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笑聽她這麽說,知道紀家對於紀望竹前途的安排,恐怕是久有盤算了。
估計紀舟這回不惜降級也要還朝,也是為了此事——否則紀舟謀求還朝不是一天兩天,那麽多年都等了,怎麽偏偏今年急到了事情沒落實就把家眷先帶回來?
“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宋宜笑想了想,委婉道,“一晃眼幾年就過去了,我記得我才嫁那會,偶然同姬家衛少奶奶閑談,提及她娘家長兄之女,那還是個小孩子呢!這會算算年紀,倒比望竹表妹小不了兩歲了,真真是歲月如梭!”
——您既然知道紀家不是皇親,在太子殿下的婚事上,那當然也不會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便利,人家衛皇後的娘家嫡親侄女,也有跟太子年歲仿佛的呢!
至於說紀望竹美貌,然而宋宜笑平生所見過的美人之中,再沒有比暖太妃更美的了。可暖太妃終究也沒能寵冠六宮不是嗎?
皇家子嗣,最不缺美人在側了好不好?
“誰說不是呢?”簡離芝聽了出來,卻也不失望,而是笑了笑,道,“望夕小時候的模樣還似乎在眼前一樣,轉眼他都當了爹了。說起來我跟你們姑父膝下也算不得寂寞,隻是幾個孩子年歲參差:望竹作為最小的女兒,上頭的望星雖然隻比她大了兩歲,偏是男孩兒,同她也玩不到一塊去;望蘭呢又足足大了四歲,姐妹兩個也不很說得到一起——我常想著她要能有幾個差不多大的姐妹做伴就好了!”
——競爭不過衛家小姐沒關係,做不成正妃,還有側妃嘛!衛皇後再想拉拔娘家人,總不可能一口氣把幾個同太子年歲差不多的侄女,統統塞進東宮吧?這樣吃相也太難看了,瑞羽堂的臉麵還要不要?
反正皇家不比尋常人家,住得進未央宮,可未必住得進銘仁宮!
當今天子可不就是個例子嗎?
也是崔貴妃福薄去得早,否則這會風頭最盛的女子哪輪得著衛皇後?怎麽也是崔太後啊!
而顯嘉帝的原配雖然憑借嫡母的身份做了母後皇太後,但這位已經搬出了未央宮的蘇太後,卻也沒能住進銘仁宮呢——倒不是太皇太後不想讓地方,主要是太皇太後身體很不好,太醫都建議暫時不要移動,這種情況下,蘇太後總不能逼著婆婆給自己騰屋子,隻能去住了銘仁宮旁邊的徽儀宮。
總而言之,簡離芝主要是想讓女兒入了衛皇後的眼,將來能夠許給太子,至於是不是正妃,她倒不是很在意。
宋宜笑聽出這層意思,心想這還差不多——連一直外放的紀家都打起了太子的主意,何況帝都貴胄?
這會琢磨著讓自家出位太子妃的人家也不知道有多少,如果簡離芝也想讓紀望竹做太子妃的話,這無異是存心刁難侄兒侄媳了。
畢竟紀望竹是紀家女,又不是燕國公府的小姐——簡虛白夫婦再尊重姑姑姑父,到底不可能像支持簡清越一樣支持她。
不過即使是這個要求……
宋宜笑思忖片刻,溫和道:“我這段時間帶著清越,也有些日子沒出去走動了,想要給望竹表妹介紹幾位一起玩的姐妹,沒準還要等夫君回來問問——雖然說夫君不認識人家家裏的女孩兒,不過女孩兒的家教總是跟著父兄走的,父兄好的人家,教出來的女孩兒又怎麽會差了去?姑姑說是不是?”
儲君關係社稷,哪怕隻是側妃,也關係到朝堂上的方方麵麵。
所以宋宜笑表示,自己做不了主,一切還得等簡虛白回來之後定奪。
其實她這會心裏已經有了盤算,不過該做的場麵功夫總不能落下——
否則不是明著告訴丈夫的親姑姑,自己把丈夫拿捏在手心,這個家是自己說了算嗎?
親娘韋夢盈當年就說過,做媳婦的最忌諱給夫家親戚留下這樣的印象,蓋因人心都是偏的,總是喜歡看到自家人占上風。
——實際上韋夢盈之所以同龐老夫人勢同水火,也是因為少年時候不懂,自以為把宋緣哄得對自己千依百順,就沒有問題了。
誰想宋緣對她越好,龐老夫人越恨她——這個話題且不去說,眼下宋宜笑抬出了簡虛白,擺出一副出嫁從夫的架勢,簡離芝果然沒有再糾纏,客客氣氣的說了一番紀望竹前途全賴表哥表嫂提攜的話後,也就告辭了。
她走之後,錦熏上來伺候,看屋子裏就主仆兩個,就忍不住好奇:“姑老爺得咱們公爺之助,這會做了禮部侍郎,前途也算寬闊了,何必還要把好好的女兒送進宮裏去呢?皇家媳婦豈是好做的,更何況做小——先頭的崔小姐,不就是個例子?”
宋宜笑哂道:“姑姑跟姑父今年才回帝都,接觸到底少了點,我哪曉得他們的心思?不過女兒是他們的,他們要怎麽安排,我們做晚輩的難道還能攔著?回頭同夫君說一說,且看夫君的意思吧!”
說到這裏又想起來,瞥了眼錦熏,“說到這婚事,餘士恒那裏,你到底考慮得怎麽樣了?之前是上半年說的,眼下都快年底了,你還沒考慮個準話出來呢?拖著餘士恒我倒不心疼,問題是你這麽拖著,可別把自己青春都耽擱了!”
“總要給夫人帶出一批人手來吧?”錦熏聞言臉上羞紅一片,小聲辯解道,“巧沁姐姐比奴婢還大呢,弦燈跟栗玉也是,夫人要把奴婢許人,總不可能繼續留著她們——這樣夫人身邊不是沒有大丫鬟使喚了嗎?偏偏小姐又還小。是以奴婢想著,把底下人再帶一帶,好歹叫她們都上了手,免得夫人用不慣不是?”
宋宜笑聽了這話,歎道:“你說得我都舍不得讓你嫁人了!”
“那奴婢就一輩子伺候您?”錦熏也不緊張,笑嘻嘻的說道,“奴婢也舍不得夫人呢!”
“沒眼力!”宋宜笑白了她一眼,“你就不能裝作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表示隻是隨口說說,其實還是惦記著餘士恒,打算回頭就嫁過去的?”
錦熏不以為然道:“夫人向來寵愛奴婢,就是奴婢願意自梳了服侍您一輩子,您也未必肯答應呢!奴婢好歹伺候了您這些年,若對您連這點了解都沒有,豈不是白陪了您一場?”
“居然還要頂嘴!”宋宜笑擺了擺手,“這麽不乖巧的丫鬟留著何用?過兩日就叫餘士恒來領了走吧,免得留在跟前老是氣我!”
“夫人好討厭!”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餘士恒,錦熏終於撐不住掩麵而走,“說不過奴婢就耍賴!”
宋宜笑得意洋洋道:“誰說說不過你了?你這不就羞得要走了嘛?”
主仆兩個這麽一番打趣,也等於公開了錦熏同餘士恒的事情。
跟錦熏一塊做大丫鬟的巧沁三人,是前些日子就把婚事定好了。
隻是錦熏這邊一直在“考慮”,當初宋宜笑同時給大丫鬟們說親,那三個總不好撇下她先行出嫁——如今錦熏這邊總算確定了,稍晚宋宜笑又叫人傳出話來,最多再留四個大丫鬟過了今年。
無論如何,明年上半年必要把她們嫁出去的。
這當然是考慮到燕國公府如今要守的兩道孝:五個月的舅孝為顯嘉帝,還有宋宜笑單獨守的九個月父孝為宋緣。
簡虛白因為隻是女婿,給嶽父守孝卻隻要緦麻三月,沒出舅孝就能滿。
算算時間,明年三月之後,大丫鬟們就可以嫁人了。
巧沁等人嘴上不說,心裏均是鬆了口氣。
畢竟四個大丫鬟裏年紀最小的錦熏,今年也有十六了,她們還要大一兩歲——擱這時候,再不嫁,可真要是老女了。
是以哪能不盼望早點脫身,免得耽擱青春?
如今宋宜笑給出了準話,總算免除了她們的後顧之憂。
不過錦熏那番關於擔心自己四個走了之後,新人不諳宋宜笑性情、伺候不好的話也傳了出去,一時間底下的小丫鬟們格外殷勤,都希望通過表現被大丫鬟看中,推薦給宋宜笑,將來好補上大丫鬟的缺。
這些瑣事宋宜笑沒太關注,她更關心丈夫對於簡離芝所求之事的態度:“按說姑姑親自上門托付,咱們不該拒絕,不過,我想著,姑姑既然根本不在乎望竹表妹能否做太子正妃,顯然更看重子嗣的。這個子嗣……咱們已經趟過一次混水,似乎沒必要再操這個心了罷?”
幫紀望竹成為太子側妃,對於目前的燕國公府來誠然不難。
問題是,紀望竹做了太子側妃之後呢?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紀家同燕國公府的關係又不是秘密,到時候誰都知道她背後是太子的嫡親表叔——那麽她跟太子正妃爭寵也好;日後若有了兒子,再幫兒子爭奪大位也罷,簡虛白夫婦怎麽可能撇得清幹係?
宋宜笑記得丈夫之前說過,他早先幫著端化帝爭寵是沒辦法的事情——主要是在孝道的壓製下,能幫助他的隻有權勢。
但現在簡虛白才十九歲,襲一品燕國公之爵,署職也做到了正四品上的工部侍郎,竟與進士出身且熬了大半輩子的紀舟平級!
連紀舟這個從四品上還是他幫忙弄到的。
顯赫至此,根本沒必要再參加一回奪儲了不是嗎?
尤其宋宜笑同衛皇後姐妹的關係不錯,衛家又不是沒有適合給太子做正妃的女孩兒,萬一將來太子妃當真再次出於衛家——宋宜笑可不想為了隻照過兩三次麵的表妹,與衛皇後姐妹存下罅隙!
所以此刻轉述著簡離芝前來的經過,話語中不免帶出幾分回絕不悅之意。
簡虛白邊逗女兒邊聽,聽完之後卻問:“你近來可聽到其他人家打算太子殿下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