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離開時,簡虛白眼尖的喊住她:“這玫瑰馬蹄糕跟水晶梅花包帶走,以後也別拿給我——我最不喜的茶點就是這兩種!”
“難道錦熏聽錯了?”宋宜笑詫異回首,“我著她去打聽你口味,還以為你最喜歡這兩種呢!特特叫廚房做了來……要不你將就下,吃完吧?”
她露出為難之色,“不然一會下人來收拾看到,沒準以為我把你得罪了?”
簡虛白看了她一眼,道:“你把那邊書架上左數第三本書給我拿過來!”
“是這本麽?”宋宜笑不疑有他,到書架前取了之後隨意一瞥,卻是一本前人遊記,心下雖然好奇他處理公務的時候看這個做什麽,但還是走到他跟前遞過去——誰知簡虛白擱下筆,伸出手,卻沒接書,而是一把扣住她皓腕,猛然將她扯進懷中,按坐在膝上!
毫無防備的宋宜笑一直到被他攬住纖腰才反應過來,驚呼道:“你做什麽?!”
“把這兩份糕點吃完再走!”簡虛白把她調整到一個既逃不走、也不會耽擱自己做事的姿勢後,就鬆開了手,繼續翻閱手頭的函件,微垂的長睫下,鳳眸中滿是嘲諷,淡聲道,“當我看不出來你想報那份金齏玉膾之仇?”
宋宜笑:“…………”
有一個城府不淺的親娘也還罷了,丈夫也這麽狡詐,簡直前途無亮!
自作孽不可活——宋宜笑掙紮了幾回都沒能脫身,因為她的不安份,接連寫錯好幾個字的簡虛白不耐煩之下,抬手把她鬢發間的兩支步搖統統拔了下來,攏入袖中,看著她滿頭青絲散下,冷笑:“有本事你現在走出去啊!”
雖然說新婚夫妻單獨關在書房裏,外頭下人肯定有很多旖旎的猜測了。但兩人若是衣冠整齊走出去,跟宋宜笑披頭散發走出去,這引起的議論絕對是兩回事!
宋宜笑到底做不到那麽不要臉,隻能妥協——悲催的是,她、也、不、大、愛、吃、這、兩、種、糕、點!
“你可以把它們想象成我。”看著她食難下咽的模樣,簡虛白冷靜支招,“打不過、吵不過,隻能咬幾口出氣了,是吧?”
宋宜笑:“……”
她更想咬真人——但視線才移到簡虛白身上,他淡淡一句:“後果自負!”
以最樂觀的態度計算雙方武力差距後,宋宜笑默默咽了把淚,把手伸向了點心……
等她磨磨蹭蹭把兩碟糕點吃了大半,簡虛白才滿意的放人,把步搖還她時,還不忘記叮囑:“出去後可別繼續沉著個臉,不然下人還以為我把你得罪了!”
最後一句是宋宜笑剛才勸他的話,結果卻被一字不改的還了回來,這家夥小心眼起來簡直比針尖還要針尖!
“我跟蔣家小姐之間有點誤會。”宋宜笑忍著吐血的心情綰好長發,實在不甘心光吃虧不占便宜,想了想,就要求,“我想跟她解釋,但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你替我想想法子?”
簡虛白漫不經心道:“太子上回不是邀你空暇時去拜訪太子妃?憑什麽誤會,有太子妃出麵,能解不開?”
他剛好放下一份函文,抬眼瞥一眼妻子,“除非你做的太過份了!”
“……”宋宜笑嘴角一扯,“她好像認為,她沒做成魏王妃,跟我有關係。你可知道這事兒的內情?”
“那你倒真是被冤枉了!”簡虛白聞言,語氣平淡道,“這是蔣小姐自己的問題。”
宋宜笑一怔,想到了什麽,試探著問:“魏王殿下……誌存高遠?”
“傻子才會相信你一個寄人籬下的繼女,左右得了堂堂皇子的婚事!”簡虛白沒有直接回答,嗤笑道,“會被這樣說辭哄住的蔣小姐,換了我是皇外祖母,也不會要她做孫媳婦!”
又說,“你要不要繼續哄著那蔣小姐我不管,不過你要跟她來往,最好不要繞過太子妃!”
宋宜笑起初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出了書房,回到後麵,想了好一會,才品出些意思來:“簡虛白雖然沒承認魏王心大了,但也沒否認!倘若真是這樣,那蔣家可也算是魏王的外家,簡虛白卻與太子殿下親厚……”
也難怪讓她不要繞過太子妃了!
“之前太子親口讓我往後多跟太子妃走動走動,也不知道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她捏了捏眉心,心想自己跟蔣慕葶橫豎也就見過那麽幾次,要說感情多深厚,是談不上的,之所以執著的想跟她解釋,一來蔣慕葶的品行她不反感;二來是不想平白多個敵人。
真鬧掰了,宋宜笑最多是失望,還不至於耿耿於懷。
倒是衛銀練,作為太子妃的親妹妹,自不可能在立場這樣的大事上給姐姐拖後腿——往後這兩位的交情何去何從可是個問題了!
但這兩位千金小姐多得是爹疼娘愛,輪不著宋宜笑替她們操心。
所以宋宜笑想了一回,決定先把自己的事兒解決掉,她揚聲喚入巧沁,“打聽一下太子妃最近可有空暇,我想求見!”
巧沁應了一聲還沒下去,宋宜笑瞥見庭中有小丫鬟朝屋裏探頭探腦,就喚了進來問:“什麽事?”
“盧奶奶派人來報喜,道她又有了身孕。”小丫鬟上堂後稟告道,“趙媽媽招待報喜的人在偏廳吃茶,著奴婢來看看您這兒是否方便稟告。”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宋宜笑沒什麽表情的點了點頭,臉色微微沉下,“那是我繼母,又不是外人,喊什麽盧奶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報信的下人跑錯了門呢!”
小丫鬟一驚,趕忙跪下請罪!
“念你年紀小不懂事,這回就算了。”宋宜笑擺手讓她起來,“巧沁你給我傳下話去,以後稱我親娘那兒親家王妃,繼母那兒親家奶奶,這兩位都是我所尊敬的親長,怎麽能讓下人亂喊錯了禮數?”
她雖然確實不待見宋家那邊,但也不會傻到公然縱容下人蔑視親爹繼母,授人以柄。
敲打了一番後,才吩咐那小丫鬟,“現在去跟趙媽媽說,我這兒有空,讓她把報喜的人帶過來回話!”
片刻後她換了身見客的衣裙出來,正好趙媽媽引了一個清瘦利落的婆子跨過門檻。
那婆子規規矩矩的請了安,自報家門姓章名翠娘,是盧氏的陪嫁。
“章媽媽請坐!”宋宜笑客氣的招呼,“媽媽喝什麽茶?文君嫩綠可以麽?”
章翠娘受寵若驚,連說不敢當,雙手接過茶碗後,又連連道謝——宋宜笑和顏悅色的讓她不要拘束:“你是我娘的陪嫁,那就不是外人,隻管把這兒當宋家一樣。”
安撫幾句,看她平靜下來了,又問長問短的把宋家上下都關心了一遍,做足了場麵功夫,才問起正事:“聞說娘有了身子?”
“可不正是沾了大小姐的喜氣?”章翠娘一聽這話就笑容滿麵,恭恭敬敬道,“奶奶從生了二小姐之後就一直沒消息,思及老爺膝下單薄,嘴上不說,心裏也是掛著的。結果這回大小姐出閣不幾日,奶奶喜酸喜甜的,請大夫一瞧,竟是有了!”
所以,“奶奶一得準信,趕忙讓奴婢來給您報喜,讓您也高興高興!”
我有什麽好高興的?
宋宜笑垂眸呷了口茶水,她雖然沒有咒宋家斷子絕孫的心思,可也不覺得有個異母弟弟有什麽開心的——總之對於宋家,她的想法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這確實是件大喜事,不過要說沾了我的喜氣我可不敢當!”放下茶碗,她淡淡一笑,“這是爹娘子嗣緣分到了,哪好把功勞歸給我?”
章翠娘笑著稱是,但還是堅持:“這緣分早不到晚不到,偏偏您一出閣就到,足見您跟姑爺是天作之合,大吉大利!家裏人也跟著沾光!”
“我聽說坊間有俗語道是酸兒辣女。”知道這份“功勞”是領定了,宋宜笑扯了下嘴角,岔開話題,“娘這回可要好好保重才是!”
“奴婢代奶奶謝大小姐吉言!”章翠娘起身福了福之後,又給自家主子圓場,“可惜如今日子短,大夫也吃不準男女。”
盧氏當然也希望生個兒子,但生男生女這種事,胎兒落地之前,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敢把話說死。宋宜笑說的話吉利歸吉利,但章翠娘還是補了句以防萬一。
“如今爹娘跟祖母就二妹妹一個子嗣承歡膝下,卻是寂寞。”宋宜笑無意用宋家急需男嗣這件事逼迫盧氏,她跟這繼母沒感情也沒過節,即使不喜歡被盧氏打擾,也犯不著讓人家妊娠時鬧心,就和藹道,“不管娘這回給我們姐妹添個弟弟還是妹妹,總能給二妹妹做個伴。再說娘如今正值韶華,往後我跟二妹妹的弟弟妹妹多著呢!”
章翠娘聽了這話暗舒口氣,臉上的笑容也真心了點:“大小姐說的極是!”
……敘話完了,宋宜笑讓趙媽媽送她一送,自己則帶著錦熏回房換回家常衣裙。
錦熏一邊服侍她更衣,一邊就嘖嘖稱奇:“奴婢就覺得小姐福澤深厚!果然這一出閣,簡家老太爺那邊且不說,宋家已經先得好處了!”
“你還真信?”宋宜笑瞥她一眼,“恐怕繼母她早就有了身孕,不過是想給我做臉,才刻意壓到現在透露出來罷了!”
“那親家奶奶倒是有心了!”錦熏愣了下,又歡喜道,“有她這麽一講,即使老太爺暫時好不起來,外人誰又敢說您不是福澤深厚?”
宋宜笑冷笑著道:“我要真是福澤深厚呀,也不至於需要在衡山王府寄人籬下足足六年了!盧氏是四年前進的宋家門,之前她可曾理會過我?如今遞這個梯子,你道她是不求回報嗎?”
吐了口氣,臉色非常難看,“往後跟他們的來往,怕是難斷了!”
畢竟,盧氏現在懷的孩子,可是“沾了長姐出閣之喜”才有的,往後盧氏打著“感謝”的旗號三天兩頭派人上門,宋宜笑總不可能不理會。
這麽一來二去的,還怎麽井水不犯河水?
看出她的糟心,錦熏想了想:“算算王妃的產期快到了,咱們是不是該為小公子或小郡主預備份賀禮了?”
果然提到親娘之後,宋宜笑神情緩和下來:“待會咱們去庫房裏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