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第一千零八十章 容我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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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礁石上,無咎負手而立。

遠處的半空中,廣山等十二位月族的兄弟,踏空盤旋,戒備的陣勢依然。

十餘丈外,另有一塊礁石,卻陰氣彌漫,擁擠著成群的人影。其多半臉色蒼白,身形消瘦,正是青山島之戰幸存的鬼巫,足有七十多位,卻無不神情忐忑。

而為首之人,鬼丘之外,另有兩位老者,鬼諾、鬼夜。

“鬼達、鬼宿,再修肉身,境界不穩,被你的分身所斬殺。十餘位傷重者,業已返回極地雪域。如今加上本人,我鬼族的高手,盡在此處,共有七十三位——”

鬼丘抬手示意,恰好一陣浪濤砸在礁石上,濺起好大的浪花,也將他的話語聲湮沒其中。他暗暗歎息,轉而又道:“謹遵巫老法令,即日起,我鬼族聽從無先生的吩咐,奉他為鬼族至尊。而他也答應,百年後,放出巫老,解除盟約,恩怨兩消!”

已眾所周知,鬼赤巫老,失去了肉身,被某人囚禁在法寶之中。鬼丘大巫確認之後,為了救出巫老,斟酌再三,帶領族中子弟投降效命,並與對方達成百年盟約。也就是說,從即日起,鬼族的至尊,不再是巫老,也不是鬼丘,而是無先生。

效命於仇人,奇恥大辱啊!

不然又能如何?

仇家有人質在手,獲悉鬼族的隱秘,一旦借機發難,鬼族必遭覆頂之災。

既然鬼赤巫老,已經屈服,或有深意,也未可知。

且忍耐百年,從長計議……

無咎的眼光掠過一個個引起纏繞的身影,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竟然收服了鬼族,真的難以想象。

由此可見,想法瘋狂一點,不要緊的,關鍵在於敢想、敢為,說不定就成了,便如眼前的情景……

“約法三章!”

無咎默然片刻,笑容消失,臉色一沉,伸出手指道:“諸位跟著我,不得濫殺無辜、煉製鬼煞,不得陽奉陰違、以下犯上,不得擅自行事、心懷異誌。否則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輪回!”

凡事無規不立,且定下規矩。

鬼丘的臉色發苦,不敢怠慢,左右示意,與眾人拱手稱是。

無咎的神色一緩,又道:“當然嘍,隻要諸位悔過從新,勤勉有為,本先生也不吝賞賜!”

鬼丘又暗暗歎息一聲,試探道:“無先生,本人能否麵見巫老……”

“行啊,舍去你的肉身,我即刻讓你二人相會!”

“這個……還是免了!”

黑光一閃,無咎的身旁多了一位黑臉的年輕人。

“以後便由本先生的分身,照看諸位。兩個時辰後,趕往金盧島——”

無咎不再多說,踏空而起。廣山等十二位兄弟,跟著他呼嘯遠去。

卻見黑臉的年輕人,周身陰氣彌漫,儼然便是一位鬼族大巫般的存在。他神態睥睨,帶著陰狠的勁頭而嘿嘿一樂——

“嘿嘿,我乃無三先生,誰敢不聽話,我便拆了他的骨頭,吞了他的陰魂,都聽見沒有啊?”

鬼丘急忙帶著眾人舉手施禮,而心頭卻是更加的苦澀。才有的一絲僥幸,已蕩然無存……

丁巳年。

九月中旬。

一行十三人,跳下雲舟,踏空盤旋,凝神觀望。

前方的海麵上,乃是一座占地千裏的海島。遠遠看去,叢林茂盛,山水錯落,秀美的景色一如從前。

便是那海邊的鎮子,也彷如昨日,卻少了曾經的繁華,也少了停泊的海船,更是見不到幾個修仙者。

“金盧島,上回來的時候,還是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的情形,與今日不同。可見妖族之亂過後,金盧島尚未恢複元氣。

無咎與左右的廣山、顏理抬手示意,然後帶頭往前,吩咐道:“兄弟們,找萬聖子算賬去——”

越過集鎮,往北而行。

百餘裏外,有道峽穀。

穿過峽穀,四周霍然開闊。但見群山環抱,陣法籠罩。隻是曾經的山莊,消失在濃重的霧氣之中。

廣山與兄弟們,落在山穀一側的山峰上。

無咎則是獨自踏空,低頭俯瞰。

“想不到啊,還有陣法呢?”

他腳下的山穀,便是龍舞穀。而曾經的龍舞山莊,竟然籠罩著陣法。卻也表明了山莊之中,有人結陣以待。而此地剛剛經曆過一場劫難,誰敢在此盤踞?

“萬聖子,出來——”

無咎運轉法力,揚聲叱嗬。

非常時刻,膽敢盤踞在龍舞穀的唯有妖族。也由此可見,萬聖子與他的徒子徒孫的有恃無恐。

加持法力的叱嗬聲,在山穀中回蕩。而陣法籠罩的山莊,卻沒有絲毫回應。

“老妖物,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無咎踏風而起,騰空數百丈,抬手扯出一張白骨大弓,旋即又是微微訝異。

記得龍舞穀的四周,有石塔高聳,乃是陣腳所在,如今竟然不見了。而偌大的陣法,反倒顯得更加的堅固。

無咎抓緊大弓,扯動弓弦,“嘣”的炸響,一道烈焰箭矢直奔山穀中的大陣射去。

“轟——”

勢不可擋的烈焰箭矢,快如閃電而去,瞬間失去了蹤影,旋即轟鳴震蕩而霧氣翻騰。與之刹那,整個山穀都在搖晃。而龍舞山莊,並未呈現端倪。封山大陣,亦依然沒有崩潰。

“咦?”

無咎詫異道:“龍鵲,你莊院的陣法,緣何變得如此之強?”

神識之中,有話語聲從氣海的魔劍中傳來——

“哼,上回被你鬧騰一回,我花費重金,改造了陣法,如今莫說是你,便是玉真人也休想破陣而入……”

“如你所言,妖族怎會輕易攻取你的龍舞山莊?”

“唉,誰讓我不在家呢。許是被人混入莊內,裏應外合,縱使陣法強大,亦無用也……”

“眼下如何破陣?”

“沒有陣法禁牌,休想打開陣法。你的神弓呢,射個數十箭,或能奏效,哈哈……”

笑聲中,透著幸災樂禍。

無咎還想從龍鵲的口中,獲悉破陣的法門,結果不僅耽誤工夫,還惹來那家夥的嘲笑。他不再詢問,舉起撼天神弓,拉動弓弦,又一道烈焰箭矢呼嘯而去。

以他如今的飛仙境界,施展神弓,曾經射出七箭,修為並無大礙。倘若七箭之內,破不了山莊的大陣,他也隻能另行打算。

“轟——”

烈焰箭矢,拖曳著長長的火光,再次消失在霧氣之中,發出地動山搖的巨響。

無咎不作停歇,繼續拉動弓弦。卻聽“咯喇”一聲,許是支撐不住,山莊的大陣,竟然傳來撕裂的動靜。

撼天神弓之威,不容小覷。隻要連番怒射,足以撕開天下任何一座強大的陣法!

無咎暗暗振作,便要射出撼天神弓的第三箭。

下方的霧氣之中,突然衝出一道人影。

“無咎道友——”

白須飄飄,駝背蒼老,衣著簡樸,卻威勢莫測,正是妖族的祖師,萬聖子。

無咎依舊是作勢欲射,冷然道:“老東西,你還是現身了,吃我一箭——”

萬聖子踏空而起,相距百丈,連連擺手,委屈道:“無咎道友,你我早已握手言和,緣何今日來犯,很沒道理呀!”

“既然握手言和,為何出爾反爾,引來鬼族,暗中害我,背後一刀?”

“我怕你不肯放人啊,不得不留有後手,所幸你回心轉意,我即刻遵守諾言離去……”

“你遵守諾言?”

“難道不是嗎?那日過後,我便依照約定,返回龍舞穀,不再與你為敵,也不再侵擾凡俗。你與鬼族的恩怨,與我沒有關係啊。今日上門威逼,欺人太甚……”

萬聖子振振有詞。

“呸!”

無咎翻著雙眼,啐道:“你以為我陷入重圍,必死無疑。即使我幸存下來,找你算賬,你便如此的敷衍,是也不是?”

“你血口噴人!”

萬聖子很是憤怒的樣子,叱道:“我活了上萬年之久,隻講信用二字。你卻肆意玷汙,仗勢欺人。也罷,我便與你血拚到底!我倒是要看看,這世間還有沒有正義……”

話音未落,他轉身便走。

淺而易見,他要借助陣法,繼續周旋下去。至於背後一刀的罪名,反正是無人對質,他死也不認。

“嘿,信用,正義?”

無咎笑了笑,譏諷道:“你這個老妖物,果然沒有白活,也學得道貌岸然的嘴臉,奈何遇到了本先生——”

萬聖子的身子,已隱入陣法的霧氣之中,卻又稍稍一頓,慢慢回過頭來。

隻見龍舞穀四周的山頂上,湧出一道道人影,無不飄忽莫測而陰氣環繞。更有一個黑臉的年輕人,森然邪笑道:“嘿,諸位聽著,妖族膽敢作亂,格殺勿論——”

“鬼族——”

萬聖子驚詫失聲。

黑臉的年輕男子,乃是某人的分身,餘下的七十多人,均為鬼族的高手。鬼丘、鬼諾、鬼夜,也在其中,竟然是恭敬順從的架勢。

他與鬼族,不是死對頭嗎,怎會……

“老妖物,鬼丘大巫在此,你與鬼族如何勾結,又是如何害我,他最為清楚不過!”

無咎依然是張弓在手,凜然道:“既然你罔顧信用,我不妨以正義之名,滅了你這個老妖物,再踏平萬聖島——”

“哎呀,此乃誤會!”

萬聖子見到無咎,已是大為意外,如今又見鬼族現身,僥幸的心思頓時蕩然無存。他連忙擺手,喊道:“我這便撤去陣法,與諸位賠罪……”

“哼,你以為認輸求饒,此事便能罷了?”

“還能怎樣?”

“歸順本先生,前途遠大。敢說半個不字,死罪難逃——”

“你……”

“十二銀甲衛,七十三鬼巫,與我攻打山莊,將萬聖子與他的徒子徒孫斬盡殺絕——”

“這又何必呢,且容我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