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紀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庚申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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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麵上,三人踏波而立。

恰逢旭日初升,朝霞輝映,萬波閃爍,海天壯麗無邊。

為首的無咎,頭頂玉冠,背著雙手,凝神遠眺,一身青色長衫隨風飄飄;左側的鬼赤,罩著黑袍,形容枯槁,神情淡漠;右側的萬聖子,身著灰衫,佝僂腰背,且銀須銀發,滿臉的皺紋,很是蒼老的模樣,而他的兩眼中卻是精光四溢。

三人離開了“三家島”,在海麵上疾行了兩日,於清晨時分,趕到這片海域。卻不敢繼續往前,而是就此停留觀望。

“什麽日子?”

“庚申的八月中旬。”

“哎呀,年紀輕輕的,記性如此之差,難不成已未老先衰……”

無咎的記性不好,不是忘了年月,便是忘了經曆過的事與人。不過,他從來沒有忘了神洲故土的一切,以及他心頭的執念,還有腳下的這條路。而對於萬聖子的嘲諷,他則是不以為然。

“說起來,我已年過花甲,人老心衰,在所難免啊!”

“哼,你這般說法,讓我與鬼兄如何自處?一個娃娃,也敢倚老賣老……”

萬聖子發著牢騷,鬼赤跟著默默點頭。

由此可見,不管是鬼、還是妖,也不管活了多久,最怕一個“老”字。

“嘿!”

無咎咧嘴一笑,道:“就事論事,老萬你何必介意呢。而盧洲本土有個上昆古境,與上昆洲同名,竟然被我忘了,故而有所感慨!”

“上昆古境?位於何處……”

“聞所未聞……”

萬聖子與鬼赤,皆循聲看來。

“一處古跡而已!”

無咎不願多說,抬手示意道——

“據圖簡所示,上昆洲便在萬裏之外。你我不便結伴同行,兩位……”

而他話音未落,兩位夥伴已各有主張。

“分頭行事!”

“抵達上昆洲,暗中聯絡,但有不測,臨機應對。告辭——”

萬聖子與鬼赤,沒作遲疑,各自打了聲招呼,便已閃身遁向遠方。

海麵上,隻剩下無咎一人。

他兀自踏波而立,神色中若有所思。

盧洲本土的上昆古境,乃是一處殘存的古跡,雖然讓他想起了上昆洲,而彼此是否有關,他也弄不清楚。

而如今的上昆洲,卻令他好奇不已。

那早已消失了千萬年的上古之洲,怎會突然問世呢?莫非有所預示,又是吉是凶?與通天陣法,《無量天經》,傳說的浩劫等等,有無關聯?

多想無益,終歸要親臨實地查看一番。

而前往上昆洲的不僅有眾多的高人,或許還有玉虛子。此行的凶險,可想而知。又能否遇見月仙子……

無咎想到此處,眼前不禁浮現出一個火辣妖嬈、且又溫柔萬種的人影。他不禁搖了搖頭,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短劍。

神識可見,魔劍的陣法之中,盤膝坐著一位小巧的人兒。雖然擺出吐納調息的模樣,而她的臉上依然帶著一抹尚未消退的潮紅。

靈兒不願留

在三家島,隻能將她帶在身邊。

而她卻不依不饒,無奈之下……

無咎又是心神一蕩,好像回到了前日的那個夜晚。他不會粗暴對待任何一個女子,卻深陷“木已成舟”的困擾與愧疚之中。於是他無奈之下,想要救贖;或是效仿月仙子,強行留住他的靈兒。而冰靈兒掙紮之時,他已暗生悔意,誰料尚未罷手,那丫頭咬著他再不鬆口。卻沒了疼痛,而是天地交融的歡快愉悅。

比起月仙子的激情似火,靈兒便如綿綿春雨,使人陶醉其中、欲罷不能……

嗯,小丫頭,成了女人。

她不再逼問他的心事,而是蜷縮依偎著。心滿意足的她,那樣的乖巧溫柔。卻不忘伸手抓著他的耳朵,像是疼愛著她的卷毛神獬……

“唉——”

無咎尚自浮想聯翩,忽又臉色一苦而歎了口氣。

事已至此,萬萬不敢提起月仙子。否則惹惱了靈兒,更加難以收場。而雖然僥幸瞞得一時,又該如何麵對那個月族的女人呢?

哎呀,聽天由命啊!

何況此去凶險,也顧不上兒女私情……

無咎收斂心神,摘下頭頂的玉冠,又換了衣衫,隨即掐動法訣而伸手摸臉。隨著光芒微微閃爍,他變成了一個須發灰白、相貌清臒的老者,散發著地仙四五層的威勢,儼然一位原界家族弟子。

收拾妥當,應該沒有破綻。

他踏空而起,往北而行……

白晝過後,夜色降臨。

殘夜將盡,海天交際之間,突然有黑影若隱若現。遠遠的看去,隻是微小的一點,卻漸漸隆起變大,並左右延伸而去。

當旭日升起,一片陌生、且又廣袤的大地出現在大海之上……

無咎收住去勢,踏空百丈而立。

那便是上昆洲?

依照圖簡所示,應該不假。而一路趕來,竟然沒有遇到原界的修士。

據說上昆洲的問世,已驚動四方,萬千家族高手齊聚於此,緣何見不到人呢?

還有萬聖子與鬼赤,也沒了蹤影。

無咎稍作停頓,繼續往前。

須臾,大海好像到了盡頭。延綿起伏的高山,迎麵而來。

片刻之後,無咎飄然而下。

落腳之地,乃是一座百丈高的石山。

人在山頂,居高俯瞰。卻見灰蒙蒙的山體上,覆蓋著厚厚的泥沙,並散發著莫名的腥氣。而山穀之間更是泥沙堆積,還有奇怪的草木突起。就此遠望,四周皆然。好像置身異域,使人感到陌生而又好奇……

上昆洲,不會是來自海底吧?

而如此一片廣袤的大地,怕不有數萬、或是十數萬裏方圓,倘若從深海之中冒出來,又該是個怎樣的壯觀情景……

無咎的念頭一動,身上湧出一層光芒。

喘息之間,人已遁入大山之中。而置身地下,倒是沒有異常。

無咎轉而往上,再次回到半空之中。他稍稍盤旋了兩圈,繼續尋覓往前。

不知不覺,日上頭頂。

無咎猶自踏空而行,凝神留意著遠近的動靜。

恰見前方的不遠處,出現一個巨大的山

穀,還有霧氣籠罩,人影晃動,響聲不絕……

無咎的神色一凝,慢慢往下落去。

山穀中,堆積著厚厚的泥沙。乍一見仿佛泥漿湖泊,早已幹涸龜裂。而湖泊的當間,霧氣氤氳。湖泊的四周,突起一株株古怪的樹木,雖然掩埋在泥沙之中,卻也晶光閃爍而頗為不凡。

此外,湖邊聚集著十餘個修士,正在揮劍劈砍樹木。劍光所致,發出“砰砰”的悶響。而正當眾人忙碌之際,突然停了下來,紛紛扭頭張望,並出聲詢問——

“咦,道友來自何方,怎會是獨自一人?”

無咎落在一片石坡上,而雙腳著地的瞬間,淡淡的霧氣橫卷而立,頓時感到悶熱異常。他左右張望著循聲看去,拱手笑道——

“諸位道友,又是哪家的高人呢?”

一群修士,或壯漢、或老者。其中有十位地仙,與兩位飛仙。出聲詢問的老者,便是飛仙六層的高人,他打量著無咎,神態威嚴道:“我乃北嶽的裘興子,與族弟裘榮子,攜弟子在此歇息,順便砍伐幾株玉樹。”

“哦,原來是裘家的高人。祁某來自南陽,道號散人,與族人失散,故而落單。所幸遇見諸位,還望多多關照!”

無咎編造來曆,再次以祁散人自稱。斯人早已不在,他卻忘不了那個祁老道。

而北嶽界與南陽界,相隔遙遠,即使說謊,也不擔心識破。隻是他獨自一人,難免招致猜疑。他便想著與家族弟子同行,籍此掩飾身份。

“玉樹?”

“哼,其質地如玉,狀如樹木,姑且稱之……”

無咎擺出虛心請教的架勢,與裘家套著近乎。

而裘興子則是懶得理他,吩咐眾人繼續忙碌。

劍光閃爍,“砰砰”悶響又起……

無咎落得沒趣,也不介意。

忽聽“喀嚓”一聲,一截玉樹攔腰折斷,落在湖泊的岸邊,緊接著一個中年漢子走了過來。

“道友,如何稱呼?”

“裘俊……”

漢子回應一聲,俯身擦拭玉樹上的泥漿。隨著泥漿的剝離,玉樹呈現出白色光澤。

“哎呦、不錯,堪比精玉呢!”

無咎是沒話找話說,順勢摸出一壇酒遞過去。

裘俊微微一怔,接過酒壇,雖然沒有品嚐,卻已露出笑臉。

無咎趁機討好道:“接連數日,不見人影,我當是走錯了地方,幸虧遇見裘家的諸位道友!”

裘俊收起酒壇,接著擦拭玉樹,笑道:“嗬嗬,此乃上昆洲無疑,卻地域廣袤,據說有著數十萬裏方圓呢。如今各家同道,早已前往腹地。若非我裘家滯留於此,你怕你還是一個人!”

這位裘家弟子,是個厚道人。

“既然各家已趕往腹地,裘家緣何滯留於此呢?”

“砍伐玉樹啊!如今上昆洲的腹地,已是各家齊聚,人數眾多,難免引起爭執。如此耽擱幾日,倒也不誤機緣!”

“所言有理……”

“喀——”

便於此時,一聲沉悶的巨響突然傳來。

兩人顧不得說話,均是一驚,而循聲看去,又不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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