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蘇家姐妹果然帶了厚禮上門來賠罪——蘇家現在在帝都的隻有冀國公及蘇少歌、蘇少茉、蘇少菱這四人,其他要麽如冀國夫人已經過世、要麽如蘇大公子在青州老家。
冀國公雖然賦閑,資曆年齡都放那裏,自不可能為了女兒犯的一點小錯,親自登門。
而蘇少歌如今還在占春館裏躲清淨,所以此刻也隻有蘇少菱押著姐姐來了:“宋夫人,實在對不住!我姐姐……”
“蘇六小姐又不是故意的!”宋宜笑本來就不打算計較這件事,如今蘇家姐妹前來也全了兩邊的體麵,她自然也不會端著,聞言和顏悅色的打斷道,“何況我也就換了身衣裳,又沒出事兒,你們這樣可是見外了!”
蘇家姐妹聞言都鬆了口氣,但還是懇切的賠了不是,又關心的詢問她身體,末了堅持留下禮物,這才告辭。
“蘇家這六小姐也真是獨樹一幟!”她們走後,錦熏感慨道,“有那麽文雅的兄長與妹妹,卻依然不屈不撓的生就一副莽漢性.子,也真不容易!”
這話說得堂上堂下都是一片笑聲——宋宜笑無奈的橫了她一眼:“這有什麽奇怪的?你有趙媽媽那麽重規矩的媽媽盯著,我這個主子也不是喜歡說人長短的,巧沁她們也穩重,還不是生就了這樣喜歡背後嚼舌頭的性.子?!”
錦熏一吐舌頭:“奴婢知錯!”
宋宜笑還要再教訓她幾句,外間小丫鬟卻走了進來,稟告道:“三老爺派人到門上傳了口信:道已經著人去幽州了,但能不能成也未可知!”
“幽州?”這幾天過年事情多,宋宜笑都險些忘記這事了,聞言才想起來,晉國長公主為了義女裴幼蕊,打算冒險向簡離邈求助——這差使交給了簡虛白,宋宜笑隔天沒跟丈夫一塊去叔父那,還以為丈夫回來後沒說什麽,是事情順利,合著簡離邈到今天才決定管這事?
她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了。”
正要讓小丫鬟退下,那小丫鬟卻又道:“夫人的翟衣壞了兩處繡紋,尤姐姐問能不能替您補上?”
宋宜笑聞言蹙眉:“她什麽時候又去管浣衣了?”
這麽問時,她心裏不大高興:這奶姐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雖然說看趙媽媽麵子,可這樣不聽說的奶姐,宋宜笑覺得還是早點打發出去算了,免得壞了自己後院的規矩不說,也容易讓自己跟乳母之間產生罅隙!
“回夫人的話,是這樣的:尤姐姐近來都不曾去浣衣的地方,是負責浣衣的人發現了繡紋破損,但無力修補,想到尤姐姐有一手好繡活,前去求助,尤姐姐這才托奴婢請示您!”小丫鬟聽出她的不悅,忙道,“尤姐姐說夫人您的繡技才叫精妙無雙,是以雖然有心為您分憂,卻也不敢擅自動手!”
宋宜笑才做燕國夫人不久,還隻有隨著誥封聖旨一塊賜下的一套翟衣,不及另做出替換的一套來——今天正月初九,賀玉山公主生辰要穿,過幾天正月十五,元宵領宴,又要穿。
所以翟衣出了問題,那是肯定要及時修補的。
隻是這種繁複華麗的禮服,做的時候就很耗功夫,修補可也不容易。
宋宜笑兩世為人,繡技連見多識廣的衡山王太妃都為之驚歎,自然能夠做到,卻不想尤慶春也有這個自信,聞言不免詫異:“她有把握?”
但小丫鬟還沒回答,宋宜笑卻已想明白了:“兩世以來,我跟芝琴的女紅,都是趙媽媽教的。奶姐雖然跟趙媽媽相處時間不多,到底是親生母女,哪能一點不得指點?”
想到這裏,她忽然沒了興致,目光閃爍片刻,才淡淡道:“她若有把握,便請她幫補一下吧!”
小丫鬟下去後,宋宜笑轉頭望向安置芝琴的院落,神情變幻不定,久久無言。
等外出的簡虛白回府後,她才勉強收拾心情,把簡離邈的口信轉達了,便問:“你說義姐會跟著叔父的人回帝都嗎?”
“我也吃不準!”簡虛白皺眉道,“畢竟我跟義姐見得也不多,且也不清楚裴大學士臨終前到底有沒有告訴義姐,叔父與裴駙馬的交情?”
宋宜笑詫異道:“既然叔父當年曾為裴駙馬在娘的府邸裏發過火,這樣的交情,義姐應該不至於一無所知吧?”
“叔父與裴駙馬關係很好,但裴大學士卻很不喜歡叔父。”簡虛白沉吟了會,才道,“所以大姐才會推測,他隻有在臨終前交代後事的時候,方會告訴義姐這件往事。如果他當時沒有說,或者來不及說,義姐多半是不知道的!”
“不是還有管事?”宋宜笑心想簡離邈那樣的風儀談吐,居然還有人不喜歡他,這可真是奇怪!嘴上則疑惑道,“我瞧裴大管事的年紀,肯定是見過裴駙馬的?”
這位可是受裴荷臨終托付幼女的老仆,他說的話,裴幼蕊總該信吧?
簡虛白捏了捏眉心,語氣平淡:“當初裴駙馬墜馬身故後,傳出的謠言扯上了娘,你以為他身邊的人還能活?不但他身邊的人,連裴家好多下人都受了牽累——裴大管事是忠心,但他之前可不是在帝都裴府伺候的,是那陣之後才調回來的!”
宋宜笑聞言凜然且愕然,半晌才喃喃道:“那還真不知道叔父所派之人此行的結果了!”
這個話題就這麽不了了之。
到傍晚的時候,尤慶春把修補好的翟衣拿來給宋宜笑過目。
那兩道破損的繡紋位置是在裙擺上,這會拿到跟前,經尤慶春指到地方後,也要仔細看才能看出端倪;若穿在身上,隻要自己不說,別人肯定發現不了,足見她手藝。
“有勞你了!”宋宜笑滿意的放下翟衣,命錦熏取了對赤金墜子作為打賞——尤慶春麵紅耳赤的推辭了幾次,到底被錦熏笑嘻嘻的塞進袖子裏,這才連聲道謝著告退下去。
宋宜笑讓錦熏收好翟衣:“馬上又要穿了——等開了年,得趕緊做兩身備用的,不然再有今天這樣的遭遇,萬一來不及補來不及洗,可是麻煩!總不能每次都借大姐的穿罷?”
今天那兩道繡紋,應該是被蘇少茉按在雪地裏掙紮時弄壞的。
雖然說這種情況不常遇見,但這種重大場合必須穿的衣物,隻有一套實在不夠可靠。
其實冊封下來之後,她就應該做個一兩套備用了——無奈那時候她得忙著“臥榻養傷”,為了真實可信,自然“顧不上”操心這些瑣事;之後又被教導小姑子的任務絆住了腳,一直沒想起來;再後小姑子為生日受冷落鬧脾氣離家出走,她被大姑子拉去占春館,一住住到將近除夕才回帝都,這時候大家都要過年了,哪裏還找得到做衣服的人?!
昨天要不是大姑子幫忙,宋宜笑在平瀾閣收拾完了,就隻能穿著常服回明光宮了。
說這裏想起來,吩咐錦熏,“你去庫裏拿點東西,待會連洗好的翟衣一道送去大姐那裏,再代我謝謝大姐!”
錦熏剛剛領命,栗玉卻拿了封帖子進來,道:“夫人,韋家送了帖子來,說正月廿四是曹老夫人的壽辰,請您屆時過府喝壽酒!”
“正月裏生辰的人還真不少!”宋宜笑聞言對左右笑道,“千秋節跟玉山公主這已經是兩位了,娘是正月廿三,再加外祖母,這會已經四個人了!”
對栗玉道,“把帖子放到書案上,今兒晚了,明早你們一道擬個禮單我看!”
曹老夫人的壽辰她也不是頭次參加,不過出閣跟沒出閣的時候是不一樣的——以前跟著親娘過去吃個酒,帶個一兩件自己做的繡品,也就是了;現在成了親可要正經備禮了。
好在初七那天,她跟簡虛白去過韋家拜年,當時也是精心挑了禮物上門的——壽禮跟年禮雖然不一樣,在價值與數量上卻也可以參考一二。如今又還有近半個月時間,雖然她之前把這事忘了,這會預備起來倒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把這事交代了下人後,宋宜笑接過錦熏遞來的糖水,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兩三日時間轉眼便過。
這天晚上,簡虛白回房後照例翻起桌上茶碗,提起茶壺——才傾出少許,他便放了下去,抬頭看向正坐在妝台前卸著釵環的妻子,語氣中難掩興高采烈:“這裏麵是茶水了?”
宋宜笑今日梳的靈蛇髻雖然靈動華麗,但拆的時候也很麻煩,這會正小心翼翼抽著一支支金釵,為了防止勾到頭發,她不免全神貫注,聞言竟沒意識到丈夫這話裏的意思,隨口道:“是啊!”
簡虛白望著她背影笑了笑,大步走到她身後,抬手如飛,頃刻之間便將妻子頭上的珠花、簪釵摘了個幹淨!
動作之利落幹脆,速度之迅捷,偏還沒拉痛一根頭發——他忽然露了這麽一手,讓宋宜笑不禁怔住!
但簡虛白可不管妻子這會發怔不發怔,他看著妻子滿頭青絲傾瀉而下,握了一把放在鼻端嗅了嗅,旋即大笑出聲,猛然打橫把她抱起,快步朝帳中走去!
“早兩日戲弄我時的頑皮勁兒呢?”到這時候,宋宜笑自然明白過來了,她這兩日雖然調戲了丈夫好幾回,到底未經人事,事到臨頭不免怯場,反而一句調笑的話也說不出來,緊緊抓著丈夫的衣袖,連神情都透出緊張來!
簡虛白看了出來,將她放到榻上後,卻不忙下一步,隻抓住她手臂,按到她頭頂的枕上,俯身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她眼眸——片刻後,察覺到宋宜笑整個人都僵硬了,才玩味一笑,低頭輕啄了啄她眉心,似笑非笑道,“這會怎麽跟木頭似的不敢動彈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