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嬋嗚咽道:“我若是知道就好了——前兒個晚上他打發了人來,直接就說我配不上做陸家婦,教我識趣的話,就請長輩出麵,尋個理由把親退了。不然等他發作,怕是整個韋家都下不了台!”
宋宜笑聞言怔道:“哪有這樣的事情?都過了明路的婚事,理由也沒一個就要退?你仔細想想!”
“都這會了,我要還犯糊塗,那豈不是自絕生路?”韋嬋是真急了,索性離席起身,“撲通”一下跪在宋宜笑跟前,抱著她的膝哭訴道,“我之前是聽了姑姑的話,在太妃的壽辰上,掐著他經過,刻意衝撞過富陽侯世子,想引他與富陽侯世子結怨。可那事情最後也沒成,我就直接還席了!其他真的再沒有了啊!”
“娘呢?這事你可派人去問過娘?”雖然知道指望不大,但宋宜笑還是問了一句,“娘跟你好歹都是韋家婦,你要被退親,娘臉上也無光,若知道此事,怎麽也要替你問一問吧?”
韋嬋苦笑道:“昨兒個我娘親自去王府求見,可姑姑說陸三公子到底是元妃所出,我又是她嫡親侄女,她也不好太幫我說話。娘再三懇求,姑姑才肯答應得空召見陸三公子,詢問緣故。可是陸三公子給我的期限是五天,這五天裏,姑姑卻未必騰得出空啊!”
這話證實了宋宜笑的猜測:韋嬋果然把韋夢盈惹上了!
“她連我這個親生女兒都是說不要就不要了,何況你隻是侄女?”宋宜笑心裏歎了口氣,暗想,“照我那親娘的為人,在一個晚輩手裏吃了這麽大的虧,她不教訓得你這輩子都難以忘懷才怪!”
但一出手就是退親,這是真要把韋嬋朝死路上逼了!
宋宜笑雖然不喜歡韋嬋算計陸冠倫,到底是親表妹,看著她痛哭流涕的模樣,心下不忍,沉默片刻,放緩了語氣道:“你實在想不出緣故,那我回去之後,看看夫君能不能約陸三公子一晤,幫你問問緣故吧!”
見韋嬋連聲道謝,命她起來,又說,“我會盡力,但也不敢給你打包票。如今朝中的局勢,衡山王府那邊是不大願意跟夫君來往的,陸三公子肯不肯赴約,我也吃不準。”
“不管結果怎麽樣,我對表姐都是感激不盡!”韋嬋忙道,“表姐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都不敢忘!”
宋宜笑到這會也知道,韋家如今設席慶賀,也隻是存著萬一指望在強撐了。
是以她吃了頓酒後,就謝絕了留客,匆匆返回燕國公府。
這時候簡虛白還沒散衙,宋宜笑回到後院,換了身家常衣裙,卸去釵環,就喊錦熏拿篦子來篦頭發,自己則合目思索著韋嬋這件事情要怎麽辦?
“陸冠倫向來待我極好,從前出門,隻要給四郡主、六小姐她們帶了東西,從沒少過我一份。他的婚姻大事被人算計,我不知道也還罷了,既然知道了,卻冷眼旁觀,這良心上實在難安!”
可韋嬋同他定親的消息又已經公布,真把表妹逼死了,宋宜笑也下不了這狠手。
她尋思了好一會,最後決定,“先設法約他見個麵,問清楚是為了什麽緣故不要韋表妹,再考慮下一步要怎麽做吧!”
雖然她是衡山王府長大的,但與陸冠倫一沒名份二沒血緣,如今要約見,不經簡虛白是不可能的。半晌後簡虛白回來,宋宜笑不免格外殷勤,又是上前幫他脫下罩衫、又是遞帕子的,熱情得讓簡虛白頻頻皺眉。
最後坐到榻上,見妻子又捧了一盞淡綠茶湯上來,說是她親手沏的峨蕊——簡虛白終於忍無可忍,示意下人都出去,沉著臉質問:“你到底做了什麽對不住我的事,竟心虛到這地步?”
宋宜笑萬沒料到自己一番做低伏小,反而惹來懷疑,氣得差點拂袖而去,思及答應了韋嬋,才按捺住,憤然道:“照你這麽講,往後我還不能對你好了?”
當我很樂意討好你一樣!
“看來你是有事求我?”簡虛白反應極快,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不禁玩味一笑,朝後靠了靠,把才呷了一口的峨蕊擱到案上,挑眉道,“那你這態度就不足夠了啊,這做丈夫的歸來,你這做妻子的幫忙遞遞拿拿、端茶倒水,都是應該的!”
他掃了眼妻子,“既然做的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想提額外要求,豈非沒道理?”
我就知道你會拿喬!
宋宜笑暗暗咬牙,不情不願的走過去,鬱悶的捏了拳給他捶肩——沒捶幾下,簡虛又又說坐了一天腿酸了,她隻好繞到前麵,半跪下來給他揉腿;揉完腿之後事情還沒完:姓簡的表示天幹物躁,在班房裏悶得頭疼,要把頭發散開,也篦上會兒。
“現在可以聽我說事情了吧?”宋宜笑忍著氣給他篦了好一會兒頭發,把如墨青絲梳理得光滑似綢,從她半跪在榻上的角度看,宛如流淌直下的水流,黑鴉鴉的鋪了大半張軟榻。發間偶爾露出的一抹脖頸,愈顯白皙,如玉如雪,終於忍無可忍的問。
“說什麽?”跟她方才喊錦熏篦頭發時一樣,合著眼愜意享受的簡虛白,聞言終於睜開眼,眼底笑意閃過,卻故作茫然道,“到飯點了吧?咱們不要叫開飯了麽?”
宋宜笑捏緊篦子,死死盯著他的背影片刻,忽然把篦子朝後隨手一扔,朝前一撲,整個趴到他背上,雙臂順勢纏住他頸項,微微偏頭,朱唇自他腮側輕擦而過——這一串動作讓簡虛白先是一怔,繼而嘴角立刻勾起,心想:“傻了這麽半天,可算是開竅了!”
誰知宋宜笑跟著就是一口咬在他頸上!
可憐簡虛白沉浸在妻子主動親近的歡喜之中,壓根就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她沒什麽經驗,親得急了點,心情大好之餘,竟是一點沒覺得痛,反而配合的把頭揚了揚,方便她下口。
宋宜笑一直咬到舌尖嚐到腥味,才黑著臉起身,正要繼續跟他撕,卻見丈夫轉過身來,不見半點怒色不說,竟是口角含笑,愉悅之情簡直能從眼角眉梢流淌下來的那種——她自然是一頭霧水,待要說話,簡虛白卻已伸臂攬住她肩,微微使力,就翻身將她壓在榻上,肆意親吻……
好半晌後,簡虛白才戀戀不舍的鬆開她,起身時不忘低問一句:“你今兒方便了麽?”
見宋宜笑喘息著搖頭,他臉露失望,但俯身又親了親她麵頰後,又露出笑色,將她摟到懷裏,語氣溫和道,“你方才要說什麽事來著?”
“你能約陸三公子出來見個麵麽?”宋宜笑對他態度的轉變莫名其妙,心裏給他記了個“喜怒無常”,但如今聽他主動問起,自然也不會客氣,懶洋洋的靠在他身上,道,“有人用他的名義給我表妹送信,說不願意這門親事,著我表妹設法退掉,不然撕破了臉,大家都沒好處,對表妹尤其的不利。我不忍見表妹沒個好下場,就答應幫忙,設法探探他口風!”
韋家今天設宴慶賀結了門好親事,這事簡虛白當然是知道的。因宋宜笑之前沒有要他陪同的意思,他又要忙徐惜誓的事,且也不當休沐,就沒有去。
這會聽妻子講了來龍去脈,就低笑道:“我當什麽事,據我對陸冠倫的了解,可不像是能做出來這樣事情的人。你有沒有問問你表妹,那送信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究竟是不是陸冠倫跟前之人?別是其他人不欲她嫁給陸冠倫,設法坑她的吧?”
“原本我也這麽想。”宋宜笑苦笑了下,道,“但我表妹說,接了這個消息後的次日,她親娘——就是我大舅母,親自趕到衡山王府跟我娘說了這事,我娘卻證實了那人確實是陸三公子所遣!你說這還能假嗎?”
簡虛白聞言,沉吟了會,方道:“我說句實話:你那表妹,或者你那大舅母,是不是得罪了嶽母?”
見宋宜笑含糊以對,心裏頓時有了數,輕笑道,“那麽那信還真未必是陸冠倫派人送的,恐怕是嶽母想教訓一下韋家吧?畢竟過了明路的婚事,無論以什麽理由解除,對女方來說都是件沒臉的事。隻看咱們義姐就是個例子——陸冠倫向來仁厚,隻要你那表妹沒做虧心事,他怎會如此無情?”
聽他這麽一說,宋宜笑想想也是,不由長鬆口氣,展顏道:“要真這樣那可就太好了!不過這麽大的事,還是跟陸三公子通個氣,問清楚才能安心!”
簡虛白笑著應下,看妻子眉飛色舞的模樣,忍不住在她頰上親了親,調侃道:“瞧你這如釋重負的模樣,我還道是何等大事呢!”
“對我來說可真是大事!”宋宜笑嬌嗔的推了他一把,正色道,“韋嬋是我親表妹,縱然有些小心思,卻也是人之常情,我肯定是不忍心她前途被毀的;可陸三公子待我也不薄,叫我為了表妹去坑他,我也做不來這事!所以最好當然是誤會一場!否則我怎麽能不左右為難?”
“他對你不薄?”簡虛白聞言,語氣就微妙起來,“怎麽個不薄法?”
宋宜笑這會正心情放鬆,聽了這話卻沒多想,傻呼呼的把陸冠倫從前對自己的照拂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悲劇的是,她這會的姿勢是被簡虛白摟抱著靠在他身上,頭枕著他胸膛,自然看不到他神情。
所以宋宜笑壓根沒發現丈夫的臉色越來越黑,末了還特別惆悵道:“我有段時間非常羨慕四郡主與六小姐,倒不是別的。就是她們能有三公子那樣好的哥哥,三公子雖然也拿我當妹妹待,但我到底不是他真的妹妹……”
簡虛白聽到這兒,簡直就是忍無可忍,冷笑出聲,打斷道:“你想要陸冠倫做你哥哥,那還不簡單?親哥哥沒指望,不是還可以做情哥哥?!”
“……?!”宋宜笑這才察覺到情況不對,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已被簡虛白推開——他寒著臉站起身,整理了下被壓皺的袍衫,眼角瞥見妻子不知所措的樣子,越發心火上升,冷笑著道:“我道你今天做什麽這麽殷勤,合著心疼表妹不過是個幌子!你真正擔心的是你那情哥哥受了委屈吧?!”
宋宜笑本來還想好好跟他講的,聞言臉色瞬間鐵青:“我要真想他做我情哥哥,還輪得到你娶我?!早就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這下好了,簡虛白勃然大怒:“近水樓台先得月?!哈!區區一個王府公子,也敢跟我爭!你試試看你就算叫他明媒正娶了,我想要你他保得住你?!”
“你簡直不可理喻!”宋宜笑憤然道,“我同他壓根就沒有什麽!不過是早先很受他照顧……”
“照顧到你心裏去了?”簡虛白其實也知道妻子跟陸冠倫之間應無私情,一來陸冠倫的品行人盡皆知;二來宋宜笑又不是真的傻子,她要真有什麽不清不楚的事兒,一準掩得結結實實,怎麽可能主動在他麵前提起?
但氣頭上難免口不擇言,這會就故意道,“不然做什麽成了親也念念不忘?!你對我這個結發之夫有沒有這樣心心念念過!”
其實最後一句話才是他真心想說的——他就是吃醋了!
可宋宜笑才給他下了“喜怒無常”的結論,這會也是火頭上,怎麽會認為事情這樣簡單?
她麵無表情的看著簡虛白,一字一句都宛如在冰裏淬過,冷到沁入骨髓:“你既然懷疑我不忠,大可以給我一紙休書,我保證馬上就走!免得髒了你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