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琬是想到什麽就是什麽的性子,午飯後,趁著大家午休的時間,她帶著荔枝和琴明麗到了淑華宮。
說實話,這是她第一次到這裏。
前世,華貴妃死後,這裏就成了宮裏的禁地,除了日常打掃的宮女,沒有人能接近這裏。再後來,老皇帝去世後,皇後成為太後,一道懿旨,直接將這裏降成了冷宮,說是冷宮,還抬舉這裏了,這裏,成了一座廢墟,與皇宮的奢華格格不入的廢墟。
她進宮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搖搖欲墜的屋頂,斑駁的外牆,以及滿院的狼藉。
而現在……
琴琬笑了。
生機盎然,雖然都是死物,可能明顯感覺到威壓。
才走到宮門,就感受到它威嚴的氣息,不像皇後寢宮那般莊嚴,大氣中,隱隱有股柔和的氣息。
這才對嘛。
琴琬滿意地眯了眯眼。
能生養出章逸曄那般的人物,華貴妃的氣質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帶著胸中熊熊的八卦之火,琴琬站在了華貴妃的麵前。
華貴妃給她的第一印象,居然是親切!
這讓琴琬很是吃驚。
後宮這種地方,你可以狠辣,可以凶殘,也可以心機,卻唯獨不可以親切。
親切?
這種奢侈的東西,會害死自己。
可不知為什麽,華貴妃給琴琬的感覺就是親切。
與華貴妃嘴角的笑容無關,與華貴妃溫柔的目光無關,是骨子裏透出來的親切。
琴琬奇怪了。
這樣的人,如何與皇後鬥?
還是說,人不可貌相?
或許是她眼裏的疑問太直接,華貴妃悶聲笑了,“嬌嬌是奇怪什麽呢?”
是“嬌嬌”,不是“安平縣主”,一下就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撒嬌賣萌是琴琬最拿手的,她立即邁著小短腿過去了,“華姨。”
禮尚往來,她也會討好。
華貴妃眼角彎了彎,誇張地說道:“一點也不像是阿水的女兒,這張嘴可比她甜多了。”
“華姨認識嬌嬌的娘親?”琴琬心裏是奇怪的,之前在禦書房的時候,端王爺也是這麽稱呼她娘的,那自然而然的語氣,顯然,他們不僅認識,關係還非常不錯。
華貴妃不以為意地撇嘴,“不僅認識,本宮和你娘……還是交情匪淺的好友呢。”
怎麽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琴琬狐疑地看著華貴妃。
華貴妃卻岔開話題說道:“這是嬌嬌第一次到華姨這裏來吧,是來找鈺熙的?”
她的話音還沒落下,急促的腳步聲就從殿外傳來,遠遠的,還有緊張的囑咐聲。
“琬姐姐,琬姐姐!”
琴琬還沒看清楚,一團黑不溜秋的身影就朝她撞去,一個趔趄,她朝後退了一步,身邊的荔枝見狀,忙扶著她的胳膊。
“小姐。”荔枝擔心地看著琴琬,語氣中的不善是針對章鈺熙的。
華貴妃微微挑眉,卻沒有說話。
“琬姐姐,你終於來看鈺熙啦,你都不知道,鈺熙無聊死了。”軟糯糯的聲音,帶著一股子撒嬌的味道。
“嫌母妃這裏無聊了?那你表現好一點,沒準,母妃能讓你早點到你七哥那裏去。”華貴妃揶揄了一句。
自從章逸曄回來後,章鈺熙都是與他住在一起,好不容易有大哥護著,章鈺熙自然不願意再住在華貴妃這裏。
章鈺熙嘿嘿一笑,小腦袋使勁朝琴琬懷裏拱。
華貴妃哭笑不得,“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琴琬額角抽搐,先前她是哪根筋不對,認為華貴妃很和藹親近來著?
這張嘴,與端王妃不相上下!
琴琬對華貴妃更加好奇了。
仔細算算,娘當初在皇學的時候,端王爺,華貴妃都應該在皇學學習,對了,老皇帝也在!
心裏的八卦前所未有的膨脹,琴琬一直都很想知道娘親年輕的時候是怎樣一個風雲人物,雖然周圍的人都很小心,可她還是敏銳地察覺到,有的時候,那些官家太太在背後悄聲說著她娘以前的事,很模糊,很小心,似乎是在忌諱什麽。
她知道娘親活得瀟灑,脾氣更是直來直去,和她一樣,不過是仗著身份。
可她也知道,一個護國公府,不足以讓人忌諱成這樣,這中間,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好了,你們兩個一邊玩去,我讓人準備了吃食,下午的課,不去也罷。”華貴妃不僅連自稱都變了,更是慫恿琴琬曠課。
言語中的囂張,堪比她娘親白芷水。
“琬姐姐,”章鈺熙拉著琴琬朝偏殿走,邊走邊嘚瑟地說道,“母妃這裏的點心好吃,鈺熙記得琬姐姐最喜歡吃荷花酥了,琬姐姐嚐嚐鈺熙這裏的。”
“娘娘……”看著琴琬的背影,華貴妃身邊的宮女遲疑地喚了一聲。
“多少年了?十一年還是十二年了?”華貴妃翹指,撫摸著鬢角的頭飾,“我一直都羨慕阿水的恣意,以為,我也會像她一樣,原來,不過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娘娘,您與琴夫人不一樣。”
“是不一樣,”華貴妃遠目,看著宮外鬱鬱蔥蔥的樹蔭,笑道,“我以為我贏了,原來,我得到的,不過是她不要的。鬥了二十多年,我……竟然一次也沒贏過。”
“娘娘……”
“不過,”華貴妃回眸一笑,衝宮女眨巴眨巴眼,“本宮想到一個可以贏了白芷水的辦法了。”
宮女額角抽了抽,對主子的不按常理出牌早已習以為常。
跟在主子身邊久了,也清楚主子的脾氣,主子是刀子嘴豆腐心,說得嚴重,可不會對那孩子做什麽。更何況,主子表麵上是把白芷水當敵人,鬥了二十多年,可誰也不知道,主子骨子裏是羨慕白芷水的,一直想成為白芷水那樣的人。
正是因為白芷水做了主子想做又不敢做,成了主子想成為,卻又無法成為的人,所以主子對白芷水的感情就複雜了。
琴琬因為有了華貴妃的撐腰,下午的課她還真沒有去,留在淑華宮,帶著章鈺熙插科打諢。
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玩樂,可在宮裏這種地方,總會把最簡單的事想成最複雜的陰謀。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一波又一波的人在宮外打探,更有甚者,借著探訪的機會,進了淑華宮。
華貴妃看著可親,可本身就是個鬧騰的性子,更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來者不拒,將人都放進來了,隻可惜琴琬與章鈺熙一直在偏殿,來做探子的人什麽都沒有探到。
“你說,本宮是不是應該把那丫頭叫過來,不然這些人白忙活了一場?”華貴妃遺憾地問著身邊的宮女。
“娘娘,您這樣,會給琴夫人添麻煩。”宮女額角抽搐地答道。
華貴妃歎氣,“真是無趣,要不是嬌嬌這孩子合本宮的眼緣,本宮才不會這麽護著她。這些人……嗬,不就是來試探本宮與嬌嬌的關係嗎?她們一定很奇怪,嬌嬌怎麽會突然到本宮宮裏來了,明明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人,關係怎麽好成這樣。嬌嬌代表的,究竟是護國公還是相府。不管代表誰,目的又是什麽?嗬,太子妃啊,嬌嬌頭上的帽子讓多少人惦記,這些人不過是來試探風向。”
語畢,華貴妃眼底是一閃而過的殺氣,再眨眼時,她的眼角是輕輕淺淺的笑,“最急的,應該是東邊那位了。”
“娘娘……”
“無妨,”華貴妃頗不以為意地擺手,“玩了這麽多年,她都不膩,我的興致也不錯呢,隻是……”
看著偏殿兩個湊到一塊的小身影,華貴妃突然惡趣味地說道:“本宮好歹也替阿水當了十多年的炮灰,她是不是該表示點什麽?”
眼瞅著到了平日裏皇學下課的時間,琴琬想了想,主動向華貴妃請辭。
“這就回去了?”華貴妃一臉不舍地看著琴琬,“本宮還想著叫人給相府遞個話,今兒你就留在宮裏陪陪本宮,陪陪鈺熙呢。”
“好啊,好啊。”章鈺熙拍手叫好。
琴琬心髒抽了抽,她現在算是明白了,章鈺熙的性子隨了華貴妃,相比之下,少年老成的章逸曄才是長歪的那個!
“華姨,”琴琬戳著手指,扭捏地說道,“要不,嬌嬌下次再來陪您?”
“下次是什麽時候?”華貴妃還真問了。
這下琴琬更糾結了,她不過是客氣地一說,這位主子還蹬鼻子上臉了!
看著她眉毛皺成了一團,華貴妃突然好心情地笑了,“好了,本宮不和你開玩笑了,你早點回去,路上小心。對了,鈺熙,這半個月你的表現很好,母妃也不拘著你,你不是最喜歡你琬姐姐嗎,要不,你跟著琬姐姐。你白姨也喜歡你,嗯,對了,你的夥食費母妃幫你出了。”
言下之意,章鈺熙想在相府玩多久都可以。
“好啊,好啊。”章鈺熙一陣雀躍。
等等!
怎麽沒人問問她的意思?
琴琬想說髒話了。
她前次才拐了個鎮山王的庶子回去,現在再拐個八殿下回去……
嗬嗬。
相府會亂,會大亂!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華貴妃突然把章鈺熙送到相府是什麽意思?
她知不知道,外麵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們,一個章逸曄就足以讓章睿舜忌憚了,還把章鈺熙送到相府,她是多想讓外人知道,她們聯盟了?
這會加劇潛伏在章逸曄身邊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