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第九百六十二章 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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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兩道人影飛下山崖。

平靜的湖麵上,漩渦出現。隨即石門開啟,又“砰”的關閉。

一方寂靜而又寬敞的洞穴,呈現眼前。

“這便是令尊的洞府?”

無咎收住腳步,抬頭張望。

“嗯!”

經曆了一番折騰之後,靈兒已然恢複常態,她不再是那個古怪精靈,且野蠻任性的小丫頭,而是一位不染纖塵、知性淡然的白衣仙子。她徑自走向洞穴當間的碧玉石榻,款款坐下,盤起雙膝,摸出兩塊晶石攥在手裏,旋即雙目微闔而胸口輕輕起伏。

在她身旁的木幾上,擺放著一個空的玉瓶。石榻過去,則是一方玉屏。偌大的洞穴四周,盡為翠玉堆砌。依稀有湖水的漣漪,透過玉璧隱約影動。

“靈兒,你的修為……”

無咎的眼光掠過四周,看向那坐在石榻上的人兒。

他與靈兒之間,有著一種說不明白的情愫。三十多年的風風雨雨,幾度聚散離合,使得彼此好像有著兄弟一般的信賴,兄妹一般的親切,卻又多了生死凝結的情義,以及難以割舍的牽掛與患難相守的默契。不過,當那個熟悉的靈兒,成了絕世動人的仙子,他突然不知如何麵對。而對方突然給他胡攪蠻纏,反倒讓忙亂的他鬆了口氣。

遑論原來怎樣,今後如何,靈兒,隻是靈兒。

便如他無咎,永遠都是那個曾經的公子,曾經的無先生。

如今不再吵鬧,雙方和好如初。終於能夠看一看,時隔數月的她,有何變化……

靈兒兀自閉目調息,輕聲道:“我吞服了九粒玄丹,閉關了五個多月,本該獲得爹爹七、八成的傳承,奈何根基淺薄,機緣欠缺,眼下僅僅修至五成,也就是地仙的八層,且又被你擾得心亂而忙於出關,使得境界不增反跌!”

無咎抱怨道:“哎呀,何必忙著出關呢?”

“哼,甘水子萬裏迢迢,隻為尋你而來,我若坐視不理,你早便忘乎所以!”

“忘乎所以?真難聽!我豈有你說的那般不堪……”

無咎攤開雙手,很是無辜,旋即搖了搖頭,道:“難怪你氣息不穩,竟是根基淺薄的緣故。而五個月間,便將修為提升至地仙八層。地仙八層呢,便是我也自愧不如。嘖嘖,令尊的手段真是出神入化!”

“爹爹的法門,有違天道,往後的數百年,我的修為或將止步不前!”

“數百年呢,過於遙遠,且顧眼下,自保足矣!”

無咎走近石榻,拿出一個戒子,示意道:“我給你留了兩千塊五色石,且幫你度過難關!”

“不用!”

靈兒掐動法訣,她身下的石榻突然裂開一個豁口,隨即晶光閃爍,濃鬱的仙元之氣橫溢而出。

無咎瞪大雙眼,難以置信道:“五色石,如此之多?”

石榻下方,是個隱秘的洞穴,雖然僅有丈餘方圓,卻鋪滿了五色石與靈石,足有兩、三萬塊。淺而易見,那是冰禪子畢生的積蓄,隻為留給靈兒修煉之用。

靈兒看向無咎,無奈道:“我不缺五色石,缺的是境界感悟,雖也強行修煉爹爹的口訣,卻一時難以參悟圓滿!”

“這個……”

無咎

抬手撓著下巴,沉吟道:“境界感悟,與機緣造化有關。我有兩篇經文,你或可借鑒一二!”

靈兒並未多想,催促道:“你且將這五色石與靈石收了!”

在她看來,無咎的修為境界,與她爹爹冰禪子相差太遠,所謂的經文,又如何比得上“九轉玄丹術”的玄妙呢。

“此乃令尊所留,使不得……”

“我爹的傳承,盡在九轉玄丹,五色石對我並無大用……”

“無功不受祿啊,還是不妥……”

“哼,我爹的坤元甲,冰離丹,玉冠,價值難以估量,你不也欣然受之,如今幾塊晶石,你卻惺惺作態。且俯首過來……”

“幹什麽……”

“揪耳朵……”

靈兒坐在榻上,小臉繃著,神情矜持,自有一種絕世冷豔,且又不容置疑的威勢。

無咎禁不住後退一步,瞪眼道:“咦,又翻臉啦,怕你怎地……”而話雖如此,他還是抬手一招,將榻下所藏的晶石取走了大半,自我辯解道:“給你留下三成,以備不時之需!”

“哼,小子識趣!”

靈兒的嘴角一撇,神情得意,長袖輕拂,將餘下的晶石收歸囊中。

“嗯,丫頭刁蠻!”

無咎聳聳肩頭,卻無暇鬥嘴,勸說道:“你當靜修幾日,調理一二……”

“我閉關之際,便察覺洞外吵鬧,你要遠行……”

“嗯,諸事纏身啊!”

“你不必陪我,先行一步……”

隻要說起正事,靈兒便恢複她睿智,且善解人意的本性。

“晚上幾日,料也無妨!”

無咎伸出一根手指,稍作凝神,指端冒出一點微弱的光芒,分說道:“此乃兩篇經文,由我神識凝結,免去拓印的繁瑣,你且參悟一二,或有用處——”話音未落,他抬手點向靈兒的眉心。

靈兒沒有躲避,任憑光芒沒入識海,旋即閉上雙眼,而不過片刻,驚訝道:“這是……”

無咎背起雙手,立在榻前,看向不遠處的玉屏,隨聲道:“《天刑符經》,來自上古,有再造命魂之奇,有道是諸般感悟,且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元靈經》,來自民間……”

他稍作忖思,接著又道:“曾被蠻子,嗯,風不二,一個凡俗中的年輕人,稱為《元靈心經》,我為你摘錄其中的感悟篇,為修行之正本清源之說。有雲:修者為心,正者為行,自當心始,己身了無,行為途表,為所無為。且將兩者合一,潛心揣摩,或立地頓悟,亦未可知!”

靈兒兀自閉著雙眼,難以置信道:“兩篇經文,一正一奇,相輔相成,主旨妙義貫通。無咎,想不到你境界的修行感悟,如此之深!”

“嘿,這天下沒有看不破的道理!”

無咎說的簡單,卻是切身的感受。不管是誰,死過幾回,什麽都懂了,所謂的大徹大悟也不外如是。他打量著玉屏上的畫像,意外道:“那便是令尊、令堂,與你姐妹二人……”

“嗯……”

靈兒已沉浸在識海的經文中,凝神參悟。

無咎則是注視著玉屏上的畫像,默然失神。看到那溫馨的畫麵,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一家人。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轉身奔著來處走去。

“無咎……”

靈兒有所察覺,喚了一聲。

回首一瞥,恰見人兒獨坐,身影孤單,一雙眸子透著不舍的神色。彼此眼光一碰,諸多情緒盡在不言中。

無咎輕聲道:“安心靜修!”

靈兒的腮邊露出淺淺一笑,拿出禁牌抬手一揮。

無咎抬腳走向開啟的石門。片刻之後,湖麵上的漩渦消失。他踏空而起,飄然落在山崖之上。

月朗星稀,秋夜靜寂。

無咎撩起衣擺,盤膝而坐,翻手拿出一個白玉酒壺,悠然吹著秋風、賞著夜色,飲著酒……

拂曉時分,他依然坐在原地,卻一手托腮,一手拎著酒壺,兩眼半睜半閉。他的模樣,像是在打著瞌睡,又或是隨著飄飛的思緒,去了那遙遠的天邊而獨自徘徊。直至一縷霞光穿過長空而來,他的眉梢微微抖動。仿若遊蕩的心緒倏然回歸,他猛然睜開雙眼,收起酒壺,拿出一張獸皮,禁不住驚訝一聲。

“哎呀,倒是忘了詢問靈兒,這獸皮的用處,還有五元通天,破碎虛空之說,又為何意……”

“無兄弟——”

山崖上,冒出一道粗壯的身影。

韋尚,再不複之前的虛弱疲倦,而是雙目炯炯,神色煥發,抬手舉足之間,散發著一種高深莫測的威勢。

“韋兄——”

無咎收起獸皮,站起身來,上下打量,驚喜道:“地仙圓滿……?”

“嗬嗬!”

韋尚走到近前,麵帶笑容:“多虧兄弟在此護法,使我能夠安心閉關,所幸傷勢痊愈,修為略有寸進!”

“豈不是說,飛仙境界指日可待?”

“修至飛仙境界,談何容易,境界、修為,機緣、運氣,缺一不可!”

“倒也不急,我或能助指點一二!”

“兄弟你……嗬嗬!”

韋尚搖了搖頭,淡淡一笑。

無咎卻在原地踱步,少頃,拿出一枚空白的圖簡,凝神拓印之後,又拿出一個戒子,示意道:“此乃渡劫的感悟,與兩千塊五色石,且待機緣降臨,韋兄必能如願以償!”

“渡劫的感悟?”

韋尚接過玉簡與戒子,猶自滿臉的狐疑。與其想來,即使無咎的神通百變,名聲遠揚,也不過有著地仙五層的修為,卻要指點他這個地仙圓滿的高手。他嘴上不說,心裏很是不以為然。

“我當年遭遇天劫,倒也僥幸……”

“飛仙天劫?”

“嗯,正是飛仙九重天劫!”

“哦,好像靈兒說過,我倒是忘了……”

韋尚微微一怔,急忙看向手中的玉簡。

他記得靈兒說過,某人斬殺玉神殿祭司,便是在渡劫之時。而能夠迎來、並渡過天劫者,放眼天下,也是寥寥無幾。

“哈哈!”

韋尚將玉簡與戒子收起,衝著無咎拱了拱手,也不多說,轉而帶著親切的口吻問道:“兄弟,你已見過靈兒?”

這位靈兒的師兄,雖心高氣傲,凡事悶在心頭,卻為人實在。隻要與他真誠相待,倒是極易相處。

無咎點了點頭,說道:“靈兒的根基淺薄,強行提升修為,難免有所不適,且讓她靜修調理幾日!”

便於此時,一道人影從遠處飛來。

竟是彭蘇,神色匆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