙,且寒霧阻擋,黑暗茫茫,稱之為混沌澗,倒也名如其實。

而對於無咎來說,這僅是一條山澗罷了。

此時的山澗中,他帶著公孫,以及甘水子,尋覓往前。

記得桑元說過,此處通往陽界。那個家夥在說謊,隻為誘騙自己踏入陷阱。而謊話總要真假參半,方能取信於人。或許這真真假假之中,便藏著出路呢。至於結果如何,且親臨實地而查看虛實。

不過,桑元在示弱、示好的同時,便暗中防他有詐。於是趁其不備,躲在公孫的背後,順勢祭出陰木符的假身,果然躲過了極為凶險的一劫。而既然那個家夥心狠手辣,自當有所報應。

山澗極為狹長,左拐右拐,一炷香的時辰過去,依然不見盡頭。且愈發狹窄,儼如踏入一條絕路。

無咎放緩去勢,神色遲疑。

莫非猜測有誤?

公孫隨後而至,手臂上還掛著一位女子,正是甘水子,她見無咎躊躇不前,埋怨道:“你不該得罪鬼族……”

無咎沒有回頭,哼道:“哼,誰先得罪的誰呀?”

甘水子被鬼偶公孫帶著趕路,知道對方並非真人,反而少了幾分窘迫,多了幾分輕鬆。她見無咎蠻橫,辯解道:“即使鬼族有錯在先,你也不該濫殺無辜,那隻是一群出竅的元神,修煉不易……”

“在這輪回之地,肆意吞噬陰魂,如此卑鄙齷齪之徒,竟被你當成無辜?”

無咎停下腳步,詫然轉身:“難道非要我踏入圈套,死無葬身之地,方能消弭災禍,換來鬼族的寬恕?若我死了,道友便能僥幸生還?而我前日得罪玄明島,與今日得罪鬼族有何不同?莫非天下過錯,皆由我一人承擔?”

甘水子被連聲質問,無言以對,隻得避開話頭,提醒道:“我……我是說,你縱然大殺四方,圖個痛快,而惹怒鬼族,必有高手追來,你我卻陷入這逼仄之地……”

無咎左右張望,眉頭淺鎖。     

山澗兩側的峭壁,極為光滑陡峭,堅硬異常,難以攀援而上。且前方狹窄,一旦去路斷絕,有人隨後追來……

無咎被自己嚇了一跳,忙道:“原路返回!”

他轉身便走,匆匆忙忙。公孫則是帶著甘水子,默默隨後緊跟。

之前遭到鬼族的圍攻,他並沒有太多的忌憚。鬼魂怕火,尤其是懼怕至剛至陽之火。元神沒有修為的加持,與肉體的庇護,同樣懼怕雷火。他的玄火雷印,算是歪打正著。曾經修煉的諸多法門,雖然不夠嫻熟,而關鍵的時候卻便能派上用場。技多不壓身,當如是也。

一巴掌拍出,神魂俱消啊。

三十多個鬼漢,仗著人多勢眾,再次狂攻而至,最終被他殺得七零八落。而他並未戀戰,衝出重圍之後,旋即紮入山澗,指望著能夠逃出幽冥界。

而如今去路不明,不能不有所防備。否則被堵在此處,那才是自討苦吃。且原路返回,再另行計較。

一行三人,直奔來路。不用尋尋覓覓,隻管全力趕路。

須臾,山澗的出口就在百餘丈外。

誰料便於此時,無咎突然去勢一頓而落下身形,許是過於意外,還他禁不住連連後退幾步。緊隨其後的公孫卻收勢不住,強行停下,“刺啦”劃出兩三丈長遠,兩腳拖起一地煙塵。

“緣何止步?”

甘水子很是意外,出聲發問,不過瞬間,已是瞠目詫然。

隻見幾道人影湧入山澗,竟是四位銀須銀發的老者,皆身形枯瘦而形容枯槁,猶如陰魂厲鬼般的嚇人。隨後一個半百年紀的老者,並不陌生,正是那個自詡為六命巫師的桑元。淺而易見,他帶人報仇來了。

甘水子見機不妙,急忙提醒:“快快衝殺出去,否則悔之晚矣——”

恰逢強敵現身,理當衝出山澗,否則退路斷絕,下場難以想象。

而無咎後退幾步,竟猛然揮手:“公孫,快跑——”

公孫與他心神默契,根本不用吩咐,抓著甘水子抽身暴退,瞬息躥出去十多丈。    

        

無咎隨後縱身而起,全力急躥。

  

甘水子被公孫抓著,身不由己,卻又疑惑不解,詫異道:“你的玄火雷印所向披靡,何故貽誤良機……”    

    

“哎呀,雷火對付元神尚可,而那並非元神,乃是大活人……”

“大活人?”

與此同時,嘶啞的怒喝聲響起——

“無咎小兒,哪裏走——”    

  

甘水子循聲回頭,終於臉色大變。

鬼族的五人,就在百丈之外。方才不曾留意,此時再次凝神看去,卻見其中的四位老者,身影凝實而威勢橫溢,顯然不是元神之體,而是擁有修為的仙道高人。不過,記得桑元說過,鬼族的陰陽陣法,僅能傳送元神,常人試圖僥幸,必將肉身崩潰。而那四位老者之所以能夠來到此處,原因隻有一個,便是整個人的四肢百骸,與元神合為一體。唯有如此,方能不畏禁製而任意穿梭於陰陽之間。而元神合體,

意味著一種修仙的境界。那就是與飛仙,或天仙相仿的高手。

竟然來了四位不弱於飛仙的高手,鬼族之怒,驚人,可怖……  

       

風聲呼嘯,八道人影疾馳而去。所幸山澗曲折,難以縱情馳騁。即便如此,雙方還是愈來愈近。

但見一位高大壯漢抓著一個女子,抬腳便是十多丈而去勢如飛。隨後一位年輕男子,緊緊跟隨。數十丈外,五位老者魚貫緊追。而追在最前頭的老者,還不忘怒聲叫罵:“可惡的小賊,我鬼族曆經數百載,方成就一批四命、五命、六命的巫師,卻被你殘害過半,我鬼赤若不將你挫骨揚灰,天理難容……”

眼看著仇人就在前方,自稱鬼赤的老者抬手怒指。一道瑩白的烈焰霍然而出,旋即帶著陰寒且又淩厲的殺氣狂襲而去。

“公孫,休得磨蹭,踢屁股了……”

無咎顧不得什麽巫師,也沒心思理會鬼赤的來曆,隻管縱起縱落,拚盡全力而亡命奔逃。而山澗愈來愈窄,顯然是回到了原來掉頭的地方。且崎嶇曲折,去勢受阻。而公孫雖然一往無前,怎奈高大粗壯的身軀卻漸漸難以自如,他禁不住出聲催逼,誰料一道強大的殺機從背後襲來。他不敢抵擋,恰逢山澗左轉,不待落地,急忙抬腳狠踢。“砰”的踢中峭壁,順勢抽身躲閃。

“轟——”

隨著一聲巨響,峭壁炸出個大坑,隨之石屑紛飛,烈焰迸濺四射。

無咎堪堪躲過重擊,卻寒意浸體,氣息浮躁,腳下踉蹌而一頭撲倒在地,旋即又咬牙躥起,繼續飛身往前。

而剛剛右轉,狹窄的山澗僅容一人穿行。尤為甚者,前方黑霧封堵而好似去路斷絕。

公孫則是被山石夾住粗壯的身子,一時進退不得。

甘水子驚慌失措,大聲呼喊:“此乃絕路……”

“天無絕人之路,衝過去便是坦途——”

無咎的去勢不停,揮袖一卷。公孫的身影瞬間消失,麵前再無阻擋。他一把抓起尚未墜落的甘水子,猛然淩空橫掠,看他拚命的架勢,竟是直奔山澗盡頭的黑霧撲去。

與此刹那,名為鬼赤的老者閃身而至,抬手急揮,嘶聲怒喝:“小賊,留下命來——”

“撲——”

又是一道冷焰出手,卻並無之前的地動山搖,僅僅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強大而又淩厲的攻勢便已消失在山澗盡頭的黑霧中。而那一男一女的身影,隨之消逝無蹤……

鬼赤卻落下身形,衝著那黑霧凝神打量,旋即伸手拈須,猶自麵帶怒意而恨恨不已。

另外三位老者與桑元,相繼從狹窄的山澗中冒了出來。

“被那小子逃了?”

“何不追趕?”

“混沌澗通往異界,變數莫測,倘若就此追去,隻怕難以全身而退……”

“難道便任他殘害鬼族,逍遙法外?”

“哼,桑元,那小賊來自何處?”

“據說,他來自盧洲的飛盧海。”

“小賊逃了,飛盧海卻逃不掉。即日返回,給我掃蕩千島!”

“隻怕……隻怕玉神殿不答應!”

“哼,飛盧海欺我在前,除非交出無咎,否則我雪域鬼族,也斷然不會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