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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上,矗立著幾座冰峰。
其中的一座冰峰,當間洞穿,四麵敞開,能夠清晰看到外邊的景象,卻又被禁製屏蔽而難以被外人察覺。
此時,洞內站著樸采子、沐天元、虞青子、盧宗等原界家族的高人,還有剛剛現身的玉真人、穀百玄、青田,以及無咎、萬聖子、鬼赤、夫道子與龍鵲。
“無咎老弟,萬祖師,鬼赤巫老,三位請看——”
樸采子、沐天元打了個聲招呼,抬手示意道:“五百裏外出現數千神族弟子,或將隨時尋至此地……”
天地間,依然風雪蒼茫。
荒涼的景象,一如既往。
而就此凝神看去,數百裏外的風雪中,竟然有人影出沒,或是在雪原上疾馳,或是踏空盤旋而四處遊蕩。
無咎尚未出聲,便聽有人說道:“趁著神族立足未穩,且當機立斷,無咎兄弟……”
洞穴僅有四五丈方圓,顯得有些擁擠。玉真人站在人群中,揚聲道:“
無咎兄弟,你與萬祖師、鬼赤巫老,帶著夔龍衛先行出擊,得手之後,就此西去,以免殃及玄鯤境。待危機解除,你我重聚不遲,途中卻要小心……”
無咎禁不住打斷道:“慢著……”
玉真人卻不容置喙,正色道:“無咎兄弟,大敵當前,生死關頭,豈敢畏戰?”
無咎道:“並非如此,我是說……”
“我乃神殿使,不便與畢節長老當場翻臉,無咎兄弟出擊之後,我自當暗中相助。難道你要樸家主、沐家主,親自冒險?原界家族飽經磨難,再也損失不得。或者說你信不過我?試問,十數萬慘死的神族弟子答不答應……”
玉真人振振有詞,很是正氣凜然。
無咎皺著眉頭,自顧說道:“你我外出掃蕩月餘,致使玄鯤郡各地傷亡慘重。此時的神族應該自顧不暇,又怎會在短短的半個月之後便尋到此地呢?”
“這個……”
玉真人的眼光閃爍,辯解道:“神族人多勢眾,找到此地不難。而眼下並非怨天尤人的時候……”
無咎擺了擺手,他看向在場的眾人,不慌不忙道:“神族已獲悉你我的藏身之地,尚未找到具體所在。倘若所料不差,神族的大批高手已在遠處蓄勢以待。今日稍有不慎,玄鯤境必將迎來覆頂之災!”
“如何是好?”
眾人臉色微變。
“棄守玄鯤境,突圍西去!”
無咎話語沉著。
“狀況不明,如何突圍?但有不測,悔之晚矣……”
玉真人的話音未落,便聽樸采子道:“此事非同小可,稍後計較不遲!”
“嗯,回頭計較。”
無咎不再囉嗦,抬手一揮。而便在眾人離去之時,他又意味深長道:“究竟是誰走漏風聲,招來神族的圍攻呢?”
玉真人似乎沒聽見,隻顧連連搖頭,很是無奈的模樣……
……
離開冰峰之後,深入地下百丈,再穿過一條十餘裏長的
地下峽穀,便可返回玄鯤境。
而巨大的冰窟之中,已失去了往日的寧靜。
成群的人影,聚集在冰坡的不遠處,或竊竊私語、東張西望,或來回走動而神色不安。
冰坡之上,同樣是人影晃動。
無咎與豐亨子、樸采子、沐天元、玉真人、萬聖子、鬼赤圍坐一處,虞青子、盧宗等天仙高人則是聚在四周。而眾人的環繞之間,擺放著一塊數尺大小的玉台,不時閃爍著變幻的光芒。
這是原界家族的一件寶物,叫作堪輿台,不僅能夠打造為陣法中樞,也另有諸多的妙用。此時隨著法力加持,堪輿台的光芒中呈現出虛幻的景象,竟是玉神界的輿圖,山河大川極為詳細,還有各地的字符標注。
“就此往西三十萬裏,便可抵達白鳳郡,途經玄洞山、西鯤穀、元栗穀、天宇城。再去五十萬裏,為赤蛟郡……”
樸采子伸手指點,景象變幻。
無咎盤膝端坐,沉聲道:“暫且定下元栗穀與天宇城,為落腳之地。屆時臨機變化,以防不測。”
玉真人幽幽道:“本該及時出擊,卻坐失良機。諸位,莫怪我沒有提醒啊……”
樸采子與沐天元換了個眼色,各自神色遲疑。
始終沒有吭聲的豐亨子,好像置身事外,此時突然睜開雙眼,緩緩說道:“何去何從,且由無咎老弟定奪!”
這位豐家主雖然修為大跌,卻威望尚在,他的話語像是一錘定音,使得在場的各家高人紛紛點頭稱是。
無咎也不謙讓,繼續說道:“虞青子、盧宗兩位家主,擔當戒備重任;樸家主、沐家主與各位高人,協助龍鵲、夫道子,與各家分派戰車,整裝待發,隨時應變。”他言簡意賅的交代幾句,然後拂袖起身。
“無咎兄弟……”
豐亨子出聲呼喚。
無咎伸手將他扶起,兩人並肩而行。
萬聖子看向鬼赤,也起身離去。
在場的各家高人與弟子們,則是忙碌起來。
龍鵲的大嗓門,更是響徹四方——
“諸位聽著,戰車為我所有,各家聽我吩咐……”
玉真人依舊坐在原地,似乎有些鬱悶。忙碌至今,也算是戰功顯赫,卻因豐亨子的緣故,他依然未能取代某人。而盯著堪輿台所閃爍的虛幻光芒,他的臉上又露出一抹笑意……
冰坡的盡頭,便是敞開的洞口。
無咎陪著豐亨子走入洞內。
而豐亨子卻掙脫他的攙扶,趁勢遞過來一個納物戒子,分說道:“我原界的煉器高手,已熟能生巧,這半個月來,又煉製了數千枚震元珠。隻可惜神族侵擾,隻能就此作罷。”
“夠用了!”
無咎接過戒子。
“小老弟,放手而為!”
豐亨子的話語,像是寬慰,或勉勵,又像是囑托。此時他的須發根根銀白,眼角、嘴角多了細密的皺紋,再無曾經的高人威勢,卻顯得更加的慈祥和藹。不過,他深邃的眸子,依然洞徹人心。他與無咎點了點頭,轉身走向自己的洞府。
無咎默然片刻,繼續往前。
穿過石廳,便是他與冰靈兒的洞室。他沒有去看望他的仙子,而
是直接返回住處。
幽暗的洞內,扔了一地的酒壇子。
無咎走到褥子上,盤膝坐下,禁不住便想飲酒,卻又搖頭作罷而眼光深沉。
僅僅歇息了半個月,神族便蜂擁而來。要知道玄鯤境地處隱秘,極難找尋。若說沒人走漏風聲,誰肯相信?
卻依舊是無憑無據,唯有暗自猜疑。
而大禍降臨,唯有設法應對。
先行出擊?
且不說玉真人如何,神族必然是有備而來,倘若貿然出擊,最終隻能拋棄玄鯤境內的原界弟子。
而以靜待變,會否錯失良機?
不知道。
而他卻知道如今的原界家族,再也經受不起任何意外。敵情未明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否則便將辜負豐亨子所托,也辜負了他多年來的執著。而但有決斷,他將全力以赴,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亦義無反顧……
無咎想到此處,隻覺得心緒紛亂,隨即舒展雙袖,手中多了一物。
一塊折疊的布,被他緩緩攤開,隻見汙跡斑斑,破損陳舊,僅剩下丈餘長,卻依然能夠看到上麵的烈焰紋飾,與織繡的兩個大字,破陣。
這是一麵戰旗!
有熊國,破陣營的戰旗。上麵的汙跡,乃是將士的血。破陣二字,凝聚著萬千戰魂。
無咎伸手撫摸著戰旗,眉梢聳動、眼光閃爍。
恍惚刹那,他好像回到了邊關的戰場,帶著他的八百兄弟,在千軍萬馬中浴血拚殺。鐵蹄聲、號角聲、呼號呐喊聲中,一麵旗幟屹立不倒而獵獵迎風……
嘿,從凡俗邊關,至靈山仙門,從神洲九國,再至玉神界。縱使風雲變幻幾多回,不變的依然還是血腥的殺戮!
而戰旗不倒,戰意不滅…
……
冰峰上。
三人借助洞穴與禁製的遮掩,凝神看向遠方。
風雪如舊,四方空曠。
而茫茫的雪原上,已聚集著成群的人影、獸影。就此往東、往南、往北,同樣是人影混亂,卻彼此首尾相接,環繞著數百裏方圓。便如平地築起壁壘,煞是壯觀而又陣勢驚人。
“我二人察覺有變,不敢隱瞞,無先生請看——”
“僅僅過了半日,神族便已聚集了數十萬眾……”
“而更多的神族高手,源源不斷趕來……”
“神族早已知曉玄鯤境的具體所在,之所以尚未逼近,無非想要困住你我……”
無先生,便是無咎。與他說話的兩人,乃是虞青子、盧宗。
“明日此時,神族或將聚集百萬之眾……”
“強攻之下,玄鯤境不堪一擊……”
“我原界危矣……”
“無先生……”
“明日此時,啟程西行!”
“明日此時?”
“嗯,是生是死,且待明日此時……”
虞青子與盧宗麵麵相覷。
無咎不再多說,轉身遁入地下……
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