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和顧氏的這場金融戰,幾乎讓整個G市都轟動了。財經界更是熱鬧,雜誌報紙每日皆長篇累牘的報導,持股的散戶們半是惶恐半是興奮,駐足觀望。
杜小仙天天都到公司去,雖然沒有人刻意跟她說什麽,多少也聽到一些,底下的人修為不夠,個個如臨大敵,麵色惶然。高層們還算平靜,卻也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公司的重心已經轉移到金融部,顧念彬和邵柏青天天守在那裏,進去的時侯麵色凝重,出來的時侯照樣麵色凝重,看不出任何變化,反而讓職員們更加不安。
杜小仙雖然天天在公司,卻盡量將自已當作隱形人,大家都在忙,她不敢隨便打撓,乖乖的呆在休息室裏,或者畫畫或者看書,困了累了便爬到床上睡一覺,她總是無聲無息,有時侯連顧念彬都差點忘了她的存在。
睜開眼睛,屋裏有些暗,窗簾開了一半,外麵的光透進來,依舊是灰蒙蒙的,杜小仙摸了手機看時間,下午三點半,原來並沒有睡多久。
她起了床,趿鞋下床,走到門口正要扭把手,突然聽到外邊有人說話,是邵柏青的聲音:“念彬,我勸你三思,真要配股,對我們並不好,一來沒那麽多資金,二來也是個負擔,萬一出現意外,隨時會被銀行逼倉。到那時,顧氏就真的完了。”
久久沒有聽到顧念彬的聲音,她有些奇怪,悄悄將門打開一條縫,顧念彬在抽煙,煙霧繚繞,將他整個人都籠罩住,側對著她的身影顯得蕭然而落寞,半響,他才開口:“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凡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會出此下策。”他諷刺的笑了笑:“那些銀行,起初答應得好好的,後來見薑氏要對付我,怕殃及他們,都找理由推托,好不容易答應了的,又要加重資產抵押,這場戰打到現在想不傷根本,怕是做不到了。”
邵柏青說:“有一件事我倒是奇怪,以薑凱威的作風,他向來是速戰速決,怎麽這次倒跟你耗上了,這對他也沒什麽好處吧?”
顧念彬哼了一聲:“他不過是想看著我苟延殘喘罷了。”
邵柏青沉默半響,有些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我倒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夏南澤的意見,他……”
顧念彬冷冷兩道目光射過去,仿佛被利箭刺中胸膛,邵柏青立刻閉上了嘴巴,隨即又訕訕的笑:“你急什麽,我也就那麽一說。”
顧念彬冷冷的說:“還以為你明白我的心思,怎麽也跟他們一樣,打起她的主意來了?是不是我爸跟你說過什麽?”
“老爺子也是沒辦法了,他說現在根本降你不住,希望我勸勸你,勸我是勸了,聽不聽就是你的事了。”邵柏青歎了一口氣,“我知道說了也白說,但目前形式確實有點……我覺得你不如來一招暗渡陳倉,假意和夏小宛結婚,等夏氏替你解了困境,你再毀約,就算是真的結了婚,也可以離婚的呀,到時侯再去把杜小仙找回來,過你們幸福的小日子,兩邊都不耽誤,怎麽樣?”
杜小仙聽到自已的心砰砰直跳,抓著門把手上的手不覺用了力,骨節隱隱泛了青白。
連邵柏青都在勸他,看來顧氏的情況真的很不好。
她屏息靜氣的站在門後,聽到顧念彬不輕不重的說了聲:“滾!”
“行,當我沒說,我真是為你好。現前打得這樣凶,人人自危……”
“滾!”顧念彬一聲低吼,擲地有聲。
“我滾,我滾好了吧。”邵柏青舉手做投降狀,搖了搖頭站起來,“不說這個了,四點二十約了華泰銀行的陳行長,也差不多該走了。”
顧念彬把煙頭丟在煙缸裏,“走吧。”他拿了外套,跟著邵柏青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說:“你先下去,我進去看一眼。”
邵柏青無奈的笑:“還真的把她當小孩子養了,去吧,不看一眼,你走的也不安心。”
杜小仙趕緊輕掩上門,飛快的爬到床上躺著裝睡,顧念彬輕手輕腳走進來,替她掖了掖被子,溫熱的大手輕輕撫過她的臉,似乎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然後又輕手輕腳的走出去。
聽到門輕輕被帶上,杜小仙睜開了眼睛。
自從方雅茹來找過她,她的內心就一直在鬥爭,每分每秒都在煎熬,她知道應該要走的,隻要她離開,顧氏麵臨的這一切都將不複存在,顧氏不會垮,職員們不會失業,顧念彬也不會成為千古罪人。可是……顧念彬對她那樣好,看她的眼神那樣溫柔,他當她是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她……要何去何從……
閉上眼睛,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象條冰冷的小蛇,在臉上蜿蜒爬行,再睜開,辛辣的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真的隻要她輕輕一個轉身,這一切都將會改變……
杜小仙坐起來,胡亂的擦幹眼淚,拿起手機拔打了一個號碼,一接通她便說:“我答應和你談。”
電話那頭的人對這句話顯然是意料之中,得意的笑了笑,“這就對了嘛,再晚,誰都救不了顧氏。你定地方,在哪談。”
杜小仙想了想,說:“就上次見麵的地方吧。”聽到對方說了聲好,她快快的掛斷,生怕自已一猶豫,又改變主意。
因為怕顧念彬知道,杜小仙連周婷都沒告訴,悄悄的溜了出去,叫了輛出租車去上次和夏小宛見麵的咖啡館。
這次她比夏小宛到得早,坐在那裏要了一杯熱開水慢慢的喝著。
一杯水喝得見了底,夏小宛才到,踩著七寸高跟得得得的走到她麵前:“不好意思,來晚了。”
“沒關係,”她淡淡的說:“我可以等。”
夏小宛挑了挑眉,對迎上來的服務生說:“一杯卡布其諾。”她摘了圍巾坐下來,淺笑盈盈的看著杜小仙:“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杜小仙垂了眼,看著手裏的玻璃杯,輕輕的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這樣決定是不是對?但是……”
夏小宛看出她的猶豫,說:“小仙,撇開以前的事,我覺得,你如果真心愛他,就應該離開他,對一個做大事的男人來說,真正能體現人生價值的是事業,女人不過是他們用來點綴人生的小樂趣而已,象顧念彬這樣的男人,要的是出得廳堂替他撐門麵的女人,而不是象你這樣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傭。就象,”她笑了笑,說:“就象白開水和咖啡,你喝不慣咖啡,念彬哥卻不喜歡喝白開水,你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雖然有短暫的交集,或許他是迷戀你,但日子長了,再濃的感情也會漸漸變淡。”
“男人,”她嗤笑一聲,“男人其實都是喜新厭舊的動物,當初他喜歡我,為我堅守,苦苦等我回來,可是當他遇到你,一切都變了。不要以為你就是他的唯一,是因為接你位置的人還沒出現,等她一出現,你就會象我一樣,被他毫不留情的拋在一邊。”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
服務生送了咖啡上來,又靜靜的退開去,夏小宛拿起小勺輕輕的攪動杯中褐色的液體,濃鬱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
“因為我喜歡他。”夏小宛的聲音很輕,仿佛是惆悵,“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要找個自已喜歡的人結婚,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我們家還算好,我爸爸和哥哥視我為珍寶,在他們眼裏,我的幸福比利益重要,所以,他們願意為了我,幫助顧氏。念彬哥的為人和凜性,他們都是知道的,而且我和念彬哥有感情基礎,把我交給他,爸爸和哥哥會很放心。”
夏小宛說話的時侯一直垂著眼,全然沒有之前趾高氣昂的樣子,她脖子上帶著一串珍珠,顆顆圓潤,在燈光照射下泛著幽然的光,與她白玉般的臉寵相映生輝,拿小勺的手輕巧的捏著蘭花指,顯得優雅又大方,這一刻的夏小宛讓杜小仙心有所動,便是再過十年,她也變不成夏小宛這樣高貴大方有氣質,所以她陪在顧念彬身邊才是最好的。
她輕輕籲了口氣:“我想過了,為了少爺好,我可以離開,隻是,我怕他象前兩次一樣,再去找我。”
“顧伯母不是跟你說了嗎?”夏小宛抬眼看著她,“這一次必須要讓念彬哥斷了念頭。”
“可是我不知道怎樣才……”
“我倒是有個辦法,”夏小宛嘴角彎了彎:“不過得委屈你一下。看你願不願意?”說著,她朝杜小仙勾勾手,示意她俯身過來,湊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杜小仙的臉色一下就變了,睜大了眼睛慢慢的直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如果你覺得委屈,我們再想別的法子,不過以我對念彬哥的了解,這個應該是最有效的。”
杜小仙握水杯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喉嚨仿佛幹得厲害,她捧著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使勁的咽下去,水早已經涼了,冰冷的一線順著喉嚨流下去,一直流到她的心裏,而她心裏早已是冰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