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第一百十一章 婆婆確實挺忙的!

宋宜笑領著巧沁等人到花廳,看了箱籠上封條無誤,方叫人打開。

這三口箱子,一口放著地契、房契;一口裝了珍玩古件;最後一口卻是琳琅滿目的珠翠之物。

裴家祖上是顯赫數朝的世家,史書記載的名門望族,自前朝科舉興起,才逐漸敗落。但作為嫡支,又沒出過太剽悍的敗家子,是以底蘊仍存。

多少年的積累,當然不可能是區區三口箱子能裝下的。宋宜笑估計,這些應該是裴家自本朝定鼎以來,在帝都所置。

雖然如此,也足夠巧沁等下人咋舌了:“裴家竟是這樣豪富?”

“人家數代積累,豈可小覷?”宋宜笑略作檢視,心知後兩口箱子裏隨便拿一件出來,都足夠尋常富貴人家做傳家之物了,也非常驚訝。

但轉念想到上回在簡離邈處所見,也就釋然了,“這些東西我瞧著比上回在三叔那兒看到的還差一點,真正頂尖的恐怕早就送回幽州了!”

別看裴家現在權勢不如簡家,要論祖上,裴家世代官宦;簡平愉幼時可貧困得緊,他又愛惜羽毛,權傾朝野那會也號稱“清廉”。所以宋宜笑覺得簡離邈能有那一屋子連城之物,裴家現在送來這三口箱子也在情理之中。

至於說為什麽燕國公府沒這樣的富貴氣派,庫房所藏別說比簡離邈那,比這三口箱子也差得遠,應該是簡離曠與晉國長公主都還在世,還沒給子女分家的緣故吧!

她給丫鬟們略說了幾句在簡離邈府中所見,待眾人的震驚之情散去,又許諾以後若有機會,會輪流帶她們去簡離邈那開眼界,就開始做正事了:先叫人把每一件東西都拿出來,與隨箱子送來的名冊一一對照。

核對無誤後,再把東西原樣收入箱中,重新上了封條,這才吩咐:“先放到庫裏去,明兒個著人出去分頭打探行情,再派人去把那些地契、房契的具體情況與我弄清楚了來報!”

這麽多東西一口氣賣出去的話肯定要吃虧,吃的虧還不小——不然裴幼蕊也不會托付過來了。隻能徐徐圖之,才不至於被砍價。這種細水長流的賣法,對行情卻要一直留意著了。

巧沁等人齊聲答應。

錦熏看了看天色,上來道:“奶奶看了這一下午東西,該歇歇了!”

宋宜笑聞言,掃了眼屋角銅漏,知道簡虛白快回來了,到時候肯定要問自己今日去婆婆那兒的經過,便頷首:“也有點餓了,叫廚房做兩碟點心來。”

——她今天午飯是在晉國長公主府用的,饌飲自是無不精細,無奈先有姬明非,後有公婆當著她的麵大戰一場,要不是婆婆沒發話不敢走,她早就躲得雲深不知處了。

這種情況下被婆婆留飯,哪還有什麽胃口?

吃了錦熏取來的單籠金乳酥、貴妃紅,宋宜笑端起溫熱的玫瑰露呷了口,正要說話,瞥見簡虛白邊扯著盤領邊走進來,忙拿帕子擦了擦指尖,起身相迎:“回來了?熱麽?”

不想立刻招來簡虛白冷冷一瞥:“你做的好事!”

宋宜笑莫名其妙,待他揮退下人,放下遮擋的手,看到他頸側已成瘀紫的傷口,才恍然——她趕緊咬住唇,忍住笑,用盡量顯得溫柔關切的語氣道:“天!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了!快讓我瞧瞧!”

“瞧什麽瞧?”簡虛白冷笑著拂開她,“你瞧瞧它就能好麽?還不快去拿傷藥來!”

宋宜笑自知理虧,依言取來傷藥之後,又去外間喚人打了熱水,親自端進來,絞了帕子給他擦臉——如此一番殷勤,簡虛白仍是麵寒似鐵,正眼也不看她一下,自己去內室換了家常袍服,散了長發遮住傷處,才走出來,冷冷問:“娘那邊怎麽說?”

“娘說會親自去辦。”宋宜笑把還剩兩個的單籠金乳酥碟朝他推了推,“餓麽?飯還要過會,先吃點墊墊?”

簡虛白沒理會,隻冷聲問:“可跟娘說了時間緊急,若十日之內調令下不來,義姐父女仍舊會起程往北?”

“自然說了。”宋宜笑索性將跟婆婆的整個談話過程描述了一遍,這才提起公公,“我今兒去的時候,娘還沒起,就在外間等了會,恰趕著爹過去,看到我,就問起人手之事。”

“場麵上隨便敷衍兩句就是。”簡虛白輕描淡寫道,“若是私下裏,你隻管全部推到我身上,叫他來問我!”

宋宜笑道:“我告訴了爹裴大學士要致仕,帶義姐回幽州去,托了咱們幫忙變賣產業,所以這些日子怕是抽不出空來做其他事了。爹聽之後也沒什麽話說,就這麽走了——後來娘知道這事,非常生氣,當著我麵喊了爹回去,兩位長輩著實理論了一番,我當時又不敢走又不敢留的,真真是尷尬得沒法說!”

說公婆理論一番,這話是給公公留麵子了。

實際上,當時純粹是晉國長公主單方麵訓斥簡離曠——宋宜笑到這會回想起來公公彼時的表情,都覺得心驚。

隻是她一個做兒媳婦的,斷沒資格去管公婆之間的事情。

這會特特跟簡虛白提到,若簡虛白肯去勸和,也算是委婉的幫了公公一把了。

“娘向來不喜歡爹管她的事,爹又不是不知道,還要插手插嘴的,娘不找他算賬才怪!”然而簡虛白聞言,隻淡淡道,“下回你遇見他們吵架,隻管出門去尋五妹妹說話,若後來娘還要找你,自然會派人傳你回去。不然你跟五妹妹說完話就可以走了。”

又說,“娘對咱們做晚輩的向來不大拘束,大規矩上不犯錯,小事都不很計較的。畢竟娘也不跟咱們一道住,長公主府裏需要她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哪來的閑功夫老是盯著兒媳婦的一舉一動?”

“婆婆確實挺忙的!”宋宜笑想起今兒的姬明非,不禁再次暗吐一口血,“我道婆婆從不主動過問燕國公府的事,是給我麵子,合著是騰不出空?”

她看出簡虛白壓根沒有給父母勸和之意,甚至教唆自己也冷眼旁觀,自然不會繼續——人家親兒子都不急,她一個做兒媳婦的急什麽?

所以就沒再講簡離曠,隻道:“娘說今兒下午就會去設法,待有了消息,會立刻派人來告訴。”

簡虛白微微頷首,正要喚進下人伺候,瞥見她神情古怪,心頭一動,就問:“還有事?”

“……沒有了。”宋宜笑本想問他姬明非的,畢竟這位表哥的作為堪稱驚世駭俗,作風之瀟灑剽悍,更是叫人甘拜下風,偏還是親戚,不同於上回喬先生隻是個樂師,她心裏既好奇又不解,自然而然想跟丈夫打聽一下——但話到嘴邊,想想這到底是長輩的隱私,還是不要提了,頓時又吞了回去。

“到底什麽事?”隻是她這番遲疑落在簡虛白眼裏,不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簡虛白微微眯了眼,卻打算追根問底了,“你自己去鏡子邊照照,這是沒話說的樣子?”

宋宜笑見搪塞不過,才小心翼翼道:“我今兒在娘那邊,看到一個人,名叫姬明非,說是……咱們親戚?”

一聽這個名字,簡虛白也是一怔,隨即亦露出想吐血的表情,臉色陣青陣白了好一會,才含含糊糊道:“算是親戚,他是姬表哥——我是說姬紫浮的嫡親堂哥,父母早逝,是老富陽侯親自帶大的。為了區分他跟姬表哥,我跟五妹妹都喊他姬大表哥。”

“呃,我瞧他行事,怪與眾不同的。”宋宜笑竭力想著不含貶義的措辭,“以前也沒聽你提過,所以隨便問問——沒其他事了,瞧你一頭汗,要不要現在先去沐浴?”

簡虛白見她扯開話題,也是暗鬆口氣,顯然他對於姬明非跟晉國長公主的關係也是心知肚明,這會也顧不得跟妻子賭氣,立刻借坡下驢:“你去讓他們預備,我等會就去浴房!”

宋宜笑出門之後被秋風一吹,才察覺到自己也是一頭的冷汗,拿帕子隨便擦了幾下,又定了定神,才喚過人,吩咐下去。

她再回屋後,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但看簡虛白儀態端莊的坐在那裏品茗,他修長白皙的指節優雅的輕托著甜白釉繪墨竹叢的茶碗。乍看過去,但見少年烏發雪肌,顏如玉、唇似血,黑白紅三色輝映之下,竟是滿堂富貴也掩不了那一瞬觸目驚心的驚豔。

隻是他神情冷淡中透著矜持,一臉的波瀾不驚。

“錯覺吧?”於是宋宜笑也就沒當回事,坐下之後告訴他:“已經去廚房抬水了,半刻之後應該就好。”

簡虛白放下茶碗,平淡的點了點頭。

過了會,底下人來稟告浴房已經可以用了,簡虛白起身前去後,宋宜笑命人進來收拾剩下的茶點,才猛然醒悟過來:“方才乳酥剩了兩個、貴妃紅剩了一個……這會怎麽都沒了?”

丫鬟斷沒膽子偷吃還沒撤下去的點心——再說剛才夫妻兩個說話,是清了場的!

這三個點心去了哪裏,不問可知!

“這人!”宋宜笑想清楚經過,不禁哭笑不得,搖頭暗歎,“你當著我麵吃我推到你跟前的點心,有那麽沒麵子嗎?!”

也不想想當初還沒成親時,是誰理直氣壯要求“借”她半張榻的!

“一忽兒不要臉,一忽兒死要麵子!”宋宜笑越想越覺得自己之前對他的評價是對的,“這還不算喜怒無常,這世上還有喜怒無常的人嗎?”

依靠這麽個人過日子真是太沒安全感了,退路什麽的,果然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