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之後,碧華端坐在那裏,潔白的手指掠過琴弦,輕抒素腕,“仙翁、仙翁”的調了幾聲,隨即一縷清音自她的手指下流淌而出。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這是《詩經》中一首讚美君子的詩:看那淇水的曲岸,綠色竹子多茂美。文采風流的君子,像切牛骨磋象牙,像琢美玉磨寶石。莊嚴、嫻雅、光明、堂皇。文采風流的君子,永遠在心中不能忘!
此曲極為纏綿雅致,此刻聽在上官鵬耳中,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一曲既終,上官鵬以筷子輕敲花案,朗聲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難得今日有此佳曲佐酒,為此當浮一大白!”說罷,端起麵前酒杯,痛飲一口。
孫鶴齡伸手親自為他將酒杯斟滿,微笑道:“碧華,還不出來敬王爺一杯酒,多謝他的相救之恩!”
一個輕柔的聲音道:“是。”
珠簾輕輕一晃,一個絕色麗人已經自簾內走出。
隻見她略施粉黛,一頭墨玉似的長發低低的挽成流雲髻,隻在鬢邊斜簪了一朵白菊,身上是白色的薄綃紗衣,那是一種薄如紗翼的衣料層疊而成。隱隱透出抹胸的紅色精致花邊。胸前交襟兩邊,垂下兩根細長的櫻桃紅絲穗,素雅中透著一絲豔潤,這一身白紗穿在她的身上,如同罩著一層薄霧,人竟有了幾分仙風道骨,一路走來踏碎一溪明月,娉娉婷婷行至上官鵬麵前,盈盈下拜。
“臣女孫碧華見過王爺,多謝王爺前日相救之恩。”
紅燭瀲灩,帶出了流光四射的美,點點燭火倒映在她的明眸中,波光粼粼裏帶著溫柔和羞澀,她偷偷自微顫的長睫下看向他。隻是極輕的一瞥,眸光複又垂下,兩片紅雲已經飛上她的麵頰。
上官鵬目不轉睛的看著麵前的女子,一抹燦爛炫目的笑容在他唇邊漾起,倒映在明亮醇香的美酒中。
他含笑傾身將她扶起:“小姐多禮了。”
她雙手奉上一杯美酒,他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
碧華又福了一福,道:“王爺慢飲,碧華告退。”
上官鵬點點頭,看著她翩然退了下去。
一旁的薛懷恩冷眼看著這一切,忽然道:“懷恩久聞王爺文武雙全,精於六藝,不知今日能否讓懷恩一飽眼福?”
上官鵬輕輕挑起他俊朗的劍眉,微笑道:“真巧,霄鴻對薛將軍的武藝,也是慕名已久了。”
薛懷恩聞言一怔:“難道王爺有興趣與在下切磋一二?”
上官鵬微笑道:“切磋倒也談不上,不過今日難得有此雅興,本王聽孫大人說薛將軍有神箭手之稱,想向薛將軍討教一番箭術。”
此言一出,大大出乎眾人意料。
雖然上官鵬極負盛名,文武雙修,六藝全能,但是畢竟是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要說武功有多了得,卻也無人見過,但是薛懷恩卻是個身經百戰的將軍,而且他最拿手的就是箭術,在千軍萬馬裏射敵首猶如探囊取物一般。上官鵬竟要和他比試箭法,不知有幾分勝算?
薛懷恩聽了上官鵬的話,放聲大笑,“好啊,不知王爺想怎麽個討教法?”
上官鵬剛要開口,另有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且慢!”
說話的是莞凝公主,她今日穿了一身粉紅色繡金色牡丹的輕羅紗衣,纏枝花羅的質地,玲瓏浮凸的淺淡金銀色澤。整個人似籠在浮雲中,華貴無比。
她挑簾而出,來到眾人麵前,嬌笑道:“但凡說到比箭,每次都是射射靶子或獵物,這樣比試實在是無趣的很。今日難得大家都有好興致,既然要比,自然要比得與眾不同。””
上官鵬不以為然地道:“莞凝,你又淘氣了不是?”
莞凝小嘴一撅,對著他扮了一個鬼臉。
孫鶴齡笑道:“公主有什麽好主意,不妨說說看?”
莞凝一雙美目看向薛懷恩,“不知薛將軍可有意見?”
薛懷恩道:“但憑公主吩咐。”
莞凝方才從手上褪下一物,舉起來道:“我見太守府裏有許多白鴿,我這裏有一枚指環,將它係在一隻白鴿的腿上,我將鴿子放到天上去,大家各射一箭,誰能把箭射進指環裏,就算誰贏,如何?”
田有智笑道:“這個主意甚好!”
莞凝妙目一轉,嬌笑道:“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如果誰要是射死了鴿子,就算誰輸!”
大家於是出了大廳,一起來到太守府後院的一片空闊空地上。
內堂裏的女眷們一聽要比箭術,頓時坐不住了。孫夫人當即領著一群姑娘媳婦們繞路進了空場旁的小樓,從二樓的窗子看下去,正好可以把場內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碧華站在樓上,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因為她知道,上官鵬的手臂曾經受傷,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完全好轉。
一旁的女眷紛紛交頭接耳。
隻聽嬌蕊夫人道:“公主這題出的好刁,又要射落指環,又不準傷到鴿子,這也太難了吧?”
旁邊有人接口道:“是啊是啊,今夜月光不明,還要箭身穿透那麽小的指環,又不準傷了鴿子,這簡直是不可能做到的嘛。”
樓下的眾位官員們也紛紛交頭,在一片嗡嗡的低談聲裏,薛懷恩朗聲一笑,喝道:“取弓來!”
兩名士兵立即取了兩張大弓上場,弓身乃以上等牛角製成,塗以黑漆,被火光一照,閃閃發光,弓是一模一樣,不過箭卻有所不同,為一黑一白兩支。
上官鵬和薛懷恩各執了一弓一箭站定。
莞凝已經將白玉指環係在了白鴿的腿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微笑道:“你們看好了!”
說罷,她將手一鬆,白鴿撲棱著翅膀,向天上飛去。
就在這時,上官鵬和薛懷恩,兩人手中的弓箭同時指向了天空。未待眾人叫好,隻聽嗖的一聲,一黑一白兩隻羽箭如流星一般,朝白鴿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