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是最低等的存在，哪怕你是龍都的首富，比起朝中官員，哪怕一個九品芝麻官，這些所謂的首富都得忌憚三分，要想在官員的眼皮子底下混的好，就得使勁拿銀子砸。
可人心是無底洞，再多的銀子也填不滿欲、望的溝壑，與其被人拿捏，倒不如自己掌控。
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有了權勢，還怕賺不到更多的銀子？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入仕，是改變地位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薛家再有錢，也隻不過是低等的商戶，可一旦有人在朝中為官，地位一下就不一樣了，直接竄到了中上階級，若是薛玉真能入仕，憑著薛家的財力，很快就能把他捧上高位。
麵對薛玉並不十分刻意的討好，琴明軒是很受用的。
薛家是有錢，可在盛京，薛家不過是個外來戶，沒有根基，還是最底層的商人，自然要想盡辦法接近他們這些權貴，當然，薛家有錢，能用銀子砸出捷徑，省下很多冤枉路。
琴明軒微微點頭，禮貌性地笑了笑。
一頓飯，眾人吃得盡興，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憋得久了，難得出來暢快暢快，酒足飯飽後，就有人賊嗬嗬地擠眉弄眼了。
世家大戶，早在嫡子十幾歲的時候就安排了通房丫鬟了，開葷後的毛頭小子根本不知道節製，又是容易衝動的歲數，隻要心裏想了，就不知足地尋求滿足。
現在，酒足飯飽，正是思淫、欲的時候，隻是礙於場合，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使著眼色，卻不明說。
薛玉是新入夥的成員，加上他對這些人有討好的目的，所以這頓飯自然是他付賬，待他從樓下上來，看著屋子裏的人，眼珠子一轉，試探地說道：“時間還早，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去哪裏？”其中一人尖著嗓子，無趣地說道：“外麵那麽熱，不如屋子裏舒服，可這裏就我們這些人，也沒什麽好玩的。吟詩作畫？那可不適合我，為了秋闈，我可是在家裏關了一個月，今兒出來是放鬆的。”
薛玉立即說道：“也是，為了秋闈大家都筋疲力盡，還有幾日就要大考了，我們也不能一直拿著書，臨時抱佛腳沒什麽用，今兒既然是出來輕鬆的，自然要找個好地方。”
邊說，邊朝身側轉去，狀似無意地看著琴明軒，說道：“既然大家都出來了，我們到‘百花園’坐坐。”
“妓院？”琴明軒不滿地皺眉。
倒不是說他有多潔身自好，隻是那種地方，在他目前的認知裏，是無法接受的。
琴明軒自負到清高，那種地方，不是文人學士該去的，那裏，沒有一個地方能與風雅扯上關係。
在場的人有些訕訕，喝了點小酒，大家都有點心猿意馬，嘴裏不說，心裏卻是十分想去的，就等著誰先提出來，大家附和著就去了，所以當薛玉提議的時候，不少人眼睛都在發亮。反正今天的開銷都是薛玉做東，他們隻管享受就好，可琴明軒的反問帶著鄙夷的不屑，聽那口氣，若是他們今兒去了那裏，就太丟身份了。
薛玉笑著解釋道：“軒少，妓院也分很多種的，不一定都是做皮肉生意，百花園有清倌人，雖比不上大戶人家的女兒，可也是嬌養著長大的，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可也能紅袖添香。薛某也是想邀請大家一起去坐坐，秋闈在即，薛某也是赴考人之一，豈會在這緊要關頭亂了分寸？隻是想著，過去紅袖添香一番，也可緩解大家焦躁的情緒。要是軒少覺得不方便，那也沒什麽，我們下次還有機會。”
“軒少，這可是你不對了，”說話的人，語氣有明顯隱忍的急切，“都說了，今兒大家出來是開心的，你這般推脫，可是要壞了大家的興致。呐，本少爺可不管，說了今天是出來散心的，軒少，你得和我們一起去！”
若是往常遇到這種事，琴明軒一句“不去”，眾人也不會為難他，隻是今兒在場的眾人，多多少少都有點那種心思，琴明軒要是不去，就太不合群，還是當眾打他們的臉。
雖說琴明軒是他們當中最有機會中狀元的，可大家的身份都不低，區區一個狀元，他們還真沒看在眼裏。這些年相府大不如從前，他們沒必要去討好。若不是琴明軒有個做太子妃的妹妹，他們才不會屈尊去迎合一個自命清高的書生。
是的，在這些世家公子哥的眼裏，琴明軒就是個書生，琴東山白身起家，相府沒底蘊，沒後台，怎麽與他們這些百年世家相比？
隻不過，相府運氣好，出了個太子妃，不然誰會放在眼裏？
所以，先前嗆聲那人才故意說了那番話刺激琴明軒。
他的話音才一落下，另一個人立即說道：“軒少，今兒你可得和我們一起，大家都是有分寸的，就是到‘百花園’坐坐，順便討論下這次秋闈的事。”
牽強的理由，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琴明軒皺眉，這種情形由不得他說不了。
就這樣，在眾人半邀請半威脅下，琴明軒一行人到了“百花園”。
雖說白天不是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可到底是全天性營業的行業，門口依然站著招攬客人的妓子，見著琴明軒等人，立即軟若無骨地貼了上來。
琴明軒皺眉，他繃著一張臉，壓住心裏某處的蠢蠢欲動，麵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一行人熟練地要了一間包間，在老鴇殷勤的介紹下，要了幾位，據說琴棋書畫都非常不錯的清倌人，大家在一起調情吟詩，倒也快活。
隻是清倌人終究有幾分矜持，不會有太奔放的動作和言語，而十多歲的黃毛小子，正是說衝動就衝動的年紀，所以，很快就各自提著褲子到了單獨的房間。
房間裏隻剩下了琴明軒和薛玉，兩人倒是借著這個機會，一邊喝茶，一邊聊了不少。
直到這個時候，琴明軒對薛玉才有了幾分另眼相看的意思。
薛玉學問不錯，再加上時常跟著父親走商的緣故，見識比同齡人多，處事也是不符合年紀的老道。
兩人聊天的話題很廣泛，連一向自命不凡，又眼高手低的琴明軒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不過，琴明軒到底是相府的人，所以官架端得十足，而薛玉本就有著商人的圓滑與隱忍，兩人間的氣氛十分融洽。不過兩盞茶的時間，兩人就成了所謂的好友。
眼瞅著時間不早了，琴明軒遲疑著要回去了。
薛玉遺憾地說道：“難得遇到像軒少這麽聊得來，又博學的人，今兒與軒少一番交談，讓薛某受益匪淺。”
“薛公子客氣，能與薛公子促膝長談，本少也學到了很多。”
“今兒，薛某以茶代酒，敬軒少一杯，日後，還希望軒少多多照顧。”端起茶杯，薛玉朝琴明軒看去。
琴明軒微微一笑，將手裏的茶杯朝上抬了抬，一口飲盡。
“今兒時間不早了，要是下次有機會，還希望能與軒少再次暢談一番。”
兩人慢悠悠地朝樓下走，還未走到大廳，就聽到喧囂的人聲，似乎是在叫價。
琴明軒腳步頓了頓。
薛玉立即解釋道：“軒少還不知道吧，今兒是如嫣撫琴的日子。”
“撫琴？”琴明軒納悶了，一個妓子撫琴，還需要這些人爭前恐後嗎？
薛玉輕笑，“軒少有所不知，如嫣是‘百花園’的頭牌清倌人，琴棋書畫堪比許多大家閨秀，此外，如嫣的學識也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擬的。”
“那不過是她營生的手段。”琴明軒不屑地說道。
薛玉卻不讚同，“話雖然這麽說，可軒少，我們都是讀書人，自然知道做學問的不易。如嫣一介青樓女子，能做到這個地步實屬不易，即便是她營生的手段，她也是花費了心血來學的。”
琴明軒不再爭辯，眼角的譏諷，明顯沒把薛玉的話當一回事。
薛玉隻微微一笑，“要是軒少有空，不如坐下來一起聽個小曲，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不等琴明軒答話，徑直把他帶到前排的位置。
老鴇已經在台上站著了，這種場合自然要她親自出馬，作為最能給她賺銀子的人，如嫣的待遇是樓裏所有姑娘中最好的，就是她這個做媽媽的，在如嫣麵前也得帶上幾分諂媚的笑。
每個月，如嫣會撫兩次琴，每次都是價高者得，誰出價最高，就會被帶到樓上，在如嫣的房間裏聽她彈上一曲兒，再坐一會，聊聊人生什麽的。
不過一兩個時辰的事，如嫣就能給她賺上幾百，甚至上千的銀子。
所以，台下競價的聲音越是激烈，老鴇臉上的笑容越是熱烈。
當某位來客張嘴喊出一千兩銀子的時候，老鴇隻覺得眼前有無數的金子在閃爍。
薛玉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一直到老鴇喊了兩次有沒有出價超過一千兩銀子的時候，他才溫吞吞地說道：“三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