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琴東山半天憋不出一個字,隻惡狠狠地看著白芷水。
“琴相,”老皇帝開口,道,“按理說,這是你的家事,朕不該插手,可嬌嬌是朕親封的縣主,老八跟著嬌嬌住了大半個月,現在也受到牽連,這就是謀害皇室的罪名了。”
“皇上!”眾人齊刷刷地跪下。
老皇帝微微緊眼,“這些人都帶回去,總會問出真相的,至於白氏說的和離……小蚊子,擬旨,賜白氏與琴相和離。再把城東的宅子賜給嬌嬌,日後就是縣主府。”
“嘩。”
眾人嘩然。
縣主府!
開朝以來,還沒有縣主府!
“琴相這些年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也該休息段時間了,相府還有一大攤子的事要處理,琴相還是先把家事處理好吧。”
家事都處理不好,又怎麽處理國事?
這是老皇帝對琴東山能力的質疑了。
琴東山不敢辯解,這種時候,減低存在感才是保命的王道。
白芷水一點也不含糊,當即就讓人收拾東西,自己帶著琴琬先到了城東的宅子。
這座宅子據說是前朝某位將軍的,充公後,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一直空著,三進三出的院子,不大不小,鬧中取靜的位置,院內景色精致,融合了武將的大氣與文人的儒雅。雖然長時間沒有住人,可院子維護得不錯,稍微整理下就能住人。
白芷水把琴琬安置在離主院最近的院子裏,滿院的石榴花開的正豔,紅彤彤的一片,很是喜慶。
琴琬雖然一直昏迷,可太醫那裏已經配了藥,按照太醫的說法,藥是有效的,隻不過後遺症很大,因為傷了腦子,所以就怕琴琬醒來後渾渾噩噩。
夏嬤嬤帶著白芷水和琴琬院子裏的人,將東西收拾好,又將庫房裏的東西一一轉到縣主府,做好這一切,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琴琬終於醒來。
白芷水在仔細詢問了琴琬幾句,見她除了精神不濟,神智卻很清楚後,才鬆了口氣,與前來探望琴琬的李氏和楊氏一起圍坐在琴琬的床邊。
如太醫所說,琴琬醒來後精神並不好,雖然不至於忘記身邊的人,可反應明顯比正常的時候慢了一些。不過,好在太醫仔細給琴琬診脈後表示,琴琬的情況很樂觀,隻要好好調養,是可以完全康複的。
李氏拍著白芷水的手,後怕地說道:“還好嬌嬌醒了,不然……”
說到後麵一陣哽咽。
白芷水含淚點頭,“龔嬤嬤是我的陪嫁,我想著從娘家帶來的人,肯定是妥帖的,卻不想,她竟然做出了叛主的事!”
“公爹也很震驚,聖上那裏是問不出什麽了,人還在大牢裏,聖上和公爹的意思是,人是你的人,所以,由你來處置。”
白芷水點頭,卻是看著琴琬說道:“人是嬌嬌的人,嬌嬌拿主意吧。”
“可是……”李氏不確切地看向琴琬,“嬌嬌隻是個孩子,你這樣……”
會不會太放縱她了?
白芷水卻不以為意地說道:“以前是我太小心,總覺得嬌嬌歲數小,又有我看著,不會出事,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所以嬌嬌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嬌嬌的身份和背景,注定讓她成為或拉攏,或毀掉的目標。”
伸手,撫上琴琬的頭頂,白芷水苦笑道:“我一直都以為,人是隨著歲數,一年一年長大的,現在才知道,人,其實是一夜之間長大的。”
作為母親,白芷水早就察覺到了琴琬的反常,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什麽,可每次看到女兒無辜的眼神,與小大人一般言辭犀利的話,她就心痛得無法再去質疑什麽。女兒是一夜之間長大的,她無法想象,更無法體會在女兒長大的那一夜,女兒經曆了什麽,想了什麽。
每每一想到此,白芷水就揪心地疼。
是用錯了方法嗎?
白芷水搖頭。
作為一個母親,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自己的羽翼下活得簡單、快樂,可這四個字,注定與琴琬無緣。
收回渙散的情緒,白芷水對琴琬說道:“宮裏來消息了,鈺熙醒了,喝了幾日太醫的藥,身體的情況也穩定了。隻是……隻是要戒除心癮不是件容易的事,華貴妃本想把鈺熙送到他外祖家,可那孩子死活要到縣主府,老、聖上已經準了,可華貴妃始終不肯點頭。”
自然是不肯的了。
章鈺熙是在她身邊出的事,華貴妃沒有遷怒到她頭上,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又怎會再把章鈺熙送到她身邊戒心癮?
不過……
琴琬垂下的眸子帶了些許歉意。
她明白為什麽章鈺熙要到縣主府,不就是怕華貴妃興師問罪嗎?
想到這裏,琴琬歪著腦袋問道:“大舅母,大舅舅可有說從那些人嘴裏問出了什麽?”
李氏臉色一變,惡狠狠地說道:“這些人的嘴巴倒是很容易撬開,可就是沒點有用的消息。”
就是什麽都沒問出來了?
琴琬微微一笑。
早就知道會是這樣。
前世,她輸得那麽慘,不是沒有原因的。
以紀氏謹慎的習慣,不管是龔嬤嬤還是她身邊的心腹,即使在幫她做事,也不會知道做這些事的目的,更不會知道他們的計劃是什麽。
這也是紀氏的精明之處。
她總是會讓不同的人,去做不同的事,看似沒有關聯的每個步驟串起來,正好完成她的一個完整的計劃,這樣,就算事情敗露,抓著一兩個人,也不會暴露她的陰謀。
遊戲,就是要這樣才好玩。
“什麽都沒問出來?”白芷水皺眉。
李氏點頭,道:“那幾人每次出門,的確是幫紀氏買東西,就是不知道帶回來的,是什麽了。”
到底是武將的妻子,這點門道還是知道的,那幾人無非是幫著紀氏接頭,誰知道他們從鋪子裏帶回來的吃食裏麵夾了什麽。可,從這些人嘴裏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就不能審問紀氏,這倒是可惜了。
“紀氏是很聰明,”楊氏不屑地撇嘴,看了琴琬一眼,岔開話題說道,“不提這些糟心的事了,如今你已經與琴東山和離,相府那一攤子已經與你沒有關係了,他們愛怎麽折騰都是他們的事。既然她們那麽喜歡那個位置,我倒要看看紀氏如何坐得穩。”
楊氏嗤笑,鄙夷地說道:“公爹可是發話了,琴東山日後在朝堂上,別想有好日子過!他是瀟灑久了,忘了他是如何坐上丞相的位置了,他真的以為,以他那點本事,就能成為丞相?沒有我們白家,他還得再奮鬥二十年。我們能把他扶上那個位置,也能把他拉下來。你是沒看到,夏嬤嬤清理庫房的時候,我可是過去瞧了,你們的東西搬走後,幾個庫房都是空的了,你沒看到琴東山的臉色,現在想想,我就解氣!他也不瞧瞧自己有幾斤幾兩,我倒要看看,相府如何維持下去。”
沒了白芷水的嫁妝支持,沒有護國公府的支持,琴東山單靠他每個月的俸祿,是維持不了相府的開支的,否則,他也不會去放印子錢。琴東山雖說在盛京也有幾個產業,可都是小打小鬧,賺的還沒花的多。
要知道,他是太子黨,自然要不遺餘力地支持太子,不說別的,就是養謀士,每個月就是無底洞,更何況,章睿舜的野心,豈是幾個謀士就能滿足的?
不管琴琬是怎麽想的,傍晚的時候,章鈺熙帶著小太監來了。
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和單薄的身體,琴琬內疚地歎了口氣,伸手,撫上章鈺熙的頭頂,“為什麽不在你外祖父家好好養著?”
“那裏沒有琬姐姐。”章鈺熙像小貓一樣,眯著眼睛,享受地蹭著琴琬的手心,慘白的臉色在月光下,竟然有幾分透明。
琴琬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了,“走吧,琬姐姐帶你去你的院子。”
“鈺熙不能和琬姐姐住一個院子嗎?”章鈺熙失望地問道。
琴琬輕笑,“這裏這麽大,你不是最想一個人住嗎?”
“那是在宮裏,”章鈺熙撇嘴,“宮裏枯燥乏味,七哥是個死板的,母妃又管得太嚴,我當然希望一個人住了。”
“走吧,琬姐姐有話與你說。”琴琬牽著章鈺熙到了偏院。
說是偏院,其實位置很不錯,環境也好,最讓章鈺熙滿意的是,這裏是離琴琬院子最近的地方。
琴琬的院子還是叫“嬌苑”。
本來,按照白芷水的意思,既然換了新地方,自然要從頭到尾都換一遍,可琴琬覺得以前的名字沒什麽不好,且也習慣了,所以延續了過來。
先讓章鈺熙喝了藥,又遣退了丫鬟和太監,琴琬拉著章鈺熙坐到桌邊,猶豫地看著他。
“琬姐姐有話要對鈺熙說?”還是章鈺熙打破了寧靜。
琴琬點頭,軟糯糯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鈺熙,如果琬姐姐說,你是因為琬姐姐才……才變成現在這樣的,你……”
“鈺熙都知道。”章鈺熙一板一眼地說道。
琴琬搖頭,“你沒明白琬姐姐的意思。”
“那琬姐姐是什麽意思?”章鈺熙歪著腦袋,看著琴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