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為之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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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之中,一行數十人踏空而行。

離開山丘,往南飛了百餘裏。有幾道修士現身,應該看守千荒澤的家族弟子。雙方打著招呼,道明了原委。然後一方散去,一方繼續往前。

又去了百餘裏。

漸漸的霧氣濃重,水泊遍地,神識受阻,方向不明。

齊桓雖然自命不凡,生性多疑,卻修為高強,且不失謹慎。他不敢莽撞,揮手示意。一道道人影,就此往下落去。

置身所在,乃是一個長滿荒草的土丘。四周則是草甸與沼澤、水泊,飄蕩的霧氣中散發著腐爛的血腥氣味。

“諸位——”

齊桓站在土丘的高處,以法力催動話語聲說道:“此處,已是千荒澤。奈何虛實不明,方向不清。且野草、水泊,以及霧氣,均含有侵蝕法力的劇毒!而除此之外,據說還有禁製幻境與上古猛獸!”

眾人東張西望,各自神色凝重。

魯仲尼、魯仲子與毋良子,則是四處查看,又竊竊私語,然後出聲提議道——

“齊家主……”

“行到此處,神識已然受阻,而修為神通,也不及往日的自如……”

“不便莽撞冒進,待天明行事……”

三家的高人,也是頭一回來到千荒澤,見四方黑暗而情形莫測,不免多了幾分小心。

“兩日後,豐亨子與各家高人,便將趕至此處,你我耽擱不起啊!”

齊桓似乎不再那麽專橫,分說一句,又以誠懇的口吻,大度道:“而既然三位道友說了,且稍事歇息。由我先行探路,回頭再行計較!”話音未落,他帶著族中的兩位弟子踏空而去。

鍾家的老兄弟倆與毋良子,隻得作罷。

所在的草甸,長滿了野草,高低不平。各家弟子,或揮劍劈砍,或四下尋覓,各找地方歇息。

韋尚與廣山,搶先占據了一塊平坦的草地。

無咎跟著兄弟們走了過去,而沒走幾步,他回頭一瞥,抬手召喚——

“老吳……吳管事……”

吳管事,猶自站在原地,左右張望著,竟然沒有察覺。

“咦,我說老吳,喊你呢,聾了不成?”

無咎再次出聲,更像是一種訓斥。

“嗯……”

吳管事像是突然驚醒,抬腳走了過來,而他深邃的眼光中,似乎透著隱隱的怒意。

無咎的嘴角一撇,改為傳音——

“老妖物,你如今是我門下的管事弟子,而非妖族的祖師,快快扔了你的高人派頭。如若不然,你我都得倒黴!”

吳管事頓時低下腦袋,變成忠厚老實的模樣,而傳音回應中,怨氣不減——

“哼,依你便是……”

柔軟的草地,六、七丈的方圓,稍稍擁擠,卻也容得下十多人的歇息。

無咎就地坐下,抬起頭來。

繁星漫天,夜色無邊。而便是如此靜謐的夜色之下,卻遍地荒涼,霧氣彌漫,腥臭難聞,平添幾分詭異莫測。

“吳管事,這邊請……”

衛令坐在無咎的身旁,沒忘留意吳管事的一舉一動。而無論是寒暄,或主動示好,對方均不理會,便好像從來不認識他。果不其然,那位老者躲在丈餘遠外,獨守一處,依舊是沉默寡言。

衛令終於忍耐不住,傳音道:“公孫老弟,他不是吳昊……”

“嗯!”

“他……他是何人?”

“吳管事啊!”

“哎呀,老弟,我知道你怪我袖手旁觀,而彼時彼刻,為兄也是無奈。你惹事之後,大可一走了之,我微瀾湖卻搬不走,我要為了整個家族著想……”

“衛兄,我並未怪你!”

“那你為何瞞我,他分明不是吳昊!”

“我也沒說他是吳昊……”

“他是……”

“吳管事,當然嘍,背地裏,你也可以稱呼他為萬管事!”

“老弟呀,莫賣關子……”

無咎回過頭來,看向身旁的衛令。見對方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偽,他微微笑道——

“吳昊為了返回微瀾湖,便喬裝易容,成了吳管事。而真正的管事,隻能躲在暗處。也幸虧我留此後手,如若不然……”

“哦……而你也該早說,我差點急死……”

“機事不密,則害成。不容我說,衛兄也明白這個道理!”

“明白,當然明白……”

衛令的臉上露出笑容,連連慶幸不已。

此前,淼兒突然指證公孫殺人,他便已慌亂無措。他知道恩怨的起因,也知道最終的後果。而正當他絕望之際,最為關鍵的人物,也就是吳管事,竟然現身了,頓時逆轉形勢,也使得一場劫難消弭無形。而他並非三歲小兒,虛驚一場過後,便滿腹的疑惑。此時得到解答,終於讓他恍然釋懷。

原來公孫老弟將他的管事弟子藏在暗處,如此不僅便於吳昊的冒名頂替,也便於傳遞消息、或應付不測。此舉著實高明啊,不過,那位吳昊兄弟,他去了哪裏?

“老弟,你說吳昊兄弟……”

二、三十丈外的一堆人群,便是羌家子弟所在。可見虞山與淼兒,坐在一起。而兩人後背相對,似乎少了幾分親近。

無咎沉默不語,神色中若有所思。

而衛令隻管手扶長須,說道:“依我之見,淼兒趁著吳昊沒有防備,將其殺害之後,獨自逃回木黎城。為免羌家的猜疑,她將所有過錯,推到吳管事的身上。而羌夷與虞山,獲悉弟子被殺真相,雖然隱忍不發,卻暗中告知齊桓,企圖借他之手報仇雪恨。於是羌家、齊家,聯手設下陷阱。誰料被你抓到破綻,後發製人……”

凶險,往往來的突然,去的莫名,令人措手不及、也無暇多想。而事後方知,一切早有預兆。其間的盤根錯節,又是那樣的驚心動魄。

“所言甚是!”

無咎點了點頭,隨聲道:“淼兒咬定吳管事的脅迫,由此指證我殺人,卻閉口不提吳昊,便是她的破綻所在。使得齊桓、與羌夷的圈套,亦因此多了一個難以彌補的漏洞。否則的話,即使吳管事現身,隻怕羌、衛兩家,也要糾纏不休!”

“那個女子,緣何不提吳昊呢?莫非舊情未了……”

“若真如此,她怎會如你所說,殺了吳昊?”

“哦,或是怕虞山因情嫉恨,故而刻意隱瞞,反而弄巧成拙……”

“是非究竟,唯有她本人知曉!”

“老弟,你還要找那個女子……”

“不然如何弄清真相?但願吳昊安然無恙,否則我讓她償命!”

“老弟,不敢莽撞……”

“放心便是,我自有計較。若是替吳昊報仇,亦當由你出手!”

“緣何由我出手……”

“我不殺女人啊……”

夜色,愈發黑暗。天上的繁星,已消失不見。唯有彌漫的霧氣,漸漸籠罩四方。

衛令不再出聲,趁機歇息。韋尚與廣山等兄弟們,也在忙著養精蓄銳。

而無咎依舊是麵向夜色,眼光淡遠。

對付淼兒的同時,還要對付羌家、魯家與毋家,並要獲取衛令的信任,且不能有絲毫差錯。在別人看來,極為不易。而他對來說,倒也不難。反而是齊家的齊桓,讓他多了幾分戒備。那個家夥,愈發顯得古怪……

無咎獨自忖思的時候,有人在背後悄悄盯著他。

吳管事,或萬聖子,盤膝而坐,耷拉著眼角,沉默木訥的樣子。而眼光之中,怨氣依然。

能不怨恨嗎?

在他湊出了十萬塊五色石,並三番兩次的請求之下,某人終於答應放他出來,卻要他信守兩個承諾。

其一,學會幾句方言,成為一名原界修士;再喬裝易容,變成公孫家的管事弟子。至於方言與易容的模樣,由某位先生親自指導傳授。據說來自神洲的易容術,相當的高明。

其二,服從某位先生的管教,聽從指令,惟命是從,有甘居晚輩的覺悟。

什麽承諾啊,分明要他萬聖子,妖族的祖師,心甘情願成為奴仆的隨從。

屈辱!

不過,某人也說了,此舉純屬權宜之計,若非出現意外,即使他萬聖子跪地懇求,也走不出魔劍,成不了吳管事,更休談什麽晚輩弟子。

此外,某人又安慰,隻要離開原界,便還他萬聖子與二十四位弟子的自由身。

唉,自由啊,讓多少人為之彷徨、為之苟且。

於是乎,深諳取舍之道的萬成子,咬牙答應了兩個承諾。隨即得到一個納物戒子,與相關的物品。而他的化妖術,便是天下最為高明的易容術,喬裝成吳管事的模樣,對他來說輕而易舉。無非伸直腰背,隱去修為罷了。相信天仙高人,也看不出他的破綻。當他準備周全,靜靜等待召喚。誰料現身之地,如此荒涼。還有十多位飛仙與成群的地仙,更是讓他始料不及……

萬聖子悄悄吐出一口悶氣,眼光中多幾分戒備之色。

那小子也不簡單,竟然帶著他的一幫兄弟,與原界修士廝混相處,並耍橫使詐而絲毫不落下風。而置身此間,要幹什麽……

萬聖子尚自暗暗猜疑,某人似乎知曉他的心思,忽然回頭一瞥,傳音聲響起——

“圍剿鬼族!”

“啊……”

便於此時,三道人影從遠處飛來,尚未臨近,便似乎法力受阻而歪歪斜斜落下。與之瞬間,其中的齊桓喊道——

“不宜久留,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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