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第三百六十八章 幼妹夭折,太妃產子

衛皇後回宮之後,邊換衣裙邊命人去請端化帝——皇帝正掛心此事,聞訊忙趕到未央宮:“如何?”

“宋弟妹素來深明大義,自然是允了。”衛皇後輕笑著給他斟了盞茶,“隻是弟妹她頗不放心三個同母異父弟弟妹妹沒了生母庇護,年紀又小,沒準會被底下人怠慢,故此提出想接他們到燕國公府長住,被我好說歹說勸住了——為了安撫她此刻的情緒,我許諾,將來若衡山王叔續弦,再替她斡旋此事。”

“她沒提其他要求?”端化帝意外道,“比如說冊封其同母弟為世子?”

其實原本端化帝是不在意衡山王世子由誰做的,但依照梁王的獻計,卻得拿這事做文章,好讓衡山王也妥協——那麽,世子之位就不能給陸冠雲做補償了。

但韋夢盈生前一直在為親生兒子謀取世子之位這一點,明眼人都心裏有數。如今韋夢盈身死而事未成,宋宜笑不管是為了弟弟妹妹前途打算,還是為了完成生母的遺願,提出這個要求的可能性都很大,端化帝所以擔心。

此刻見衛皇後頷首,表示宋宜笑再無所求,意外之餘也有些唏噓,“宋弟妹……也是委屈了!隻是這兩日朕已遣博陵侯查過,確實是龐氏瞞著盧氏母子所為,說起來都是那老婦之過!”

衛皇後一麵附和他一麵暗忖:“陛下真是被先帝保護得太好了,居然覺得宋弟妹不提出讓陸冠雲做衡山王世子,乃是不貪心!”

皇後自然不知道宋宜笑其實一直都不是很讚成同母弟弟做世子,她認為宋宜笑之所以沒提這要求,純粹是因為看得清楚——陸冠雲今年才七歲,哪怕衡山王此後不再續弦,除卻過繼出去的陸冠倫,如今還在衡山王府的三位異母兄長豈是好相與的?

何況他這三位兄長都比他年長了好幾歲,皆已娶妻,兄嫂一起上陣,就算衡山王一直寵愛他,也難免有個閃失呢?

這種情況下給陸冠雲討世子之位,不啻是存心坑這個弟弟了!

而宋宜笑為了保證陸冠雲三兄妹的平安成長,甚至想把他們全部弄到燕國公府去長住,怎麽會提這種要求?

不過皇後雖然這麽想,卻也不想給端化帝解釋,一來她跟宋宜笑隻有交情沒有仇怨,犯不著在丈夫麵前敗壞這個表弟媳婦的名聲;二來,端化帝沒看出來的用心,她卻看了出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皇帝,自己比他心思深沉麽?

雖然說端化帝性情寬厚——不過他這會做皇帝日子還短,往後時間長了,回想起來自己皇後總是比自己想得多,會怎麽想怎麽做,可就不好說了!

是以皇後聞言隻淡淡一笑:“誰說不是呢?不然龐氏怎會先行上路?無非是畏罪自.盡——這老婦一時發瘋,卻把後人都害慘了!”

“隻是這老婦已死,倒是便宜她了。”端化帝沉吟道,“雖然宋弟妹沒提其他要求,這韋王妃母子也著實冤枉,這麽著吧,衡山王世子之位不能給陸冠雲,但可以加封衡山王叔那兩個繼室嫡女,自先帝起,宗室郡主都隻有郡主之銜,而無封號,這兩個族侄女,便特賜封號罷!”

衛皇後提醒:“這兩個女孩兒到底隻是繼室所出,衡山王府前頭沒了的四郡主,卻是咱們小姨母的親生骨肉,正經原配嫡出女!雖然現在已經不在了,若要封繼室之女,原配嫡女是不是也跟著追封下?”

——畢竟支持陸冠群做世子的理由,就是崔王妃的骨血合該沾端化帝這親表哥的光啊!

既然如此,陸蔻兒這嫡親表妹哪能忘記?

端化帝自無不應:“還是惜素你想得周到!”

……在帝後的斡旋下,這件事情就這麽塵埃落定:謀害韋夢盈的責任由已故的龐老夫人全部承擔,鑒於龐老夫人已死,隻能剝奪其生前的誥命封銜,抄沒陪嫁作為衡山王府的賠償;而盧氏母子代龐老夫人到韋夢盈靈前磕頭賠罪,又送上十萬兩銀子的家產聊表歉意,此外也就不受任何追究了。

接著皇室封陸茁兒為信陵郡主,陸萃兒為安陽郡主,追封姐妹倆的嫡姐陸蔻兒新鄉郡主。

陸冠雲由於是男嗣,反而隻得到一些錢財上的賞賜,以及一道聖旨的勉勵。

其實原本端化帝雖然不打算讓他做世子,卻也不介意給他封個不超過伯爵的爵位的。

問題是衡山王乃是世襲罔替的爵位,陸冠雲那個過繼出去的嫡兄陸冠倫又承了其嗣父昭德侯的爵位——衡山王一脈如此已有兩個爵位,嫡親外甥袁雪沛也是世襲罔替的博陵侯。

哪怕昭德侯那個爵位不是世襲罔替,而是降襲,但陸冠倫尚且年輕,又非常上進,就算他不上進,伯爵往下還能傳個兩代呢!

如果再給陸冠雲冊封爵位的話,衡山王這一派的勢力也太龐大了!

這叫端化帝如何放心?

故此,原本是韋夢盈最重視的血脈,反而在生母身故的補償裏得到好處最少。

不過無論宋宜笑還是陸冠雲本身,這會其實都沒心思關心這些,甚至連不幾日後冀國公病逝的消息,宋宜笑都不曾理會——姐弟兩個此刻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陸茁兒姐妹身上!

這姐妹兩個自從目睹了韋夢盈遇刺的一幕後,就一病不起,高燒不退。

太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最後請了芸姑出馬,動用憂來鶴,才將她們的高熱退了下來——然而姐妹兩個固然退了熱,卻也一直不見好,驚悸不斷,神情恍惚,成天灌著安神湯,衡山王親自陪在榻畔安撫勸慰,饒是所有人都盡了力,二月底,三歲的安陽郡主陸萃兒,還是支撐不住,宣告夭折!

這個噩耗傳出,宋宜笑獨自在花園裏坐了一個晚上。

簡虛白哄睡女兒後,亦在樹後的暗影裏陪她站了整晚——是夜月華慘淡,滿園霜色如泣如訴,泠泠夜風過處,不盡落木蕭蕭。

“若早知今日……”暗中的簡虛白望著月下沉默的妻子,她沒有哭,然而靜坐亭中的一個側影,哪怕看不清楚表情,也能感受到那種深刻的悲慟與哀傷。

他忽然覺得很後悔,當初默許袁雪沛幹掉韋夢盈,他以為是為妻子報仇,也是為了妻子好。

畢竟一個為了自己榮華富貴拿親生女兒性命做籌碼的親娘,委實可怖。

留著她,誰知道往後還會對宋宜笑做出什麽事情來?

所以簡虛白覺得,這樣的嶽母,還是死了省心。

她不死的話,自己妻子在孝道的壓製下,難保不定被她算計!

可是那個難纏的嶽母總算死了,妻子卻一點也不好。

甚至為了小姨子的夭折,這樣故意折騰自己的身體——宋宜笑不是不理智的人,明明尚未從喪母之痛裏痊愈,卻還這樣不顧風露的整夜不睡,獨坐亭中,委實是傷心到極點,幾近失控,才會用這樣的方法來冷靜。

陸萃兒說到底是宋宜笑出閣之後才出生的,姐妹兩個沒怎麽相處過,即使有血緣,感情也有限。若非生母逝世在前,這個妹妹的夭折,宋宜笑本不至於如此難過。

隻是簡虛白越懊悔越愧疚,卻也越不敢與妻子坦白。

畢竟,若無他的默許,袁雪沛不會謀劃此事,那麽宋緣與韋夢盈,興許現在還都好好兒的——哪怕不是他動手,甚至在宋緣死後,他已經告誡袁雪沛不要再繼續,但事實就是,宋宜笑的生身父母,都死了!

這樣的仇怨,以及宋宜笑目前的狀況,讓簡虛白完全沒有把握,妻子會念在結發之情以及女兒的份上,原諒自己。

“隻望善窈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吧!”簡虛白心中天人交戰良久,最終還是選擇了隱瞞,“回頭與雪沛再推敲一番,務必不留任何痕跡!”

——這回韋夢盈之死,自是袁雪沛指點盧氏所為,拋出龐老夫人這個替罪羊,成功的在刺殺韋夢盈得手之後全身而退,且把自己母子都置於一個受同情的位置上。

而在袁雪沛這麽做之前,簡虛白已因宋緣之死叫停,然而素來留意著不違背他意思的袁雪沛,卻突兀的陽奉陰違了。

他給簡虛白的解釋是,盧氏跟蹤宋緣到山穀,看到了整個經過,又被他的人救到他跟前,為了保證事情不外泄,他隻能用幫盧氏報仇穩住她。

而之後,盧氏心性大變,徹底脫離了他的控製——他在無奈之下,不得不進行配合。

這樣的解釋簡虛白當然不相信,何況他從烏桓帶回來的心腹呂輕鴻非常輕鬆的找到了證據:宋家在江南等多地合計三十萬兩銀子的產業,正以各種隱蔽的方式,轉入與博陵侯府有種種關係的人名下!

如果換個人,簡虛白一定不會放過他。

可袁雪沛到底與他自幼相交,當年在烏桓共過患難——某種意義上說,他的殘廢也與簡虛白有關係!

這種情況下,他因為貪財騙了簡虛白,簡虛白也實在狠不下心:畢竟,此生都無法出仕的袁雪沛,把心思轉向積累錢財,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他隻是委婉表達了自己的不滿,由於鼓不起勇氣向妻子坦白,歸根到底,他還是得幫著袁雪沛善後。

這年的二月這樣匆匆過去,韋夢盈遇刺身故、冀國公病逝、安陽郡主夭折,接連三件喪事,讓帝都上下整個月裏都似乎蒙上了陰影。

好在陽春三月轉眼即到。

草長鶯飛的季節明媚了天地,也明媚了人的心情。

尤其是三月十一這日,趕著千秋節前七日,暖太妃於徽儀宮偏殿產下先帝遺腹子,母子平安,很是為宮裏添加了幾分喜氣——連太皇太後都親自趕去看了這個小皇孫,且給了極豐厚的賞賜。

端化帝夫婦對於這個遲來的皇弟,自是極盡憐愛,當天就命禮部擬旨,冊其王爵,王號為慶。

慶王傳了生母暖太妃的美貌,落地不幾日,眉眼才舒,已可窺見日後的風華,哪怕不是為了在天下人麵前做出友愛兄弟的表率,端化帝夫婦也非常喜愛他。

是以,除了落地這日之外,接下來帝後時不時的賞賜這個還在繈褓裏的王爺,待遇可比儲君。

一時間,朝野上下鹹稱帝後之賢——無人注意到,衡山王府再次辦了喪事:二少奶奶曹憐秀,在韋王妃逝世後本已病情好轉,甚至移回王府調養,大有痊愈之勢,卻在一夜之間,病情急轉直下,紅顏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