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侯府是肯定要籠絡的。”衛皇後聞言搖頭道,“哪怕不為了端木老夫人手裏的牌,為了太皇太後,也不能跟他們太疏遠!”
——畢竟這回衛蘇兩家之所以迫不及待要對端化帝動手,起因就是太皇太後給了他們密旨,要換個皇帝。
太皇太後現在是皇室中輩分最高、地位最尊的長輩,有她出麵首肯易帝,即使朝野懷疑端化帝的倒台有內情,總也不容易出亂子了——人家嫡親祖母都沒意見呢,可見新君上台不至於太喪心病狂,即使有內情,說不得也是為了端化帝“為尊者諱”,故此換個更明智的。
這點無論是對於新君,還是對於新君的支持者來講,都是很重要的。
因為哪怕是不在乎名聲的人,也得掂量一下這位長者的認可,能給他們省掉多少安撫人心的功夫。
而誰都知道太皇太後疼愛簡虛白,衛皇後自然不可能在自己兒子坐上帝位之前,冷淡燕侯府。
但馨纖此刻難免就擔心了:“如此的話,萬一顧韶事敗之後,拖咱們下水怎麽辦?”
到時候端木老夫人跟燕侯府知道了衛皇後的算計,哪能不對衛皇後心生厭惡?
“他不會的。”不過衛皇後不在意的說道,“倘若最後登基的是太子,他何必拆自己學生的台?這樣不但名聲不好聽,對洪州顧也不是什麽好事!倘若最後是蘇家贏了,你覺得咱們還用得著在乎這麽點恩怨嗎?”
馨纖想想也是,定了定神,又問:“那目前既然還是要籠絡好燕侯府的,咱們總不能落在了蘇家之後,可要請二小姐進宮,聽一聽您的叮囑?”
她說的二小姐,自然就是衛銀練。
“銀練雖然同宋弟妹關係還不錯,但宋弟妹可不是小恩小惠可以收買的。”衛皇後思忖了一陣卻搖頭,“在眼下這種大事麵前,她是不可能顧念區區閨閣交情的!所以讓銀練自去跟宋弟妹示好就是,本宮這兒沒什麽好叮囑她的!反正說來說去就是那麽些話。”
馨纖覺得皇後似乎對籠絡燕侯府不抱太大希望,不禁訝然:“娘娘可是覺得燕侯府會倒向肅王?可是不提交情的話,咱們這邊能給燕侯府的,未必不如肅王那邊啊!”
“但誰叫肅王妃是晉國皇姑的親生女兒?!”衛皇後神情凝重的說道,“先帝當初這麽安排,無非是為了補償肅王。可兜兜轉轉的,眼下卻是要給肅王幫上大忙了——你想太皇太後當初正是為了代國,才與陛下漸行漸遠的。如今太皇太後的親生骨肉中,隻有晉國皇姑一位在世了!太皇太後不希望陛下繼續做皇帝,會不替唯一在世的親生女兒考慮嗎?!”
“您是說,太皇太後也支持肅王?!”馨纖驚道,“那太皇太後還要給咱們這邊密旨做什麽?!”
衛皇後沉吟了會,說道:“本宮也不敢說能夠完全揣測出太皇太後的想法,但本宮可以斷定,燕侯夫婦在太子與肅王中間,很難不偏向後者,畢竟你想晉國皇姑這會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兒,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要不行
了——阿虛他到底曾是晉國皇姑之子,宋弟妹呢早年也沒少受晉國皇姑的恩惠!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且不提,單說當初庶人崔見憐之事,要不是晉國皇姑,她哪有那麽好過關?!”
“從她那個丫鬟芝琴的事情裏可以看出來,宋弟妹這個人,小恩小惠或者打動不了她,但大恩大德她卻是不會忘記的!”
“晉國皇姑當初明知道她謀劃之舉,卻愛屋及烏的將她保了下來,這份回護之意,等若是救命之恩了!”
“宋弟妹當初能為個小丫鬟坑崔見憐,如今念及此節傾向肅王也不無可能哪!”
皇後歎了口氣,“所以這些日子本宮思來想去,都覺得若沒意外的話,燕侯府多半是不肯向著太子的了!”
不過衛皇後說是這麽說,可沒有就此認輸的意思。
她思索了會,繼續道,“好在顧韶‘幫忙’及時,蘇家現在的注意力,大抵放在了肅王那邊,本宮倒也不是沒有做手腳的機會!”
馨纖聽到這兒,沒有問她打算怎麽做手腳,卻疑惑道:“太皇太後這回改主意改得好生突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人救走了庶人陸鶴浩,那陸鶴浩又憑什麽讓太皇太後許諾他也可以角逐帝位!”
“陸鶴浩也許有什麽底牌,但咱們最大的對手肯定還是蘇家。”衛皇後冷靜的說道,“陸鶴浩底子太薄了,除非皇室無人,否則他就算登上帝位也不可能坐穩——太皇太後給他的承諾,看似珍貴,其實也不過是空口白牙的一句話罷了!”
不過衛皇後也承認不可忽略這一點,“盯牢了蘇家的同時也注意追查一下他!”
皇後可不希望衛蘇兩家掐得死去活來兩敗俱傷之後,被一直藏起來的陸鶴浩跳出來揀便宜!
衛蘇兩家的盤算,端化帝自是不知。
他這會全副精神都放在了肅王的行蹤上麵——在襄王遇刺的那天,肅王已經收拾東西,帶著肅王妃動身起程了。
中間襄王遇刺之後,朝議下來的結果,是讓他立刻返回帝都,上朝自辯!
這種情況下,本來肅王應該先撇下肅王妃,單人快馬,以求盡快抵達帝都的。
但太皇太後跟蘇太後在朝會中途,命心腹內侍從後宮傳了話,說是既然現在還不能確定,刺殺襄王的凶手,乃肅王所遣。
那麽萬一肅王也在真凶的目標範疇之內,趁他脫離大部隊,加快腳程趕路的時候下毒手,這個後果誰來承擔?
眾目睽睽之下,端化帝隻好同意,不催著肅王趕路,讓他打著儀仗,帶著王妃,浩浩蕩蕩回帝都——如此一來,速度可想而知!
快馬數日可達的路程,現在沒有半個來月是不要指望了。
走到今天,距離帝都也還有小半路程!
不過端化帝雖然怨恨太皇太後與皇太後從中作梗,但肅王到底是一天比一天離帝都近了——這麽想著,本就焦灼的心情也就冷靜了下來。
但這日朱芹又提醒了他一件事情:“馬上就是聖壽節
了,如今先帝之孝已滿,陛下您瞧著,今年是不是給太皇太後好好的熱鬧一下?”
端化帝現在最煩的就是太皇太後——尤其眼下他正急著幹掉肅王呢,這眼節骨上分出心思精力去給太皇太後過壽,真是想想就覺得不高興!
所以聞言臉色就陰沉下來了,嚇得朱芹哆哆嗦嗦的站在底下,大氣也不敢出。
好在端化帝雖然巴不得這個嫡親祖母快點死,到底還沒全被怨恨衝昏了頭腦,沉默了一陣之後,沒精打采的吩咐:“正是這個理兒!不過朕這兩日精神不濟,這事你交代底下人去辦吧!反正先帝在的時候,年年都會給她大肆慶賀,比著前例辦就是了。”
朱芹聞言這才鬆了口氣。
不過皇帝說是說讓底下人辦,但以前顯嘉帝的時候,聖壽節不是顯嘉帝親自盯著的,就是蘇太後親自主持的——從來沒有說喊個內廷總管來吩咐一聲就不過問的。
那還是太皇太後的兒子媳婦,端化帝又隔了一輩,於情於理都應該更加殷勤才是。
但這些話朱芹不敢跟端化帝說,領命之後,趁下午顧韶進宮來跟皇帝稟告事情時,悄悄的拉了他求助。
顧韶聽完經過之後,歎息了好一會,最後道:“我去與陛下說一說吧!隻是陛下是否聽得進去,可就不好說了!”
之後他花了小半天的功夫,好說歹說,幾乎是老淚縱橫了,總算讓端化帝答應親自主持這次壽宴——隻是為了表示對太皇太後的尊敬與重視,端化帝在照抄前朝之例時,免不了要去清熙殿跟太皇太後請示一些地方。
每次他去的時候,無論顧韶還是朱芹,莫不是心驚膽戰。
好在太皇太後大概是太厭惡端化帝了,皇帝去了兩回,她都沒露麵,隻讓玉果出來轉達:“太皇太後說左右隻是一個壽辰,年年都過,沒什麽稀奇的,所以讓陛下看著安排就是。”
玉果雖然因為端化帝上次強行把太皇太後送回銘仁宮的事情,對端化帝起了不小的惡感,但她到底隻是女官,在皇帝麵前,自然不敢擺什麽臉色,轉達完太皇太後的原話之後,少不得再講幾句軟和話,安撫一下皇帝的不開心。
所以端化帝的銘仁宮之行,倒也算太平——他去了兩趟都沒見到太皇太後,自我感覺姿態已經做足,也就不再去了。
畢竟本來就隻是做樣子,又不是真心想孝敬太皇太後。
本來顧韶最開始提議召肅襄二王返回帝都,借口之一就是聖壽節將近,讓二王回來也能給祖母祝個壽。
但因為中間君臣為了庶人陸鶴浩之事爭議良久,召回肅襄二王之事拖了一拖才通過,如今襄王遇刺趕不得路,肅王“為了防止遇刺”也是緩緩而行,算算日子,這次聖壽節,二王卻是一個也趕不上了!
不過這二王趕不上歸趕不上,十一月初八轉眼就到,聖壽節到底還是如期舉行了慶賀。
而這樣的局勢之下,壽宴上麵發生意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