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送會過後,雷諾獲得了他自進入學院最嚴重的一次處罰——禁閉三天。
是的,就是讓他在屋子關上三天,其他什麽都沒有。
他沒有被開除,因為馬歇爾回來了。
老院長執掌學院三十年,從來都是大公無私,但是這一次,在他執教生涯的最後一天,他濫用職權了。
對於毆打馬休這件事,他用最蠻橫最霸道最不講理的方式解決了問題:雷諾禁閉三天,諾拉禁閉七天。
事情解決!
考慮到馬歇爾在學院留下的威望以及他馬上就要離開的事實,學院委員會接受了他的處理決定——他們不想在這件事上再生枝節,萬一老院長突然又不想退休了才是真正的麻煩。
反正政治是妥協的藝術,你們不妥協誰妥協。
至於馬休,感謝先進的科技帶來的醫療手段。現代醫學可以通過促進和控製細胞分裂來使斷肢再生,當然也可以讓失去的眼珠再長出來。
不過由於眼部結構太過複雜,要求精細,它是所有再生手段中風險最大,失敗率最高的。
馬休的運氣不錯,在醫療艙裏躺了整整四天後,他的眼睛終於恢複。
盡管如此,他的眼還是落下了一些後遺症,他的右眼從此有了見風流淚的毛病,每當風起時,眼淚就會嘩嘩的流。
無法治愈。
諾拉的名聲也因此大噪,學員們都知道沒事別去惹這個看起來象冰山一樣的女孩。不是因為她強,而是因為沒什麽她不敢做的。
在處理過這件事後,馬歇爾終於退休。
隨著新任院長的上任,阿爾法學院開始出現悄然的變化。
正如考特曼在歡送會上所說的那樣,他開始擴大學院規模,引入豪門集團和特招生,增加訓練用的機甲與模擬艙,全部都是讚助商讚助。這些讚助商非常精明,他們很清楚培養一批專門使用自家產品的軍官意味著什麽,在未來,這些人會給他們帶來源源不斷的訂單。
與此同時,丹迪·巴格也不出意外的被辭退了。
在考特曼上任後的第四天。
丹迪·巴格走的那天,沒有幾個人過來送他。
這位魔鬼教官雖然帶給學員真正的成長,但是卻沒有幾個人會感激他。
雷諾,斯菲爾德,李宗翰還有克萊爾,諾拉等幾個是少數過來送行的人。
小不點本來不想來,他在訓練時可沒少被巴格折騰,卻被雷諾拉著過來。
看著來送行的寥寥幾個學員,丹迪·巴格那張醜陋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他嘿嘿笑著說:“我曾以為不會有人過來送我,沒想到還能看到你們幾個。我是說,看起來我的人緣沒有我想得那麽差。”
“一個優秀的軍人需要在意的不是有多少人喜歡他,而是有多少人害怕他。”雷諾回答。
這話不是他的發明,原話的主人正是眼前的這個瘸子。
那是有一次有人受不了瘸子的訓練而大聲詛咒他是個可悲的沒人疼的孤家寡人時,瘸子的回答。
聽到雷諾使用自己的話來回答自己,瘸子笑了。
他拍拍雷諾的肩,聲音低沉著說:“你是我教過的最有優秀的學員。不是因為你的格鬥能力,而是因為那種勇敢而堅強的品質。記住,孩子。不管在什麽樣的絕境下,都不要放棄。軍人的使命,就是永不放棄的去戰鬥!”
“是的教官,我記住了。”雷諾認真回答。
然後瘸子看看大家。
他笑說:“好了孩子們,都別送了,讓我一個人靜靜的離開吧。不用擔心我,就算沒了這份工作,我也還有一份退役士兵的傷殘津貼呢,夠我過日子了。至於現在,我要去個安逸的地方,找幾個姑娘好好開心一下。見鬼,自從教了你們這幫壞小子以後,我就再沒法出去風流了,現在我終於自由了。”
他哈哈笑著,向大家揮了揮手,向後退去。
“記得保持聯係,教官!”李宗翰指指終端說,在大家的終端裏,都已留下瘸子的號碼。
瘸子仰天哈哈笑了一聲,轉頭離開。
雷諾他們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他走。
斯菲爾德突然說:“他的心情很糟。”
“當然,我們都看得出來。”小不點回答。
“瘸子是個好教官……可惜了。”李宗翰說。
“希望時間能平複他的傷痛。”克萊爾接口。
諾拉則什麽也沒說。
在最後望了丹迪·巴格一眼後,他們往學院走去。
他們並不知道,在他們回院的時候,丹迪·巴格也停下了腳步。
他回頭看他們,眼神中露出欣慰的色彩。
然後他拖著自己那條殘缺的腿,一步一步向著遠方走去。
這一走,就是一天。
從白天一直走到黑夜。
路上偶爾有好心人會停下車問他是否需要搭車。
丹迪·巴格卻隻是搖頭。
他背著一個小包,在漫漫長路上步行,就象是從遠古叢林中走出來的原始人,孤獨的走在看不到一個行人的公路上。
路很長,長到看不見盡頭。
夜深了。
丹迪·巴格在路旁的草地上坐下。
他生起一堆篝火,坐在火堆旁。
他就那樣靜靜地坐著,看著篝火。跳動的火焰映著他的臉,忽明忽暗。
火焰跳動,凝聚出一幅又一幅的慘烈畫麵。
神靈戰場上,到處是鐳射槍的光芒。能量的閃光劃破天際,炮火的轟鳴震響,耳邊回蕩著的是戰友們臨終前的呼喊:
“神靈族上來了,是他們的黑暗武士,天啊,我看不見它,啊……”
“快撤退,敵人太多了,這裏到處都是蟲子!”
“堅持住,記住我們是硬漢機甲團,硬漢永不妥協,永不放棄!”
“能量廠損毀,我沒有彈藥了……”
“我的腿……上帝啊,救救我,我的腿斷了……長官,長官!”
“長官,援兵在哪裏?為什麽援兵還沒有來?”
“不會有援兵了,對嗎?長官。”
丹迪·巴格閉上了眼睛。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口中呢喃出一個個名字:“埃爾,喬利,布萊德尼,巴羅曼,錢德勒……”
直過了好久,他才結束這種呢喃。
然後他好像做了什麽決定般,從身上取出一個黑色小本子。
這是一本真正的紙而非電子紙做成的本子,從工藝上看,很粗糙,就象是荒蕪年代的手工製品。
然後丹迪·巴格取出一支筆,在本子上慢慢寫了起來。
寫完後,他把筆和本子放在一個袋子裏,放在身旁,用石頭壓住。
然後他從身上掏出一把槍,對準下巴。
望著遠方,他說:
“硬漢機甲團,全員陣亡!”
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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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諾是在上體能課的時候接到巴格死亡的消息的,當時他正在做格鬥訓練。
他把自己和對練的學員重重摔倒在地上,把那學員直接摔到悶過去。這讓新來的體能教官很不滿意,把他重重訓斥了一番,並要他下次出手輕點兒。
出手輕點兒!
該死!
這裏是軍事學院,而我們都是軍人!
但是雷諾沒有任何選擇,他隻能從命。
一名學員從遠方跑過來,他大聲喊:“誰是瓊尼·雷諾?”
“我就是。”雷諾回答。
那學員看看他,然後說:“請跟我來一下,有個律師找你。”
這話讓所有人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請問有什麽事嗎?”雷諾依舊鎮定。
學員回答:“丹迪·巴格死了……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