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華被激蕩而來的劍氣刺得幾乎目不能視,隻覺左臂微微一痛,已經被羅霄鴻一手抓住,牢牢護在懷中。
羅霄鴻已經看到來人是一個黑衣蒙麵殺手,他將碧華推向一邊,隨即拔出腰間玉簫,“當!”的一聲迎了上去,封住對方的攻勢!
羅霄鴻姿態飄逸,手中玉簫宛若天馬行空,來勢去向無跡可尋,黑衣人手中長劍攻勢淩厲,角度刁鑽。一陣碎金裂石的兵器交鳴之聲傳來,兩人轉瞬已經交手數十招!竟是不分勝負!
碧華傻在了那裏,隻覺四周充滿了如真似幻的劍影,冰冷劍氣鋪天蓋地而來,令人動彈不得!
兩人手中的兵器幻起層層光影,漫天黃葉被殺氣所激,紛紛自枝頭飄落,但是還來不及落到地麵,已經化為齏粉!
兩人已經交手過百招,仍是難分伯仲,羅霄鴻不清楚對方還有沒有援手,而自己還要護著一個不會武功的碧華,他明白,時間拖得越久,形勢對自己越是不利,再疾拚了十餘招,他忽然招式一變,人簫合一直刺對方咽喉,黑衣男子急忙橫劍格擋,兵器相交,兩人身形交錯間,黑衣人手中的長劍忽然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倒轉過來,泛著寒意的劍鋒已經將羅霄鴻的手臂劃開!而羅霄鴻手中的玉簫也沒入黑衣人的肩頭肌肉之中!兩敗俱傷!
黑衣男子驀然拔地而起,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從羅霄鴻的頭頂躍過。當羅霄鴻收穩腳步的時候,黑衣男子也正好在他身後丈餘落地。黑衣男子一手按肩,向後一躍,鮮紅的血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轉瞬消失在密林之中,無影無蹤。
一切隻在瞬間,快得仿佛不真實。
羅霄鴻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幾滴殷紅的鮮血,正自他的右手手背蜿蜒淌下。
碧華一震,“你受傷了?”
他的唇角露出一絲苦笑,“沒事……”
她隻嚇得手足冰冷,顫聲道:“你、你、你快坐下來啊!”
他將碧簫斜斜插入腰間,然後找了塊大石頭坐下。
她拂起他的衣袖,隻見他的手臂上一道深深的劍痕,傷口的鮮血正在不斷湧出,她又急又怕,說道:“快給我看看!”
他輕描淡寫的說:“一點小傷而已,不要緊。”
“流了這麽多血,怎麽能說不要緊……”
她說著,從身上取出一方手帕,將它打開,手帕裏包的竟然都是青鸞花的花瓣,他看著她問道:“你隨身帶著它?”
她紅著臉點點頭,“我喜歡它的香氣。”
碧華將那花瓣揉碎,全都敷在他的傷口之上,又用包花瓣的手帕,為他包紮住手臂的傷口,直到看那鮮血不再流淌,這才放下心來。
她鬆了口氣,說:“好了。”
沒有見他回話,她詫異的抬頭,卻撞上了他的眼神。他漆黑的深瞳定定地凝望著她,眸光幽深如海。
碧華的心如同鹿撞,怦怦急跳起來,她含羞垂下頭。
他終於緩緩放下衣袖,說道:“多謝。”
碧華用低如蚊蚋的聲音道:“不用。”
他笑了笑:“為什麽我們每次見麵,都要這樣謝來謝去的?”
他的笑似乎牽動了手上的傷口,隨即皺緊了眉頭。
碧華抬頭看著他,麵色蒼白的問道:“這人是誰,好好的怎麽會對我們突下殺手?”
羅霄鴻淡淡道:“此人武功極高,招招都是致命的殺著,似乎不是一般的殺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衝著我來的。”
碧華怔住了,她喃喃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剛才那個人,為什麽要對付你?”
他的麵上現出一絲難色,“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她默默地看著他,雖然她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身上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使她信服,使她神往,使她傾心,也使她疼借。
看著她的神色,他低聲道:“碧華,請你相信我,我不是壞人。”
她輕輕點頭:“我相信你。”
他問道,“你等了多久?”
“一個時辰。”
“傻丫頭,”他看著她,目光透出一絲愛憐,“以後我不在,這裏你就不要再來了,一個人上山很危險,知道嗎?”
碧華輕輕點頭。
他停了片刻,又道:“碧華,我家裏出了一點事情,我要馬上回去一趟,我可能……有一段日子不能來看你了。”
碧華一震,抬頭看著他問道:“要去多久?”
他說:“快則半個月,慢則四十天。”
她愣住了,想不到兩個人剛剛相識相知,馬上就要別離,她黯然道:“什麽時候走?”
“就在今晚。”
“這麽快?”她急了:“你的傷怎麽辦?”
他若無其事的道:“不礙事。”
碧華含著淚,沒有說話。
他故作輕鬆地道:“別哭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她臉一紅,側過頭去。
他看著她,緩緩從衣襟裏掏出一樣東西。那是一管竹簫,簫身是碧綠的顏色,簫尾綴著一個深紅色的纏金絲如意結。
他說道:“這是我昨天晚上親手做的一管竹簫,原本是想用它來教你吹簫的,不過現在沒時間了……送給你做過紀念吧,倘若我回不來,你就忘了我……”
碧華心頭大震,“你在說什麽呀?不許你這樣胡說!”
他笑了一笑:“好,我不胡說了。”
她搶著說:“我等你回來。”
他看著她,眼中露出溫柔的神氣來,說:“我一定回來。”
她隻覺得他眼底裏無限憐惜,不敢再看,隻是說:“那你不許反悔。”
他點了一下頭,說:“絕不反悔。”
她伸出手:“我們拉鉤。”
他鄭重伸手勾住了她的尾指,輕輕地搖了一搖。
拉完鉤,他將那竹簫親手交到她手中,微笑著說道,“下次如果見不到我的話,你就吹這個竹簫,竹簫的簫聲可以穿透方圓十裏範圍,倘若我在,必定會用簫聲回應你,倘若我不在,你就不用等我了,明白嗎?”
她輕輕點頭。
他低聲道:“天色不早,我要走了,你也該回去了。”
“好。”
他一手按住受傷的右臂,用力撐起身體。
碧華看他行動困難,連忙道:“我扶你。”
他抓住她的手站起身。他的手心滾燙,像烙鐵一樣。她隻覺得他手上的熱氣,直透進自己的心底深處。
兩人互相扶持著,在泥濘的山路緩緩而行。
他的傷口疼痛,大半身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碧華用盡全身的力氣扶著他,這是她第一次和一個陌生男子這樣親密,他身上傳來的親切又陌生的男子氣息,讓她心醉神迷,兩個人的手一直交握在一起,沒有鬆開。
天色已快要全黑了,一輪新月升上樹梢,清輝透過疏枝,把整個樹林染滿惜離愁緒。
山下,那一座小小的尼庵已經遙遙在望。
羅霄鴻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了句:“啊,落梅庵快到了。”
碧華一震,抓住他的手更加用力。
他停住腳步,將她拉到自己麵前,用兩手握著她的雙肩,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碧華臉上泛起紅暈,一綹烏黑的鬢發垂在腮邊,那對有如潭水般明澈的眼睛裏,帶著脈脈的柔情。
他對她說:“你去吧,我在這裏看著你。”
碧華神色黯然地對他說:“我走了。”
他輕輕點頭。
碧華再深深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你保重。”
然後掉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