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火彈砸破平靜的水麵,蒸起茫茫霧氣。一道道粗若臂膀的鐵索縱橫交錯,編織成碩大無比的蛛網,將長百餘丈的水麵切割地七零八落。本該乘風破浪、逆流勇進的數十艘艨艟鬥艦被蛛網粘住,宛如奄奄一息的蟲蟻,進退不得。
蛛網雖大,卻並非嚴絲合縫,通濟渠中依然有漏網之魚,鐵索陣北便有艘長十丈、闊近兩丈的鬥艦躲在火網之外。戰艦船艙內,太子中舍人、江陵大都督府判官、素葉軍監軍王珪瑟瑟發抖,早喪失了之前頤指氣使的“英姿”。
“小雜種心狠手辣,小小年紀就害死王沛忠,莫不是暗中與叛軍勾結,欲置吾於死地?”王珪念及已訂婚的嬌妻和長安的安逸生活,頓時怒火衝天,混不顧王霨的旗艦碎葉號正遭受叛軍暴風驟雨般的猛擊,其座艦俱蘭號周圍連水花都沒有幾個。
“可恨的小雜種,每每弄些小把戲哄父親開心,明明是王忠嗣偷生的庶子,卻騙得萬千寵愛,真是該死!”
恨歸恨,王珪不得不承認,素葉軍水師營的戰艦的確獨具匠心、非同凡響。
俱蘭號乃素葉軍水師營的主力鬥艦,帆槳並用,兼具速度與穩定性。艦首裝有鋒利的鐵撞角,可劈波斬浪、橫衝直撞;甲板上有庭州砲十二台,齊發之時,聲若雷震;兩舷另有神臂弓數十具,攻守兼備;若滿載甲士靠近敵艦,船頭裝備的鐵鉤吊橋能深深嵌入敵船甲板,便於將士接舷跳幫。
俱蘭號乃俱蘭級鬥艦的首艦,同級戰艦素葉軍內河艦隊還有四艘。內河艦隊以睢陽城東北的孟渚澤為營地,經通濟渠等河網神出鬼沒,或縱火焚燒敵軍船隻,或護送貨船補給睢陽城,或利用河網襲擾叛軍營寨,令史思明防不勝防。
史思明曾從洛陽、汴州征調俘獲的艦船,欲以量取勝,但叛軍老舊的戰船在俱蘭級鬥艦密集火力打擊下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內河艦隊還有無堅不摧的旗艦碎葉號及三艘吐火灼河的真珠級噴火快艇。交戰不過大半個時辰,叛軍臨時拚湊的水師便灰飛煙滅、付之一炬。
內河艦隊全殲叛軍水師後,睢陽守軍氣勢如虹,素葉軍借助水網,頻頻出擊,北上襲擾平盧叛軍的糧道,嚇得史思明倉皇北逃。
自睢陽到汴州、東都,水運最為便捷,急於退兵的史思明從沿渠州縣劫掠大量民船,載著士氣衰竭的叛軍北撤。為阻斷追兵,平盧叛軍事先已驅使民夫丁壯運土填渠,生生在通濟渠及周遭河流中堆出數道土堤。
王珪明白,太子命其接替盧杞出任監軍,意在監視王霨,驅使素葉軍遵循東宮方略行事。據裴誠言,太子出任天下兵馬元帥後,夙夜憂歎,日日以收複東都為念。鎮守河東的郭子儀對東宮之策心領神會,已調兵遣將,欲南出軹關,收複懷州,威逼洛陽叛軍;坐鎮南陽的父親大人多次擊退田乾真部的進攻,勝利在望。
裴夫人對王珪的期望是金印紫綬、官至卿相,而非披堅執銳、沙場點兵,故兵事非其所長。但在庭州耳濡目染日久,王珪也能略略瞧出,單憑郭子儀和父親的兵馬收複洛陽,恐力有不逮,唯有征調江淮兵力,兼以潼關隴右雄兵,方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