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彬本想帶杜小仙去吃西餐,想想還是算了,小姑娘麵對陌生的東西,本能的就有種抗拒。他帶她去了中式酒樓,要了個安靜的包間,拿菜單讓她點菜,杜小仙把精美的菜單拿在手裏,輕輕翻了翻,然後還給顧念彬,很羞澀的衝他搖了搖頭,這上麵的菜她都沒吃過,萬一點錯了,少爺不愛吃怎麽辦?
顧念彬也不勉強,自已點了菜,趁著等菜的功夫,他把一路上釀醞好的話慢慢說給杜小仙聽,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杜小仙隻是安靜的聽著,偶爾會點點頭,大眼睛看著他眨巴兩下,顧念彬極少這麽侃侃而談,自已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最後他停下來,問:“小仙,我說的你都懂了嗎?”
杜小仙抿了抿唇,很輕的說了句:“我聽少爺的。”
看看,還是奴得很,說了那麽多,一句話就答全了。顧念彬問她:“我說什麽你都聽嗎?”
杜小仙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以後要多吃點飯,把自已養胖些,你太瘦了。”
“好。”
“要勇敢,多和人交朋友。”
“好。”
“多說話,多笑。”
“好。”
“我給你什麽,你就拿著,不準拒絕。”
遲疑了一下,仍是點頭:“好。”
“別人給的東西不要接。”
“好。”
“上課要認真。”
“好。”
“就象這樣,我說什麽,你說好,不要說是。”
“好。”
顧念彬停頓了一下,突然冒出一個極惡趣的念頭,說:“把衣服脫了。”
“好。”杜小仙條件反射般的應了一聲,然後愣了一下。
顧念彬看她傻乎乎的樣子,一句逗你玩還沒出口,就見杜小仙的手已經交叉扯住了衣擺,下一刻就要往上脫的趨勢,他慌忙按住了她,“逗你玩呢,還當真了。”
杜小仙滿臉通紅,她認定了少爺是好人,就算脫了衣服,少爺也不會對她做什麽的,雖然要求有些過份,但她想以此來表明自已的忠心。
顧念彬方才著實慌了一下,他沒想到杜小仙的奴根這樣深,“小仙,不管哪個男人要你脫衣服,都不能脫,包括我也一樣,知道嗎?”
杜小仙點了點頭,垂下眼,濃密的長睫輕顫著。顧念彬突然就不放心起來,她阿媽教了她那麽多道理,怎麽男女有別就不教呢?是走得太早沒來得及教?那隔壁的二嬸也該教的呀,不然如何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大老遠跑到G市來。
顧念彬於是又告訴她如何鑒別不懷好意的男人。沒想到剛開口,杜小仙就說:“這個我知道的,二嬸說哪個男的誇我漂亮,就一定是不懷好意了。我就要躲得遠遠的。”
“你二嬸的話沒錯。”顧念彬剛點頭,突然想起自已也誇過杜小仙漂亮,還不止一次,一時便窘在那裏,想著是不是要申明一下自已是個例外。
杜小仙卻象看懂了他的心思,說:“但是少爺不一樣,少爺是好人,不會對我不懷好意。”
“當然,”顧念彬趕緊說:“當然不會。”
這時,包間門開了,服務生推著小車進來,一邊報菜名,一邊把碟子一個一個在桌上擺好,“倆位的菜齊了,請慢用。”
顧念彬揮揮手,讓她出去,估計服務生報的菜名,杜小仙也沒聽得很明白,他又一道菜一道菜的重新介紹了一遍。杜小仙很認真的聽,顧念彬讓她吃哪個,她就吃哪個。
顧念彬見她都試過了味道,也就不再下命令,隨便她夾,喜歡什麽吃什麽。
杜小仙人看著小巧秀氣,吃起東西來卻不慢,很快的功夫,兩小碗飯就下了肚,但桌上的菜卻沒動多少。
“飽了?”顧念彬說:“怎麽不多吃點菜呢?”
杜小仙把筷子整齊的擱上碗上,表示不吃了:“阿媽說多吃飯少吃菜,吃飯吃七成飽,這樣扛餓。”
顧念彬聽了這話,心裏一酸,輕聲說:“以後你不會再挨餓了,可以每餐把飯吃飽,我再給你添點,好嗎?”
杜小仙笑了笑,說:“我自已添。”可以吃飽飯,她當然願意,看著滿桌子的菜,又問:“這些菜吃不完,可以帶走嗎?”
顧念彬還真沒有吃飯打包的習慣,聽她這一問,立馬就說:“當然,當然可以帶走。”
杜小仙安心了,添了半碗飯,又吃起來。
顧念彬看著她,突然問了一句:“為什麽這麽聽我的話?”
杜小仙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才說:“因為少爺對我好。”
在那樣孤獨又寂寞的日子裏,她冷暖自知,稍微一丁點的溫暖都能讓她記一輩子,沒遇到顧念彬之前,二嬸是她心裏最大的恩人,而現在,那個位置替換成了顧念彬——她的少爺。
杜小仙幾乎不敢想像,那樣一個高貴英俊的少爺會對她好,一點也不嫌棄她,和她說話,對她笑,買好吃的給她,讓她坐他的車,送她上學,帶她買衣服,現在還請她吃飯。顧念彬象是個魔術師,打開了她的潘多拉盒子,讓她領略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這些精彩對她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給了她溫暖,就象一個常年在黑暗中行走的人,突然得到了一盞燈,可以照亮腳下的路,從此不用在黑暗中摸索前進。顧念彬就是那盞燈,他帶給她的溫暖,是外人無法想像的,就連二嬸也比不上,所以,她依賴他,相信他,對他毫無保留,完全不設防。
顧念彬想了一下,又問:“如果別人也對你好,你會不會也聽他的話?”
杜小仙微蹙了眉搖頭:“不會再有人象少爺這樣對我好了,他們都不喜歡我,也不和我說話。”
“他們——”顧念彬問:“是你以前住的地方的人嗎?”
杜小仙點了點頭。
“為什麽?”顧念彬不解,對這樣一個柔弱的小孤女,應該同情和憐憫,怎麽還會嫌棄呢?
杜小仙咬了咬唇,慢慢垂下頭,聲音輕不可聞:“他們說阿媽是壞女人……”
顧念彬覺得她下一刻怕是要哭了,趕緊拍拍她的手:“好了,不說這個了。”
杜小仙家的事情,他不想知道,他隻知道從現在起,他要保護這個小姑娘,讓她快樂,讓她成長,至於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歸結於憐憫,他同情她的遭遇。
吃完飯,顧念彬把杜小仙帶回辦公室裏休息了一會,然後便送她去學校。一路上又不厭其煩的把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叮囑了一遍,杜小仙也不嫌煩,仍是安靜的聽,點頭說好。
顧念彬給杜小仙安排的是間私立學校,顧氏占了大股份,所以換句話說,顧念彬是學校的大老板。大老板很低調的進了校長辦公室,精明的校長從大老板有些囉嗦的交待中察覺到了什麽,一味的點頭哈腰,拍著胸脯保證:“杜同學交到我手裏,總裁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顧念彬點點頭,看著杜小仙笑了笑,轉身走了,他不能永遠守著她,得讓她自已學會麵對所有的一切。
杜小仙看著顧念彬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心裏不安極了,她要獨自麵對這些陌生人了。
“來,杜小仙同學,”校長把一個沉甸甸的雙肩背書包遞給她:“拿上你的書包,我送你去教室。”
杜小仙看著印有卡通圖案的新書包,並不伸手接,咬著唇怯怯的說:“我,我有書包。”說著,她把手裏的小布包給校長看。
校長笑了,說:“你那個包太小,裝不下那麽多書,用這個吧。”
杜小仙又問:“學校還管發書包啊?”
校長愣了一下,說:“啊對,這是學校發的,不要錢。”
杜小仙放心了,接過書包,把自已的小布包也塞在裏麵,這才跟校長出門。正是下課時間,一路上很多學生都用新奇的目光看著她,杜小仙被這些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手足無措,感覺連路都不會走了,她一害怕,頭就更低了,也更象一隻小駝鳥了,於是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連校長也察覺了,回頭一看,頓時就明白顧念彬為什麽要那麽囉嗦的交待自已了。
這麽膽小的孩子,他也是頭一次見啊!
但育人之根本,不是學到多少知識,而是學做人最基本的準則:獨立,勇敢,自信。校長相信顧念彬把她送到這裏來,應該也是出於這個目的。
這所私立學校的學生非富即貴,彼此間都是相熟的,突然見到這樣一個縮頭縮腦的女孩子,不免有些好奇,長得挺清秀,穿著還算不錯,就是行為有些怪異。等杜小仙落了座,有人上去打招呼:“嗨,你好。你叫什麽名字?”
這樣直接的問好自然把杜小仙嚇了一跳,緊緊抱著自已的書包,目瞪口呆的看著打招呼的人。
跟她打招呼的就是她的同桌,叫楊麗穎,是個富家千金,見杜小仙一副傻愣愣的樣子,她奇怪的問旁邊的人:“她是耳朵有問題,還是不會說話?”
邊上的同學說:“是耳朵有問題吧?”
另一個就說:“不是,你們看她的手在抖,她聽得見,估計是個啞巴。”
“我不是啞巴。”杜小仙漲紅了臉,聲音卻很輕,象一株草芽剛剛鑽出地麵,雖然脆弱,卻十分柔韌。
“喲,會說話呢!”楊麗穎說:“你叫什麽?從哪個學校轉來的?你父母是誰?”
杜小仙怕極了,緊緊攥著書包,這個女孩子說話聲音又脆又快,很有些咄咄逼人的樣子,她不知道自已要不要回答,但是她答應了顧念彬要勇敢,要多交朋友,所以還是答了:“我叫杜小仙,仙女的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