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找到嬌蕊的屍首,孫鶴齡隻得簡單潦草的辦理了她的喪事,為她在郊外置辦了一座衣冠塚。嬌蕊的父母聽說女兒失足落水的消息,雖然悲痛萬分,但是也隻能接受事實,就這樣,嬌蕊在這個家裏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這幾天的太守府裏分外安靜。
料理完嬌蕊的喪事之後,孫鶴齡將自己反鎖在書房裏,整整一天沒有出門一步,在最初的哀傷過後,他開始仔細的分析這件事。
他猛然想起出事前的一夜,嬌蕊對他說過的話:“老爺,以前嬌蕊一直不懂事,老是惹您生氣,以後不會了……”
他猛地打一個寒戰,明白了嬌蕊說這句話時的訣別意味了。
難道她有未卜先知之能?
聯想起嬌蕊最近幾個月的反常舉動,他忽然覺得分外可疑。
在書房裏來來回回踱了幾步,他高聲叫道:“來人!”
……
傍晚時分,碧華忽然被叫到孫鶴齡的書房裏問話。
孫鶴齡坐在太師椅上,緩緩道:“碧華,你過來。”
碧華強自壓抑著猛烈的心跳,勉強維持著鎮定,來到父親麵前。
孫鶴齡冷冷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他的目光是那樣冷,仿佛渾身上下都透著寒氣。
審視了碧華片刻,他終於道:“你把那天晚上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跟我說一遍。”
碧華道:“那天晚上,我和二娘一起去河邊放河燈,在路上,二娘看到有賣糖畫的,就讓春翠下車,給辰傑去買糖畫,我看到有賣花勝的,也讓琴兒去買幾個回來……”
孫鶴齡一怔,他緊盯著碧華的眼睛:“你讓琴兒去買花勝?”
碧華垂眸道,“是。”
孫鶴齡道:“我記得我以前給你買過一對金釵,你嫌它們俗氣,扔在箱子裏一次也不肯戴,你居然會想要去買花勝?”
碧華的心頭一跳,她張口道:“不是,我、我隻是覺得那花勝很好看,所以……”
孫鶴齡忽然在桌上重重一掌,道:“你還在胡說!”
碧華嚇得身子一顫,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孫鶴齡氣得額頭的青筋暴起老高,顫抖著手指著她,道:“我怎麽會養了這麽個吃裏爬外的東西!一起幫著外人來騙你的父親!那積善堂的大夫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今天早上積善堂也關門了?”
碧華抬頭看著孫鶴齡,愣住了。
孫鶴齡怒吼道:“說呀!你怎麽不敢說了!”
碧華俯下身,給父親端端正正的磕了一個頭,臉色平靜地說道:“爹,女兒不孝,這一切都是我做的,請你不要怪責別人。”
孫鶴齡忽然‘啪’的重重一個耳光,抽在碧華臉上。
碧華被這一掌抽得撲倒在地,這一下猝起突然,碧華隻覺得半邊臉頰一陣發麻,眼前金星亂晃,登時怔在了當地。長這麽大,孫鶴齡從未動過她一指頭,這是她第一次挨打。
一旁正要端茶進來的小丫鬟看見這一幕,嚇得手中的托盤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孫鶴齡頭也沒回地吩咐道:“出去!給我把門帶上,不得讓任何人進來!”
那小丫鬟看看孫鶴齡,又看看碧華,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退了出去。
房門一關,整個房間就徹底與外麵隔離了開來。碧華的目光沒有焦距地盯著地麵,右臉頰火辣辣的疼痛,然而更痛的,是她的心。
孫鶴齡緊盯著碧華,逼問道:“你說,嬌蕊到哪兒去了?”
碧華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幹下的事情你會不知道?”孫鶴齡痛心疾首的指著她:“碧華,我以前一直當你是一個誠實聽話的好孩子,想不到你居然背著我,幹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碧華眼見事情已經敗露,將心一橫,咬牙說道:“不錯,我是發現了二娘的私情,我知道這件事情如果讓您察覺,二娘必死無疑,我不忍心看著她死。所以我自作主張,把她放走了,她現在去了哪裏,我真的不知道!”
孫鶴齡氣怔了,“嬌蕊是你二娘,你竟然敢把她偷偷放走!你將我置身於何地?你的眼睛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碧華的眼眶立刻紅了,她一字一字道:“女兒沒有做錯什麽!”
孫鶴齡的瞳孔在收縮,他連連冷笑:“你沒錯,難道是我錯了?”
碧華看著他,道:“爹,以前您沒有納妾的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多麽幸福,可是自從二娘進門之後,這個家變成了什麽樣子!我一直都不明白二娘那無緣無故的恨從何而來,當我看到她和徐元楓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好啊,我養的好女兒,竟然敢教訓起她老子來了!”孫鶴齡氣得臉都紅了,他大吼道:“就算我有錯,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碧華冷冷一笑:“確實,女兒沒有資格教訓您,女兒隻是想代娘問一句:這些年來,娘的頭上添了多少白發,您知道嗎?她的病為什麽一次又一次發作,您明白嗎?由來隻聞新人笑,哪見舊人哭,難道非要她被嬌蕊活活氣死,您才甘心嗎!”
孫鶴齡氣得在桌上重重一掌:“你以為仗著有永寧王給你撐腰,我就不敢動你了是不是!”
就在這時,外麵管家孫福高聲道:“永寧王到!”
不過片刻功夫,上官鵬快步走了進來。
碧華含淚看著他,有溫熱的霧氣自心頭湧起,凝成眼底一片白蒙蒙的氤氳,不知不覺已是熱淚盈眶。
孫鶴齡麵色變了變,對碧華喝道:“你還不趕緊起來!”
碧華跪在地上,不動,也不做聲。
孫鶴齡無奈之下,隻得對上官鵬拱了拱手道:“卑職正在處理一點家務事,倒叫王爺見笑了。不知王爺今日過府,有何貴幹?”
上官鵬道:“我是來向大人賠罪的。”
孫鶴齡一怔:“賠罪?”
上官鵬神色坦然地對孫鶴齡道:“孫大人,此事全都是我的主意,要怪你就怪我好了。”
孫鶴齡道,“此話怎講?”
上官鵬麵不改色地道:“隻因徐元楓與我乃是至交好友,他前幾日求到了我的頭上。我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沒想到竟連累了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安排,碧華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