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踏入玉神界以來,不是躲入你的魔劍,便是困在地下、或是城中。直至今日此時,方能徜徉於山野之間。且隻有你我二人,嘻嘻!”
“靈兒跟著我,受盡委屈!”
“比起罹難的道友,些許委屈又有何妨!”
“而山野荒涼如斯,是否大煞風景?”
“嗯,赤日如火,草木枯萎,滿目荒涼,著實出乎想象。”
“龍鵲聲稱,玉神界堪比仙境呢。如今所見,相差甚遠。”
“此地靈氣濃鬱,戰龍、夔龍等異獸繁多,修仙者神通廣大,諸多上古傳承聞所未聞。倘若天象未變,草木豐盈,山靈水秀,豈非就是仙境一般的存在?”
“境由心造。仙境,亦然。”
“你我所在,便是仙境哦……”
午後時分,日頭熾烈如舊。荒涼的山野,透著無邊的死寂。
而便是如此荒涼的山頂之上,卻不時的響起傳音對話聲。
若有神識看去,可見一男一女並肩而坐,彼此神態親昵,卻雙雙隱去了身影。
無咎帶著冰靈兒,借助陣法,悄悄抵達城外。他並未忙著查探敵情,而是躲在就近的山頂上,陪著冰靈兒談天說地,盡情享受著兩人獨處的悠閑時光。
“無咎”
“嗯……”
冰靈兒依偎著無咎的肩頭,便如當年的玄武崖。
“你答應帶我返回神洲,是否算話?”
“當然……”
“那怕是浩劫將至、前途未卜……”
“即使天地崩潰,亦初衷不改。神洲有故國家園,爹娘的墳塚,風華之穀,與一世紅塵……”
“還有一座花園呢,猶然記得,深秋黃昏,寒池殘荷人傷悲,縱情千古買一醉……”
“……睡臥雲霄花影斜,夢裏落日蝶雙飛!”
無咎伸手撫摸著冰靈兒的秀發,隨之輕聲附和。小巧的人兒順勢抓著他的手臂,喃喃自語
“你我是在夢裏,還是往日的夢境未醒呢?亦或許,你是我的夢境,我是你的末日……”
“靈兒?”
“我是說仙兒,與她的那段情劫。玉神界天象大變,不知盧洲本土又如何,倘若冰峰坍塌,她……”
冰靈兒在思念她的妹妹,仙兒。
無從安慰,無咎隻能伸臂相擁,轉而目眺遠方,低沉而堅定道:“倘若是場夢,便夢它個天荒地老。縱然末日來臨,亦要踏碎星河而直達恒久!”
“末日,即恒久……”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乾坤恒在,日月不滅!”
“靈兒不求長生仙境,但求有你,便有了天,有了地……”
“還有一個大院子,與一群娃娃……”
“月蓮姐姐幫你生娃娃,我著手管教,誰不聽話,哼……”
“靈兒豈能示弱……”
“小子,討打哦……”
兩人坐在山頂上,回想過去,分擔憂愁,暢想未來,場麵旖旎而又溫馨。
而美好的時光,總是那麽的短暫。
轉瞬間日頭斜落,隨即暮色四沉。
冰靈兒站起身來,依依不舍。
“此去小心……”
“嗯!”
無咎點了點頭,抬手一揮。
小巧的身影,消失不見。山頂之上,隻剩下他獨自一人。他抬頭看了眼天色,飛身往東而去。
此番出城,並非為了遊山看景,或是纏綿於兒女私情。
刑天避不見人,神族中又出現眾多陌生的身影。為了打消疑慮而以防不測,他務必要查探清楚。
暮色中,一縷輕風倏然遠去。
須臾,明月東升。
隱約可見一座高峰,聳立在遠處的夜空之下。
東夷城,便在兩百裏遠外。
輕風稍作盤旋,悠悠而落。
這是群山之間的一片窪地,聚集著數十位壯漢,或躺、或坐,各自忙著歇息。
輕風落在窪地邊的草叢中,無聲無息。
而話語聲,在人群中響起
“我夏離穀來了百人,僅剩六成之數。諸位切記,遇見賊人,留有餘力,且讓其他各城、各穀拚命……”
“便依法紮所說……”
出聲的漢子,叫作穀渾,有著地仙修為,在交代著相關事項。餘下的漢子多為人仙、築基修為,衝著他點頭附和。
“法丙,隨我查看戰禽!”
法紮招呼一聲,轉身離去。
人群中站起一位壯漢,有著人仙的修為,應該便是法丙,滿不在乎道
“城內的賊人在劫難逃,何必多此一舉……”
“賊人神出鬼沒,豈敢掉以輕心……”
“天獅郡高手,已前來相助……”
“又能如何,誰也不願輕易送死……”
兩人邊走邊說,穿過窪地。
前方是道峽穀,僅有裏許長短,百丈高、數丈寬,在淡淡的月光下,顯得極為的陰暗。
而峽穀之中,卻開鑿了數個山洞。
兩人踏入峽穀,徑自拐進一個山洞。洞內極為的寬敞,撤去禁製之後,腥臊之氣迎麵撲來。緊接著嘶鳴陣陣,黑影重重,竟是數十頭大鳥,聚集著洞穴之中而躁動不安。
叫作法紮的漢子,抬手一揮。
空地上多了一堆肉塊,引得大鳥爭搶起來。
他卻搖了搖頭,憂慮道:“如今天下大旱,獵物難覓,養活這群戰禽,愈發的不易……”
“來日殺了原界賊人,何愁戰禽沒有吃食,哈哈……”
法丙的笑聲未落,戛然而止。
法紮察覺異常,便要轉身,卻身形僵硬,根本動彈不得。遂即一隻無形的手掌落在頭頂,一股強橫的力道轟然而至。他霎時兩眼一黑,直至片刻過後,軟軟癱倒在地,已然是生機全無而變成死人一個。
與之瞬間,原地現出一位年輕男子的身影。
正是無咎。
他隨手打出禁製封住洞口,轉而低頭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骸。
以他天仙的修為,高超的隱身術,潛入神族的駐地,對付兩個神族弟子,可謂是易如反掌。
不過,誅殺法紮之時,他施展了搜魂之術。
搜魂的刹那,有關法紮的一生,以及神族的種種,盡數呈現在他的識海之中。
玉神界,分為九郡,九郡之下,又有城、穀之分。而法紮,便是來自夏鼎城的夏離穀。穀中的神族,皆為法姓。受到召集,他帶著上百族人離開家鄉,並與各穀、各城的同伴匯集一處,形成了數十萬之眾。而接連不斷的拚殺中,他隨行的同伴已折去四成。他隻想剿滅賊人,早日返回家園。而元會量劫與天地末日,以及刑天與幾位長老的陰謀,他卻一無所知。能夠確認的便是天獅郡來了上萬的高手……
“呸!”
無咎啐了一口,頗感無奈。
殺了兩個人,卻收效甚微。是就此作罷,還是繼續尋覓搜尋?
正當他遲疑之際,血腥的氣味與淩亂的嘶鳴充斥山洞。吞食了肉塊的大鳥,似乎意猶未盡,衝著他狂躁不已,一個個凶相畢露。
“哼,一群扁毛畜生!”
無咎伸手彈出兩團火光。
地上的屍骸,瞬即成灰。
他伸手虛抓,四個納物戒子落在手中。其中的兩個戒子,竟然裝滿了肉塊,被他隨手扔了,專注查看另外兩個戒子。他找出一套衣衫披在身上,又掐動法訣,以加持法力的雙手揉了揉臉,轉瞬變成了一個金須金發的壯漢,儼然便是法紮的模樣。唯有彼此的身高個頭,略有不同。他正要離去,又扭頭看向數十頭大鳥。
隨其抬手一指,陰風呼嘯。而不過眨眼之間,盤旋的獸魂已消失無蹤。
而數十頭戰禽,皆趴在地上,不叫也不動,已然被吞噬了神魂而變成了一具具屍骸。
無咎打開禁製,走出洞外。
十餘丈遠處,又是一個山洞。有位老者模樣的神族弟子站在洞前,好奇道:“法紮,又來喂食戰禽?”
“嗯……”
無咎支吾一聲,封住身後的洞口,便要離去。
誰料那位老者竟然不肯罷休,出聲叱道
“法紮,豈敢與我無禮?”
無咎隻得停下腳步。
老者極為的蠻橫,兀自抱著臂膀,陰沉著臉色,不容置疑道:“過來賠罪,否則我饒不了你!”
“嘿!”
無咎聳聳肩頭,慢慢走了過去。
老者搖了搖頭,不屑道:“鬥牛郡的夏離穀,豈能與我天狩穀相提並論……”而他眼光斜睨,狐疑道:“法紮,你緣何矮了半頭?”
無咎前後張望,腳下不停。
老者已有察覺,急忙後退。
“你是誰……”
而他話剛出口,已僵在原地,遂即雙腳離地,已撞入身後的山洞。緊接著禁製阻擋,一隻手掌抓著腦門……
“撲通”
無咎鬆開手掌,順勢彈出一縷火光。
老者落地瞬間,已被烈焰焚燒殆盡。
無咎卻微微皺眉,很是無奈的樣子。
死去的老者,來自天狩穀,與法紮相仿,乃是一位尋常的神族高手。再次加以搜魂,而收獲依然寥寥。
“嗷……”
沉悶的嚎叫聲突然響起,狂躁的殺氣令人窒息。
山洞內聚集著數百頭猛獸,像是討要獵物,抑或是察覺凶險,發出嚎叫示警。
無咎揮袖一甩。
獸魂奔湧而出,陰煞之氣彌漫整個山洞。尚在躁動的猛獸,隨即神魂遭到吞噬而紛紛倒地。
誰料便於此時,洞外突然有人呼喊
“木渾,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