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珍閣。
白芷水的陪嫁鋪子,專賣各種首飾。
今兒琴琬是代白芷水來查賬的。
原本,這個時候應該是掌櫃的帶著賬房和賬本到縣主府報賬的,白芷水想著琴琬沒有接觸過這些事物,雖說跟在她身邊看過幾本賬本,可沒到鋪子實地考察,不知道這裏麵的水有多深。遂把琴琬支到積珍閣,讓她熟悉熟悉商鋪經營的流程,而不是死看賬本。
這是琴琬第一次來,因為之前早就把掌櫃的給支開了,所以她帶著荔枝進門後,隻有一個夥計上來接待。
琴琬的名氣是大,可作為最底層的百姓,是沒有機會接觸這些權貴的,所以,夥計隻能從琴琬的穿著與氣質來判斷她的身份。
考慮到積珍閣顧客的情況,鋪子裏有幾名女夥計,就是為了方便接待女性顧客,特別是世家大戶,最是講究這些。
夥計隻粗略打量了琴琬一眼,心裏漸漸有了底,“姑娘,您想看哪方麵的?我們這裏的簪子、玉鐲都是盛京最好的,師傅都是宮裏出來的,不管是手藝還是樣式,都是盛京獨一無二的。”
琴琬不答。
夥計臉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要是姑娘不滿意,也可將您的要求告訴小的,我們會按照您的要求專門為您打造。”
琴琬微微點頭,“我隨便看看,有什麽需要我會叫你。”
帶著荔枝,琴琬慢悠悠地在一樓轉了一圈。
一樓都是普通的首飾,從簪花到鐲子、耳環,價格都是中等,適合普通百姓。琴琬大致看了一眼,盡管如此,這些首飾的製作也是很用心的,色澤、樣式、手工都是極好的。
不過,琴琬也知道,一樓的首飾都是出自普通的匠人之手,甚至很大一部分還是學徒所做,不過,這並不影響首飾的質量,所以積珍閣每月的進賬都還不錯。
逛完了一樓,琴琬帶著荔枝上了二樓,二樓的東西自然就要精貴些,主要針對世家大戶的普通需求,若是他們有更高級的需要,比如定做成親之日的首飾,或者是嫁妝裏需要添置的頭麵,就得到三樓了,那裏是真正的貴賓室。
二樓很空曠,雖說是針對世家大戶的,可尋常百姓也可以上來挑選,隻是這個挑選自然是看得多,買的少,不過,這裏的夥計並不會因此就輕視了普通的顧客。
這一點,琴琬很滿意,知道這是娘親要求的,而掌櫃的也把這裏的夥計訓練得很好。
“小姐……”荔枝跟在琴琬身後,“您出來有一會了,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琴琬搖頭,“先看看,午飯可以晚點再說。”
對主子的話,荔枝自然是絕對服從,趁著琴琬挑選的時間,她環視了一眼,目光落在某處後,微微眯了起來。
琴琬倒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她的注意力全在手裏的鐲子上,這是純金打造的鐲子,樣式簡單,就是兩股金絲擰在一起,沒有多餘的雕刻和花紋,樸素到極致,卻又因為純金的色澤而奪人眼球。
琴琬微微點頭。
這種手藝是她熟悉的,如果她沒有猜錯,做這手鐲的師傅,應該是宮裏出來的老師傅,也不知道娘親用了什麽手段,能拉攏到這種人才。
琴琬對身後的夥計說道:“這鐲子,我要了。”
“這……”夥計為難地看著琴琬。
琴琬追問:“有何不妥?”
夥計尷尬且小心地說道:“姑娘,真不好意思,這鐲子已經有主了,隻是還沒來得及包起來,您就……”
琴琬了然地點頭,這種情況很常見,前一人選好了東西,交給夥計包起來,自己又去選別的東西,而夥計分身乏術,沒來得及也情有可原。
隻是,琴琬還沒來得及放下鐲子,一道人影就期期艾艾地過來了,“安平縣主。”
如嫣?
琴琬斜睨著身側的人,眼角飛揚。
被這種戲謔又居高臨下的目光盯著,如嫣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幾分,卻還是耐著性子,說道:“縣主可是看中了這對鐲子,要是縣主喜歡,如嫣就送給縣主。”
琴琬不語,飛揚的眼角藏著不屑。
如嫣努力控製自己的聲調,一絲忍讓,一絲討好地說道:“實不相瞞,這對鐲子是民女看上的,縣主也是喜歡這對鐲子的樣式和手藝吧?簡單不失奢華,足金的金子,卻是用低調的方式顯露,獨具匠心的設計,也難怪縣主會喜歡。所以,民女鬥膽,將這副鐲子送與縣主。”
如嫣的聲音不大,再加上二樓的客人不多,所以誰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隻是從如嫣的表情上看,不難猜出定是琴琬為難她了。
琴琬什麽身份?
就是皇子、公主都要忌憚的人物,一個普通百姓隻有受虐的份。
眾人的目光落在琴琬手裏的鐲子上,也大概猜到了原委——定是琴琬看中了這對鐲子,卻不想被那人先定下了,琴琬仗著自己的身份,要強買了。
如嫣似乎沒感覺到周圍的目光,繼續說道:“就是不知道,縣主願不願意收下。”
“嬌嬌?”不等琴琬答話,樓道傳來腳步聲,隨即一道不善的聲音傳來。
喲,人都到齊了?
琴琬側目,看著紀氏與她身邊的琴明軒,笑的燦爛。
這是琴琬回來後,第一次見到紀氏,琴明月出閣那日,雖然她也去了相府,卻沒有與紀氏打照麵,這段時間,她的心思也不在相府上,還真沒在意過紀氏這個人。
當下見著了,不由得挑起了眼角。
這六年紀氏過得不錯,甚至比她離開的時候,還過得滋潤。
紀氏原本就生的不錯,再加上琴琬離開了六年,沒有人威脅到紀氏,養尊處優慣了,現在的紀氏更顯年輕不說,連膚色都好了很多,眉眼間隱隱有上位者的犀利。與六年前,判若兩人。
琴琬輕笑,沒了她與娘親,相府的後院紀氏一人獨大,這些年倒也磨練出來了。
“果真是嬌嬌。”紀氏做作地對琴琬說道,“這麽巧在這裏遇到你了,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回來這麽久,也不回相府看看,你祖母可是每日都要念叨你。”
琴琬反問,“是嗎,難得琴老夫人會念叨本縣主,想當初,本縣主在相府的時候,琴老夫人最不願看到的就是本縣主。”
紀氏麵色一僵,沒想到琴琬會這麽直接地說這話,好在一邊的琴明軒及時反應過來,說道:“六妹妹這話就差了,我們兄弟姐妹中,祖母最疼的就是大哥與你,你在江南六年,祖母每個月都有派人去探望,隻是你……”
欲言又止的話讓眾人紛紛猜測。
琴琬好笑,“本縣主為什麽離開,外人不清楚,你們是最清楚的,所以,這種誤導別人的話,最好還是別說了,免得丟人。”
琴明軒臉色微變。
如嫣一直密切注意著這幾人的動靜,直到這時,她才隱約猜到了琴明軒的身份,沒想到他是琴琬的二哥!
神色不明地看著對麵的幾人,如嫣眼底劃過一道銳光。
琴明軒垂眸,看著琴琬手裏的手鐲,“六妹妹是來選首飾的。”
“琴夫人,琴公子,”如嫣適時地站出來,先是衝兩人福身,然後才說道,“是縣主看上了民女買的鐲子,民女也想把鐲子送給縣主,這不,正說著話呢。”
本是中規中矩的回答,可眾人聽在耳朵裏,卻是另一個意思了。
紀氏頗不讚同地看著琴琬,“嬌嬌,既然是別人買下的,你怎麽能強買強賣?這裏還有別的首飾,你再挑挑,姨娘送你一副。”
如嫣一臉惶恐,忙說道:“琴夫人,不是這樣的,民女是真心想送給縣主,不過是一副鐲子,琴夫人不要為難縣主。”
幾人自說自話,壓根就沒給琴琬開口的機會,再加上如嫣刻意地討好,竟然與紀氏出奇的合拍。她偷偷瞄了琴明軒一眼,見後者也是用頗不讚同的目光看著琴琬,心裏微微鬆了口氣,看來,她的做法是對的。
關於相府那一攤子事,她多少知道一些,之前不過是當做八卦聽聽,現在,她心裏有了想法,自然要全力配合紀氏與琴明軒。
琴琬隻覺得好笑,從頭到尾,他們就自己配合著演了一出,還這麽入戲。
荔枝氣不過,想說點什麽,瞄到琴琬的目光,憤憤不平地壓下了嘴邊的話。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紀氏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雖傷不了琴琬的根本,可眾口鑠金,能讓琴琬難堪,她也是樂見其成的。為此,紀氏不禁多看了如嫣一眼,這個人,很上道。
“六妹妹,”琴明軒語重心長地說道,“正巧,今兒二哥與你姨娘來給你大姐選生辰禮物,你也選一樣,二哥與積珍閣的掌櫃有幾分交情,你若是喜歡,二哥讓掌櫃的多拿幾套頭麵過來,六妹妹慢慢選。隻是,這副鐲子,既然已經被人定下,你就不能再強買了”
如嫣不知所措地朝琴琬看去,怯生生的模樣,怎麽看,怎麽無辜。