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夏第一次看到孟子何的時侯,心裏一震,仿佛一道電流從他身體穿過,令他有片刻的恍惚。
搞笑的是,剛好有一個顧客點咖啡,看到他這副樣子,順著目光看過去,眼睛都直了,所以許夏覺得真不是自己不正緊,確實是孟子何太勾魂了。
整個下午,許夏都有點魂不守舍,目光總是情不自禁的掠向角落裏的那個女人。
她真真是個尤物,大眼睛,高鼻梁,明眸皓齒,粟色的卷發披在肩上,似一道閃亮的瀑布,穿著真絲的白襯衣,配波西米亞風的長裙,就象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吉普賽女郎,有點神秘,有點不羈,讓人充滿了好奇。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這樣輕易的拔動他心裏那根弦,許夏想或許這就叫一見鍾情吧?
可是又能怎麽樣呢?他有些沮喪的想,這樣的女人背後一定有個高大威猛又帥氣多金的男人。
可是他漸漸發現,孟子何常常在下午過來,一個人來,一個人走,沒有人接送,她身材高挑,總穿著寬鬆的長裙,走起路來搖曳生姿,似一株開得正豔的大麗花,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每次一進來,都讓許夏覺得幽暗的屋子裏陡然一亮,有點蓬蓽生輝的意思。
孟子何每次來都點一杯白水,配一份甜點,坐在角落裏悠閑的看書吃甜點。卷發垂落在肩頭,非常小資的感覺。
其實這裏多的是氣質溫良的女孩,喝著咖啡,翻動著書頁,每一個看起來都非常小資,但隻有她與眾不同,小資和吉普賽女郎是兩種不同的風格,可竟然都能在她身上體現出來。安靜的時侯,目光幽幽,幹淨甜美,吃甜點的時侯,偶爾眼角飛揚,又生出另一種的驚豔來。
許夏癡癡的看著,每日每日,這成了他最渴望看到的風景。
許夏其實是個理工男,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會開這麽一間咖啡屋,更沒想到會在他的咖啡屋裏遇到孟子何。
他大學學的是計算機,畢業後進了一家大型IT公司,待遇優厚,但工作非常辛苦,加班熬夜是常有的事,那時侯,他仗著年青,不當一回事,每天坐在電腦前工作十幾個小時,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有天早上他完全起不了床,才有些害怕起來。
同事將他送到醫院,醫生告訴他,他的頸椎病非常嚴重,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就算治好了,也不能回到以前的狀態,最好是換份工作。
父母聞訊趕來,堅決要他辭掉工作,在醫院陪了半個月,把他接回了家。
他的家在一座小城,和大城市相比,這裏的生活顯得很悠閑,但許夏不願意在家閑著,總想幹點什麽,他工作幾年,手頭有筆積蓄,想做點小生意,在街頭閑逛的時侯,正好看到這家咖啡館掛牌轉讓,他也沒多想,信步走進去,和老板談了談,又打量了一下裏麵的裝飾,覺得還不錯,當場就拍了板。
老板叫陳樺,覺得他非常爽快,主動降了一萬塊,說是要交他這個朋友,又告訴他一些做生意的門道。就這樣,他還沒開館做生意,先和陳樺交了朋友。
許夏並不懂咖啡,他就是想做點什麽來消磨一下時間,因為他的脖椎有兩年的恢複期,這兩年裏,父母不準他坐在電腦前。
有了這間咖啡館,他可以坐櫃台裏,隻要有個地方讓他呆著,他就很滿足了。
還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行,他沒想到完全不懂咖啡的自己竟然把咖啡館開得有聲有色,就連阿樺都佩服他,說他是經商的料。
其實他哪裏是什麽經商的料,不過是誤打誤撞。他雖然是學理科,中學的時侯也算是個文藝男,愛看書,愛唱歌,也懂一點樂器。
他把咖啡館當作自己玩樂的地方,家裏的書全搬來,又新買了許多,弄得滿牆都是書,氛圍就出來了,樂器也搬來,閑著無聊自娛自樂,一來二去,引來了許多誌同道合的朋友,朋友帶著朋友來,口口相傳,他這間咖啡館漸漸在圈子裏出了名,慕名而來的人就越來越多了,有時侯裏麵滿座,還有人情願站在門口等,許夏便在門口擺了幾張桌子,弄了個小型的露天場所,漸漸的還是人滿為患。
陳樺給他出主意,要他開連鎖,把產業做大,許夏拒絕了,開咖啡館本來是讓自己消磨時間的,他不想給自己找罪受。
原來以為這樣的生活已經是最好,可是沒想到遇見孟子何。
陳樺說,凡事都沒有最好,隻有更好。許夏覺得他是對的。因為遇到孟子何以後,他覺得生活更美好了。
因為生意不錯,咖啡館裏請了兩個幫手,一個是十九歲的任丹丹,她高中畢業就在這裏做事,已經一年了,還有一個是二十二歲的蔣愷成,還是陳樺當老板的時侯,他就在這裏兼職了,大學畢業後,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便一直留在這裏。他性格外向,和內斂的許夏剛好互補,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隻是再好的朋友,許夏也不會分享自己暗戀的事情。他性格溫良,喜歡細水長流,相信總有一天,孟子何會發現他的好。
既然要讓她發現,就要有所表現。
看到孟子何進了店,許夏拿起吉它,坐在櫃台裏,自彈自唱。他的聲音很好聽,純淨空靈,很象曾經紅時一極的某位民謠大咖。第一次當眾開嗓的時侯,簡直就是驚豔四座。陳樺和蔣愷成極力慫恿他去參加唱歌比賽,說隻要他去,絕對拿獎,絕對一炮而紅,絕對光芒萬丈,絕對成為眾人膜拜的偶像。
蔣愷成很會說話,可是巧舌如簧也沒能說動他。
許夏知道自己的天份,從小老師就說他唱歌好聽,有節奏感,也正兒巴經的到少年宮去學過,可是後來父母都認為,一個男孩子去唱歌不是什麽正經事,所以最後還是讓他象普通孩子一樣考大學,學了計算機專業。
許夏喜歡唱歌,卻不喜歡太高調的生活,因為覺得太累。
他唱的是許巍的《溫暖》,
我坐在我的房間
翻看著你的相片
又讓我想到了大理
陽光總那麽燦爛
天空是如此湛藍
永遠翠綠的蒼山
我愛藍色的洱海
散落著點點白帆
心隨風緩慢的跳動
在金色夕陽下麵
綠色的仙草叢裏
你的笑容多溫暖
我愛麗江夜晚熊熊的篝火
我們歌唱跳舞快樂簡單
我愛藍色夜晚漫天的星光
天使掠過頭頂飛向遠方
在我懷裏你輕聲低語在耳邊
那一些溫暖在我心間
伴隨我想你的今天
你讓我長久沉重的心
感到從沒有的輕盈
……
一開嗓,掌聲響起來,連孟子何也抬起頭,目光淡淡的掠過去。
隔著幾排桌子,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也許隻是刹那,也許停了兩秒,許夏隻覺得心髒用力一撞,撞在胸腔上有些發疼,然後便狂跳起來,密如鼓擂。他象被開水燙了一下,隻差沒跳起來,慌忙避開去,他唱歌向來很從容,隻有孟子何讓他心慌。
淺淺吟唱,純淨的聲音仿佛將大家帶到了那些優美的畫麵當中:湛藍天空,燦爛陽光,點點白帆,翠山蒼山,藍色滄耳……夜晚篝火熊熊燃燒,歡歌笑語,翩翩起舞,流星在頭頂飛過……戀人的微笑,溫暖的懷抱,低低的耳語……帶給人無盡的瑕想。
沒有喧嘩,甚至連翻書的聲音都沒有,所有的人都安靜的聹聽,對他們來說,能在下午聽到許夏唱歌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正因為如此,所以彌足珍貴。
一曲畢,掌聲如雷,有人叫起來:“許夏,再來一首。”
往來的都是熟客,沒有人叫他老板,都直呼其名,仿佛這樣才顯得隨意而親密。
許夏抱拳作揖表示感謝,調了調弦,又唱了一首《藍蓮花》。
這是首傳唱極廣的歌曲,所以到了副歌部分,就有人跟著輕哼起來:
穿過幽暗地歲月
也曾感到彷徨
當你低頭地瞬間
才發覺腳下的路
穿過幽暗地歲月
也曾感到彷徨
當你低頭地瞬間
才發覺腳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地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遠
盛開著永不凋零
藍蓮花
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啦~~~~~~
孟子何微微有些詫異,她來過幾次,卻是第一次聽許夏唱歌,看到周圍的人都跟著合唱,她突然有些感動,眾人合唱,卻並不喧鬧,低低的聲音在室內回蕩,仿佛山間潺潺的清泉,讓人覺得寧靜致遠。
她遠遠的打量著坐在櫃台裏彈琴的男人,他穿著淡藍色的襯衣,頭發有些長,零亂的垂在額上,身後的燈斜斜的照過來,給他周身鍍上一層虛虛的白光,他就坐在光影裏,低頭吟唱,象一個虔誠的教徒,專注在自己的歌聲裏。
孟子何知道他是這裏的老板,也知道他的名字叫許夏,僅此而已,她不喜歡關注陌生人,這世上唯一讓她關注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可是今天,這個許夏讓她有了一些印象,原來他會唱歌,而且唱得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