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女榮華

第四百三十七章 合作與除服

簡離邈聽完之後笑了笑,溫和道:“江南堂嫡係人丁凋敝,這宋珞石雖然與你血脈不算很親近,終究同出一族。而且聽說他這一支對宋家嫡支十分親近,如今既然主動把孩子送給你做義子,你要不討厭那孩子的話,我覺得答應下來也沒什麽——咱們清越年紀小,能有個玩伴也不錯!”

“爹既然這麽說了,那媳婦下回見那孩子一見?”宋宜笑聞言,抿了抿唇,輕笑道,“到時候,還得爹幫掌掌眼,瞧那孩子品行如何才是!”

公媳兩個又說了幾句家常話,宋宜笑才告退。

其實他們都是心照不宣:宋珞石這回上門,主動提出想讓宋宜笑給自己兒子做義母,名義上是為了孩子的健康考慮,實際上卻是來尋求結盟了。

算算宋珞石之妹宋珞嫣隨夫沈邊聲前往帝都,迄今已經一年多了,宋珞嫣即使以前從沒到過帝都,這麽長時間,對於宋宜笑跟江南堂之間的恩怨,怎麽也該有個底了——雖然說宋宜笑跟宋家的恩怨不是秘密,他們遠在西涼時也可以打聽到,但千裏迢迢聽到的事情未必是真。

總要可信之人親自確定,才能放心。

既知宋宜笑對江南堂沒多少好感,且現在也沒有娘家可依靠——不缺人卻缺乏朝中靠山的宋氏旁支,焉能不起心思?

這本是雙贏之事:宋珞石這支需要宋宜笑這個燕國夫人的提攜;而宋宜笑也需要族人的支持,一來鞏固地位,為長遠做打算,二來襄助簡虛白,編織屬於夫婦兩個的勢力。

當初端木老夫人推薦沈、劉兩家子弟,原也是為了讓簡虛白有自己的根基。

隻是沈劉兩家利用的是海內六閥之間早年的交情,走端木老夫人的門路,自然是直接聯絡簡虛白;而宋家既有宋宜笑同族這個優勢,又怎麽可能不用?

宋珞石的舉動,早在當初宋珞嫣登門拜訪時,宋宜笑就隱約感覺到了:宋珞嫣借同行的劉蓓娘表明了宋家旁支對於嫡支的尊敬,博取宋宜笑好感的舉動非常明顯,豈會是做白工?

不過她沒想到宋珞石會親自找上門來,而且不滿足於宋珞嫣跟自己的閨閣交情,直接提出了結幹親的建議。

“夫君雖然眼下地位高貴,又深得陛下信任。但究竟年輕,在朝野的根基還是太淺了!”宋宜笑送走宋珞石後就想過了,“偏夫君也沒什麽兄弟可以彼此扶持,一旦太皇太後與二伯母有個三長兩短,即使還有陛下的信任,然而有道是伴君如伴虎——這會暖太妃的事情,可不就是個例子嗎?”

所以如果宋珞石這支值得扶持的話,宋宜笑自己是樂見其成的:她現在倒沒有很防備簡虛白了,隻是合則兩利的事情為什麽不做呢?

但眼下公公在堂,於情於理,見過娘家族人後,也該請示他一句。

如今簡離邈既然很讚成,數日後,宋珞石再登門時,宋宜笑就表示想親自見見宋軒:“義母也是娘,兄長雖然信任我,卻不知道軒兒與我有沒有母子緣分?”

宋珞石明白她的意思,這話不僅僅是要親自相一相宋軒,更是委婉詢問自己這支的底細,究竟值得不值得她認下宋軒這兒子。

他微笑道:“這是應該的,不過因為軒兒年紀小,怕他連夜趕路受不住,還得幾日才能抵達。”

又說,“索性跟他同行的人裏好幾位都有秀才、舉人的功名,倒也不怕耽擱了他功課。”

一個四歲孩子,又在趕路之中,能有什麽功課?

宋珞石這麽說,無非是暗示自己這一支的人才情況。

“卻不知道來的是哪幾位長輩?”宋宜笑不動聲色道,“隻可惜我有孝在身,夫君又遠在帝都為太皇太後侍疾,所以不便出迎——不過長輩們抵達後,千萬給我個拜見的機會才是!”

“族妹言重了,遠道跋涉,哪能勞動長輩?”宋珞石笑道,“都是咱們的幾位兄弟子侄罷了!到時候族妹若不嫌棄,愚兄一準領他們來拜見您!”

宋宜笑雖然自幼寄人籬下,但住的卻是王府,她親爹宋緣又是狀元出身,這樣的經曆,別說秀才舉人了,狀元她也見得多了。如果宋珞石這支所謂的秀才舉人都上了年紀,哪怕個個都有功名在身,宋宜笑也看不上的。

如今宋珞石說都是平輩乃至於晚輩,宋宜笑才點了點頭:“都是自家骨肉,說什麽拜見不拜見,可是見外了!也是我一介女流,夫君不在,膝下女孩兒年紀也小,不方便出門,這才要勞動族裏的兄弟侄兒們。隻是兄長也知道,我這兒尚未除服,族人上門,卻也沒什麽好招待的,雖然有心盡地主之誼,說不得就要怠慢了!還望兄長原宥,並與族人說明才是!”

她雖然是帝都土生土長,但作為簡家婦,論桑梓就是遼州了,這“地主之誼”四個字,倒也是名副其實。

宋珞石聞言,笑了一笑,先道:“族妹既說是自家人,這‘原宥’二字可是先見外了!”

意思意思的客套了句,他忽然看了看左右,道,“日前小妹珞嫣從帝都寫了信回來,說起件事情,要愚兄轉告族妹……”

“都下去吧!”宋宜笑看出他意思,出聲吩咐。

待下人們都告退到門外廊下——這季節正值酷暑,但遼州偏北,倒也不需要用冰,故此門窗皆開著透風,很多下人們眼角餘光就能看清屋中情形,倒也不怕傳了什麽瓜田李下的閑話出去。

宋珞石這才壓低了嗓音道:“族妹可知,我等為何忽然前來遼州?”

“正要向兄長請教!”宋宜笑心說難道不是為了同我結盟麽?

“除了為軒兒安危計外,卻還有一要事要告知族妹。”宋珞石輕聲道,“實際上,正因為知道了此事,我等才決定攜軒兒前來——本來,愚兄雖然早就有讓軒兒拜在族妹膝下的打算,卻因族妹尚在孝中,打算待族妹出孝返都後再打擾的!”

宋宜笑微微驚訝:“可是朝中發生了什麽變故?!”

不然,宋珞石這些人這麽急做什麽?

果然宋珞石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是得知了一件要緊大事,隻是愚兄這一支,人微言輕,機會近在眉睫,卻也無資格參與。思來想去,宋氏一族中,目前惟有族妹身份最是高貴,故此前來,與族妹共襄盛舉!”

他說跟宋宜笑共襄盛舉,自然是客氣話——宋宜笑一介女流,想摻合朝堂之事,怎麽離得開夫家?

宋宜笑心念轉了轉,道:“孝中飲食清淡,族兄若不嫌棄,今兒不若留下來用頓便宴?我雖不便相陪,但公公……”

“愚兄之所以專程來找族妹,那當然是把族妹當自己人!”聞言,宋珞石朗聲一笑,誠懇道,“族妹難道以為愚兄是過河拆橋的人嗎?這件事情,愚兄隻會告知族妹一人!至於族妹要告訴其他什麽人,愚兄卻不管了!”

“原來是我誤會兄長了!”宋宜笑這才露出笑色:這宋珞石還算懂事,他剛才要真敢順著自己的話,表示想直接跟簡離邈談的話,那麽即使宋珞石那支人裏人才濟濟,宋宜笑也不會再理會什麽認幹親不認幹親了。

——這不是明擺著拿她當個中間人,說坦白點,就是沒把她這個女流之輩放眼裏?!

如今宋珞石表示隻告訴她一個人,雖然宋宜笑肯定會轉告公公,但心裏聽著可是舒服多了,看宋珞石的目光也親切了不少,“我隻是想著,我一介女流,朝堂之事,我也聽不懂!”

“族妹切莫如此妄自菲薄!”宋珞石正色道,“我六閥之女,豈是尋常婦人可比的?何況族妹嫁得國公,這廟堂之事,即使不過份插手,該知道的,總要心裏有個數才好!否則所謂‘賢內助’三個字,從何談起?”

宋宜笑聽出他這番話卻是出自肺腑,絕非敷衍之辭,心中一時間有些百味陳雜:她雖然對朝堂之事沒有特別的興趣,但也不是說真的全不關心。

隻是娘家沒人,簡虛白明裏暗裏都暗示讓她別多管,她就是想管,又從哪裏管呢?

不過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習慣了這種舉目無親的蒼涼,所以軟弱的想法隻在心頭一轉便壓下,微笑道:“兄長不嫌我愚笨的話,往後卻要向兄長多多請教了!”

為賢妻,為良母,她確實不該隻拘束在狹窄的後院裏。

“等與夫君團聚後,這件事情,我該與他好好談談了!”宋宜笑一麵聽著宋珞石的話語,一麵想到,“我是他的妻子,理該知道他所麵對的局勢與處境,而不是一個後院總管,成天操心著些許瑣事。”

——七日後,宋軒在族人的護送下抵達遼州,當天即往簡府拜見族姑燕國夫人宋宜笑。

宋宜笑與這個年幼的侄子“一見投緣”,在左右仆婦的湊趣下,問過了公公簡離邈的意思後,決定收其為義子,且摘下腰間太皇太後所賜的祥雲玉佩為見麵禮。

簡離邈隨後也見了宋軒,對他印象不壞,特意留他在簡府小住,與年幼的信陵郡主陸茁兒、朝平縣主簡清越做個玩伴。

宋珞石等人對此自是樂見其成,甚至盤算著待宋軒長大些後,是否有機會請簡離邈指點功課?

時間轉眼到了七月,簡家三房現在守著四重孝:簡平愉、簡離曠、簡夷猶以及簡誠之。

簡誠之年紀小,又是晚輩,可以忽略不計。

另外三位,簡離邈作為簡平愉之子,三年父孝是肯定的,這麽長的時間,兄喪跟侄喪、侄孫喪,都可以添在裏頭一塊過去了。

但簡虛白跟宋宜笑夫婦作為孫輩,祖父喪均隻需服齊衰不杖期(ji),為時一年,其中宋宜笑作為孫媳,甚至隻要服九個月大功——簡離曠的情況亦然,當初簡平愉父子去世時間差不多,宋宜笑本該於七月裏出孝了。

然而簡夷猶死在數月前,按名份他是簡虛白的堂兄——他這麽一死,堂弟、堂弟媳又得再守九個月的大功!

索性齊衰不杖期跟大功的要求,在五服裏比斬衰跟齊衰三年輕得多,三個月之後就可以“食肉飲酒,複居正寢【注】”。

重點在於複居正寢:夫婦可以結束分居了!

“過兩天你就要除服,之後,就回帝都吧?”簡離邈所以對兒媳婦道,“阿虛一個人回去有些日子了,沒你在身邊照顧著,我心裏不大放心。而且老把信陵郡主扣在這兒,想來衡山王爺也思念得很!”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三房到現在還沒孫子呐!

【注】以前看的資料不全,最近總覺得不對勁,給爹娘服喪期間不同居麽也還罷了,兄弟什麽死了也不同居,趕上兄弟多又普遍活不長的人家,這還要不要後人了?

剛找到比較全麵的五服資料,才知道並不是整個孝期,包括最重的斬衰,夫妻都不能同居的。比如斬衰三年,二年大祥之後,“複居正寢”,搬回家去住後,就可以同居了。

從這章開始都會照這個寫,以前這方麵的破綻還請大家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