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碧華怔怔道:“西楚不是在北方嗎?”
那婦人笑了笑,答道:“我家主人說,先坐船到飛魚港,再從那裏換乘馬車去西楚。”
碧華猛然明白了過來,阿九故意南轅北轍的繞一個大彎子,當然是為了擺脫上官鵬的追兵。
她急道:“叫阿九過來見我!”
那婦人點點頭,“好,姑娘你不要激動,我這就幫你去喊我家主人。”
說罷,她放下茶碗起身離開,片刻之後,阿九推開門來到碧華麵前。碧華強撐著身子想坐起來,但是身子卻綿軟無力,不聽自己使喚。
阿九連忙上前,扶起碧華,又拿了一個軟枕讓她靠坐在床上。
碧華冷冷的直視著他:“我昏迷了多久?”
阿九笑了笑:“你睡了三天了,肚子餓不餓?我叫人拿點粥給你吃好不好?”
三天?碧華隻覺得手腳冰涼,三天……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自己現在已經遠離了京城的地界。
碧華閉上眼睛,睫毛輕顫,低低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阿九簡短地道:“我帶你去西楚。”
碧華一聽急了:“我什麽時候答應要跟你去西楚了?”
阿九道:“那天晚上的情形,你都已經看到了,既然上官鵬執意要娶那位郡主,那你跟著他算什麽?難道你真的甘心做他的禁臠,被他金屋藏嬌嗎?”
碧華的心中一痛,阿九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戳得她的心血肉模糊,她死死的咬著嘴唇,過了半天,低聲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管不著!”
阿九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道:“跟我去西楚不好嗎?我給你一個全新的身份,你可以重新開始,你將會是我宇文崢惟一的妻子!”
碧華含淚死死的瞪著他,緩緩搖頭。
阿九急道:“為什麽不肯跟我走?”
碧華答道:“我比你大。”
“才兩歲而已。”
“我嫁過人。”
“我不在乎。”
“我是離國人。”
阿九不以為然地道:“孫碧華已經死了,她的墳埋在了離國皇陵!你現在什麽都不是了,你還算什麽離國人?”
見他如此的咄咄逼人,碧華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將心一橫,臉一揚大聲說出了那句話:“我不愛你!”
這句話,重重的擊中了阿九的心,他的聲音發著澀:“你不愛我?”
她一字一句咬得極重:“是的,我不愛你。”
他的聲音裏蘊含著可怕的怒氣:“聽說你去世的消息,我發了瘋一樣的跑到這裏,豁出這條命不管,豁出西楚的大好河山不管,你就對我說這麽一句?”
碧華深吸了一口氣,一字字地道:“自始至終,我都是拿你當朋友,我從來沒有想過對你會有其他的感情,就算你用這樣卑鄙的方法把我帶走,我也不會喜歡你!”
阿九冷笑道:“卑鄙?我不過是讓你看清楚了他的真麵目而已!他口口聲聲說愛你,可是一轉身,回頭就娶了別人,這個世界上誰才是真正待你好,誰才是真正的卑鄙,你還不明白嗎?”
碧華全身顫抖著,眼睛裏帶著絕望:“我相信他有他的苦衷!”
阿九臉色一寒:“他這樣對你,你還為他說話?”
碧華雙手抱頭,高聲道:“阿九,不要逼我!”
他嘴角微動,遲疑的伸出手去,落在她劇烈顫抖的肩膀上。她的臉深深的埋在雙臂間,仿佛唯有這種方式可以保護自己。他心亂如麻,她的姿勢仍舊是抗拒的,他強迫的將她攬入懷中。她掙紮著仰起滿是淚痕的臉,目光裏帶著哀求。
她顫聲道:“阿九,我和他,我們……真的不能分開,我求你了……送我回去!不要讓我恨你!”
他的臉上忽然血色全無,就像是病人一般透著死灰,他搖搖晃晃地站在那裏,看著他用盡生命愛著的女人,聲淚俱下地哀求他。怔怔地瞧著那張朝思暮想的麵容,他忽然低下頭,帶著強悍的,霸道的,不容抗拒的氣息,狠狠吻在了碧華的唇上。
她是他的!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嫁給誰,她都是他的!
他已經無力去思考她的快樂,還是痛苦。又或者,他是希望她跟他一樣痛苦。
碧華大驚,在他懷裏拚命掙紮,他卻將她推到在床上,開始狂亂的吻她。夢中不知思念了多久的軟玉溫香,此刻真的被他抱在懷中,隻是,為什麽她的嘴唇一片冰冷,沒有絲毫溫度?
痛苦的掙紮,悲傷的眼睛,失望的淚水……這悲哀的一幕,難道就是他想要的嗎?
他猛然清醒過來,看到她眼中的淚水,她潔白纖細的手腕也被他捏紅了一大片。他完完全全地呆住了,怔怔地看雙手,他想做什麽?他究竟想做什麽?
不,他一定是瘋了!
他竟然想用這麽無恥的手段去傷害她,他已經瘋得徹徹底底了。
剛才掙紮的時候,她咬破了他的嘴唇,他嘴唇上溫熱的鮮血順著她的齒間滲入喉中,滿嘴血腥,她再也無法忍受,別過臉去劇烈的嘔吐起來。
她本來就沒吃什麽東西,一陣搜腸刮肚的嘔吐,隻是吐出幾口苦水,到最後幾乎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他被她的樣子嚇到了,他急道:“小姐,你怎麽了?”
碧華幾乎將全身最後的力氣都吐光了,才慢慢恢複過來,她喘息而無力的半伏在床上,顫聲道:“不要碰我!”
阿九連連後退:“好好好,我不碰你。”
他看著碧華慘白的臉色,低聲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臉色這樣不好,我找個大夫給你看看好不好?”
碧華瞪著他叫道:“出去,出去,你給我出去!”
阿九道:“我走,我馬上就走!”
說著,他退了出去,碧華隻覺得身子軟軟的,再無半分力氣,她伏倒在枕頭上,放聲痛哭起來。
……
他們的船靠近下一個渡口的時候,阿九命船停泊了下來。
阿九派人下船去請大夫來,為碧華看病。
半個時辰之後,一個留著山羊胡子,五十來歲的大夫,被請上了船。
因為中了迷藥,碧華身子軟軟的,躺在床上無法動彈。
那個伺候她的侍女放下錦帳,將紅繩的一頭拴在碧華的脈搏上,一頭交到那位大夫的手中,隔著一麵珠簾,那位大夫握著紅繩撚須沉吟半晌,對身旁的阿九道:“恭喜這位公子,您的夫人身子沒有什麽大礙,她是有喜了。”
“你說什麽?”阿九劈手將那大夫的衣領抓住,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厲聲喝道:“你再說一遍?”
那大夫被阿九聲色俱厲的模樣嚇住了,他戰戰兢兢的重複道:“這位夫人有喜了,她這是喜脈。”
阿九頹然將大夫扔回到椅子上,他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那個大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提著醫箱出去了。
阿九坐在那裏沉默良久,來到帳前,低聲喚道:“小姐?”
碧華靜靜的躺在帳中,眼淚已經淌了滿臉,她低聲道:“你還不放我走?”
阿九嘴唇動了動,過了片刻,艱難地道:“我不在乎這個,如果你願意,我想做這個孩子的父親,可以嗎?”
碧華顫聲道:“阿九,你這是何苦?”
阿九卻答非所問的說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麽時候嗎?”
碧華緩緩搖頭。
阿九目光癡迷,聲音如同夢囈:“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三年前的端午節,那天,你替師太給永寧城裏的窮人贈醫施藥,你穿著一身白衣,就像觀世音菩薩一樣端莊美麗,當時我就在心裏想,不知道將來會是誰有這樣的福氣,能夠娶到這樣美麗的女子為妻……”
碧華像是再也無力承受這一切,她狂亂的搖頭,喃喃道:“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不,我要告訴你,我一定要把我的心思的全都告訴你!”,
阿九的聲音忽然高了起來,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著自己,一字字地道:“當初在永寧的時候,你叫我要勇敢麵對苦難,你告訴我這世間沒有永遠的黑暗,隻要努力尋找,光明總會有降臨的那一天。你對我說,即使再怎麽困苦,都不要自暴自棄。是你給了我光明和希望,所以我把我所有的痛苦和快樂,義無反顧的交給你,我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如果你不要我了,那我要怎麽辦?我要怎麽辦啊!?”
碧華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她低低的道:“阿九,對不起,我已經嫁人了,我已經是他的妻子,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啊!”
阿九怒道:“你算他的什麽妻子?他敢對天下昭告你是他的妻子嗎?他把你囚禁在那個小院子裏,自己另外娶了別的女人為妻,就連元宵節,他也是陪著另外一個女人度過!”
碧華叫道:“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他不會這樣對我!”
阿九道:“他能有什麽苦衷?如果他真的娶了那個女人,你難道甘心去做他的小妾,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嗎?”
他的話一下子將碧華問住了,她含淚道:“我要去找他,我要去問他,我要知道他為什麽不要我了,如果他執意要娶那個女人,我會放手,成全他們……”
阿九低聲道:“別傻了,跟我走吧,我們到西楚去,我給你應有的名分,你將會是西楚未來的王後,這樣不好嗎?”
碧華仍是搖頭。
看到她這樣固執,阿九生氣了,他的聲音裏帶上一絲怒意:“你好好想想吧,不過不管你答應還是不答應跟我走,我都不會放你回去找他的!”
說著,他放開碧華,起身氣衝衝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