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第三百四十章 冊後立儲,二王就藩

鍾陵郡王今年已經九歲了,太子妃終於再次有喜,原是件好事。

偏偏她這一胎才發現時趕著太子生母崔貴妃“病逝”,不好大肆慶賀不說,整個妊娠期間都非常的低調。

這回生產又碰上了皇帝大行,從翠華山倉促還都,一路顛簸,忽涼忽熱,盡管有太醫竭力保胎,回到帝都後,除了哭靈前三日外,迄今一直都在臥榻靜養——也真是不順。

是以聽說她順利產下一位小皇子時,大家還鬆了口氣,隻道是否極泰來。

誰想眾人才預備好賀禮,跟腳就聽到噩耗:才落地的小皇子沒了!

這下裏裏外外吃驚之餘都有點傻眼:如此進宮之後,是道賀呢,還是道惱?

“娘娘快不要哭了!”田氏心疼的看著長女,她們母女原來是很親近的,私下說話也沒那麽多講究,但自從去年衛家在關鍵時刻立場動搖後,到底存下了隔閡。

這會太子妃又將晉皇後,所以田氏也不敢像以前那樣喊她閨名了,“月子裏這樣要落下病根的,娘娘正當盛年,何愁往後沒有更多的子嗣?再者,你還有鍾陵呢?”

“娘您也不想想,這孩子同鍾陵差了多少歲?”太子妃傷心難捺,她這一胎養得其實一直就不是很好,主要是剛懷上還不知道的那會,憂心太過,傷了心神,連累胎兒,接著崔貴妃過世,她作為親兒媳婦又是塚婦,自要忙碌——可以說前三個月就沒能好好調養過。

後來局勢平穩,她才有了喘息之機,然而到快生時又發生了這一係列的變故,千盼萬盼來的孩子,才抱到手裏,竟就天人永隔!

這叫她怎麽受得了?

哪怕明知道此刻再哭也哭不回孩子了,卻還是忍不住淚落紛紛,“何況我這回臨盆之前就損了元氣,太醫說接下來幾年都得好好調養,言外之意就是很難懷上——我還能再有第二個孩子嗎?鍾陵雖然好,可統共就一個親生骨肉實在太孤單了!”

田氏聽著也覺得很是難受,於公於私,衛家現在都希望太子妃能夠多子多福的。

隻是小皇子已去,不能複生,她也隻能歎道:“你也記得太醫讓你好好調養,可你現在哭成這樣,還怎麽好好調養呢?你要當真想給鍾陵添個胞弟做伴,這會就該斂了悲意,好好將養,方是正途!”

又壓低了嗓子道,“先帝與陛下父子情深,外朝有傳言,說陛下決意為先帝守足三年之孝,而非以日代月——接下來的二十六個月裏,陛下既然要守孝,自不會親近後宮!你不趁這段時間把身體調養好,屆時若陛下再添新人,那……”

好說歹說,才勸得太子妃收了淚——但喪子之痛當然不可能就此撫平。

對於小皇子之殤,其實不獨太子妃悲痛欲絕,端化帝也深覺痛心。

畢竟才失慈父,繼去幼子,擱哪都是禍不單行了。

嚴格講起來端化帝比太子妃還要難受些,太子妃同顯嘉帝到底隻是公媳,談不上多麽深刻的感情。對於公公的駕崩,太子妃其實還有點鬆了口氣。

但對於端化帝而言,卻是實實在在的痛入骨髓了。

“如今父皇已然入葬,太皇太後、皇太後與兩位皇姑的晉封儀式,是否可以舉行了?”端化帝把自己獨自關在禦書房裏半日才傳出話來,召了顧韶陛見,同他商議,“朕之發妻雖已居入未央宮,卻仍未正式受冊,到底也不成樣子。”

顧韶知道他這麽說,其實主要還是為了給太子妃冊後——太皇太後與皇太後這會還沒病愈,起身都困難,再弄個儀式不是折騰她們嗎?

“衛娘娘乃陛下發妻,正位中宮理所當然。至於太皇太後與皇太後的晉封儀式,臣聽說兩位娘娘至今不減哀痛,想必提起此事,又要惹動兩位娘娘傷心一場,倒不如緩緩。橫豎聖旨已出,名份已定。”顧韶揣摩端化帝此刻提這事,主要緣故還是為了安慰太子妃。

是以頷首之後,又不動聲色的說道,“不過陛下既然要冊後,鍾陵郡王等幾位皇嗣,是否也一並晉封?畢竟按照本朝製度,太子之子為郡王,天子之子則為王。如今陛下身居九五,嫡長子仍為郡王,到底不合規矩。”

“鍾陵就直接冊太子吧!”端化帝沒聽出來顧韶這麽講就是試探自己在立儲上的態度,不過他就算聽出來了也會這麽說。

一來他這大半年同太子妃相處越發和睦,這會太子妃痛失幼子,他自然要想方設法的安慰,而冊後本是預料中說好了的事情,委實沒有多少驚喜,怎麽也得加個立太子才夠份量;

二來卻是端化帝自己就是自幼為儲——他對自己的成長經曆感到很滿意,對自己的父皇顯嘉帝充滿了感激與崇敬,那麽他教養兒子時,當然也是效仿顯嘉帝。所以對於早立太子沒有任何抵觸,反而認為這麽做有助於打消其他兒子的野心。

……畢竟鍾陵郡王比端化帝有個優勢,就是他不但是長子,還是嫡子,在出身上無懈可擊。

但新君冊完皇後緊跟著就冊了太子——在有心人眼裏,很有些不放心兄弟,故此早早立下皇儲,以示後繼有人,好絕了兄弟的不軌之念!

這裏的兄弟,當然是特指肅王與襄王。

按照顯嘉帝在世時與各方達成的默契,他駕崩之後,這二王是要就藩的。

原本他們也沒打算賴著不走,主要是蘇太後這段時間很不好,作為親生兒子,哪怕名義上不是了,終歸是惦記著親娘的。

所以肅王私下裏曾向端化帝請求,等蘇太後情況好點了再就藩。

這件事情端化帝是很爽快的答應了,畢竟蘇太後不是他親娘,現在也確實病得不輕,要沒肅王在旁照拂,回頭也來個三長兩短,人家豈能不懷疑新君苛刻嫡母,明知道嫡母病情沉重,還將其唯一的親子遠遠打發走,存心逼嫡母去死?

而肅王既然沒走,襄王妃舍不得代國長公主夫婦,也裝糊塗留了下來。

結果太子這麽一立,蘇太後率先催肅王動身了:“如今不比先帝在時,今上固然寬厚,兄長當家豈能與父親當家一樣?你不必再管我,且帶著舞櫻動身去封地罷——隻要你們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肅王當天就去了宣明宮請求就藩——端化帝到這會才意識到冊立太子之舉帶來的影響,不過他原也沒打算讓這兩個弟弟在帝都久留,是以聽肅王說蘇太後已經有所好轉,而自己也該起程之後,意思意思的挽留了幾句,見肅王去意堅決,也就允了。

不過看著眉宇之間尚帶稚氣的肅王,端化帝到底有些不忍,道:“你生長帝都,從沒去過其他地方,這回一走那麽遠,想來倉促之間,東西也收拾不齊。再者如今天還很熱,不如再待上些日子,等過了中秋再走吧!”

肅王明白這是讓自己跟蘇太後再過一個中秋節,他忍住複雜的心緒道了謝,接受了新君這番好意。

而他開了頭,襄王那邊也不敢再拖——端化帝一視同仁,也許他過完中秋再就藩。

這消息傳出來後,晉國大長公主差不多每天都要把聶舞櫻召到跟前說話。

當著聶舞櫻的麵,大長公主言笑晏晏,精神抖擻,但這個小女兒一旦離開,她便神情黯淡,有時候還會偷偷哭泣。

佳約看在眼裏十分心疼,卻也無可奈何,隻得私下向宋宜笑透露:“大長公主殿下原因先帝駕崩悲痛萬分,如今景慧縣主也要遠行,殿下嘴上不說,心中卻猶如割肉一樣難受!奴婢在旁瞧著,都覺得悲戚之極!”

“佳約姑姑的意思,是想咱們幫忙在陛下麵前說話。”宋宜笑把這番話一五一十的轉述給丈夫聽後,簡虛白搖頭道,“陛下已經許了二王過了中秋再走,咱們再去說情,隻會適得其反——陛下向來尊重娘,娘這會都沒開口,自然是明白事不可為。佳約姑姑雖然一片好心,但此事已成定局,無可更改的。”

他輕聲道,“真要更改了,那才要命!”

——沒準,就是端化帝打算違背顯嘉帝生前的安排,對兩個弟弟趕盡殺絕了!

宋宜笑聞言心裏有數,佳約下次再說時,她不再含糊,委婉表達了無能為力的事實,佳約歎息之後,也不再提了。

大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盡管晉國大長公主與蘇太後都很不情願,中秋節,依然如期而至。

這一年的中秋格外冷清。

因著距離顯嘉帝駕崩還不到百日,宮禁之中依然守著種種禁忌。

再加上端化帝決意要守足三年父孝,其他人誰敢逾越?

所以節宴上乏善可呈到了隻太皇太後跟前的食案擺放有葷腥,其他人麵前都清爽之極。

雖然說禦廚做素食的手藝也不差,但一無絲竹二無酒水,這樣的宴飲如燕國公府之前給紀家洗塵一樣,也是又寡淡又寂寥。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太皇太後與蘇太後終於能夠起身,並完整的出席了宴會——不過真正在場看到這兩位氣色的人,心裏都有數,兩位娘娘的鳳體絕對沒有好全,不過是念著肅王、襄王即將遠行,特意強撐著出來聚一聚罷了。

次日一早,肅襄二王皆攜王妃入宮辭行,在太皇太後與皇太後宮中少作盤桓——襄王夫婦再去了趟養母蔣賢太妃的地方——之後王妃出宮,二王至宣明宮拜別。

端化帝坐在高高的禦座上,目送兩個弟弟躬身退出廣殿的身影,唏噓之中,卻也別有一種巨石落地的放鬆。

“日後年節,二王處的賞賜不可懈怠!”他吐了口氣,對身側的內侍叮囑。

內侍伏地領旨,道:“陛下仁厚!”

尚未起身,殿門處人影一閃,卻是梁王走了進來:“皇兄!”

“什麽事?”端化帝雖然對肅王襄王心存芥蒂,但對於同胞弟弟,還是很喜歡很縱容的,看到他,神情頓時緩和了下來,邊擺手示意他免禮,邊道,“上來說話,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見外?”

“禮不可廢。”梁王不是很謹慎的人,話是這麽說,卻也三步兩步上了丹墀,到禦案前兩尺處才站住,攏著袖子道,“皇兄,我有一事想求您!”

說著還作了個揖,很是鄭重的樣子。

端化帝意外道:“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